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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仆婢們唬了一跳,趕緊扶住她大叫起來。 正亂成一團,忽又聽有人喊道:“山長,是謝山長來了!” 謝老夫人強撐著直起身子,只見眾人讓開一條路,一個約莫四十的中年男子進了院子,一身青灰色長衫,氣度飄然,容貌俊雅,眉眼間有種既平和又疏離的淡然氣質(zhì),讓人一見忘俗,他正是云嵐書院的山長謝暄,他身后則是王掌院和張監(jiān)院兩人,再落后一步,是程書辦和兩個同樣書辦打扮的管事。 這幾人見院中如此之亂,亦是一愣。 謝暄剛一蹙眉,又見自己的母親謝老夫人被嬤嬤們攙扶著,眉眼間滿是急色,顫巍巍的迎上前哽咽道:“明煦你可來了!” 他不及細想連忙上前,還未開口卻被謝老夫人一把拽住,手里塞進一紙張似的東西,他低頭看去,只聽謝老夫人在耳邊沒頭沒尾的小聲說道:“是你二弟的信,你悄悄看看!還有把院里這些人都打發(fā)了?!彼行啙岬难壑樽幼笥矣U著,壓低了聲音又補一句,“人已經(jīng)到了,只我還沒瞧著在哪。” 謝暄登時了然,程書辦沒提謝老夫人,但看見諭旨上的那個名字,一字之差,謝暄已經(jīng)猜到了,他本不太敢相信,看見謝老夫人,怕也是為了同一個人罷! 一目十行的掃完信,所料不差,謝暄嘆息一聲,一時間不知是吩咐人速速把女兒抓來,還是先驅(qū)趕眼前亂哄哄的人群,又可能,根本沒有什么辦法,無論如何都是掀開舊日傷疤,當(dāng)眾出丑或是避開人,傷痛不會減輕分毫…… 謝老夫人與認識的王掌院等人寒暄幾句,他主管學(xué)籍,是云嵐書院的二把手,此刻也摸不清狀況,不過這混亂不成體統(tǒng),見了禮,他便吩咐書辦去處理其他人的入學(xué)事宜,又安撫眾學(xué)子道:“好了,好了,諸位耽擱了半日,快去辦理手續(xù)罷,莫要再圍在此處!” “哎喲!” 人群才要散去,就聽見一聲陰陽怪氣的叫嚷,所有人齊齊轉(zhuǎn)臉看去,只見一明麗少年斜倚在廂房門前,陰陽怪氣的笑嘆:“管事的總算是來了!折騰了一上午,本公子都快累死了!趕緊辦完入學(xué)的手續(xù),然后放我去吃點東西罷!” 看清了這張臉,謝老夫人一個踉蹌,要不是嬤嬤手快,幾乎要跌倒當(dāng)場。 謝暄自然也聽見,看見了,她和記憶里帶著軟糯奶音的女兒聲音不同,也和記憶里那個愛仰頭望著他自己笑的童稚臉龐不同,有那么一瞬,他只有陌生感,完全認不出這就是自己唯一的女兒,可是下一瞬,他便在那雙眸子里看見了過往的一切,他最愛的人,他最快活的日子,都藏在那雙眼眸里。 他畏懼怯懦逃避過的一切,還是找到了他的面前。 謝暄的嘴唇顫抖起來,語無倫次的喃喃道:“你?……你是黛寧?你怎會……?” 怎會如何?周圍的人群靜了下來,等候答案揭曉。 謝黛寧站直了身子,身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不見了,她神色平靜的望向謝暄,眸子似乎突然失掉了光彩,平靜的深不見底。 像一個最規(guī)矩的儒生,她沖著謝暄施了一禮,朗聲道:“正是,學(xué)生謝黛寧,見過……”父親…… “明煦!這是你三弟的兒子!” 關(guān)鍵的兩個字還沒來的及出口,便被謝老夫人的尖叫打斷,謝黛寧直起腰看過去,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謝老夫人指著她聲音嘶啞的又重復(fù)一遍:“是三郎的兒子!才從京城來,所以你不認得他!” 謝黛寧的唇角勾起譏諷的笑意,搖了搖頭,這個老婦人,她的親祖母,剛才還呆若木雞,沒想到心思還是挺快的,片刻就想出了這么個說辭! 似乎是怕她否認,也怕她當(dāng)眾說出實情,又或者從未見過子女小輩做出這樣忤逆不孝的事情,謝老夫人憤怒的簌簌發(fā)抖,眼睛死死的盯在她身上,仿佛她敢開口,她要撲上來撕打。 但謝黛寧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她來之前就知道,謝暄是德高望重的山長,是眾人敬仰的師長,謝老夫人是謝家的長輩,如何爭得過?辨的明? 爭吵一番,不過是讓眾人看一場謝家的族內(nèi)紛爭,于自己的計劃沒什么好處! 她想做的事情,本就不能一蹴而就! “都說了不必送,祖母您怎么也來了?!彼涑鰝€孺慕長輩的笑來,認下了這個說法,又對謝暄繼續(xù)道:“岱寧見過大伯!是侄兒的錯,本想不勞累祖母,所以才一大早自己跑來,沒想到還是鬧出了一場事故,是侄兒考慮不周……” “諸位,還是進屋說罷!” 王掌院回過神來說了一句,讓山長一家在此被人圍觀,成何體統(tǒng)? 王掌院等人雖然瞧出來謝家人的別扭,但太子府文書是牽扯書院的大事,不可不問,驅(qū)散了眾學(xué)子后,眾人硬著頭皮進后堂,找了間空置屋子說話,屋外是謝家的下人守著。 屋內(nèi)謝暄和王掌院先坐了主位,謝老夫人坐在一側(cè),兩個嬤嬤陪立在身后。謝黛寧也自尋了個位子坐下,笑道:“想必先生們已經(jīng)知道今日之事,不知可有決斷了?” “聽說,除了太子府文書,你還有學(xué)籍文書?是官推學(xué)子?” 問話的是王掌院,謝黛寧將學(xué)籍文書遞上,他略一看又轉(zhuǎn)手遞給了謝暄,學(xué)籍除了記載學(xué)子的來歷籍貫,還會記載參加考試的情況,謝暄本以為女兒胡鬧,不想大略一瞧,眼神里慢慢浮現(xiàn)出驚訝之色,他手指在學(xué)籍上的名字上輕輕拂過,來回看了好幾遍,才壓抑下胸間的激動,抬頭道:“這么說來,你是在京城參加了鄉(xiāng)試,取得了生員資格,才被推舉到云嵐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