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群人湊到一起，最開始的目的是想把校園十大恐怖游戲逐一玩一遍。

    四角游戲、階梯、耳邊的氣、鏡子、筆仙、碟仙、吃糧、十字路口、進門鬼和通靈，他們按照網(wǎng)上的方法，一個一個地玩，中途有人把他們玩游戲的過程錄下來發(fā)到網(wǎng)上，立刻就吸引了很多人來看。

    點擊量越來越高，有人嫌他們的視頻不夠刺激，為了得到更多的收藏，他們開始故意在游戲過程中人為制造一些令人恐慌的場景，讓觀眾以為是他們招鬼成功了。

    一次比一次刺激，一次比一次新奇。學(xué)生神情恍惚地說著，有的時候，我會想，那些鏡頭里的黑影究竟是后期添加的，還是真的就在那。

    后來去年學(xué)校出了事，有學(xué)生因為學(xué)業(yè)問題跳樓，當(dāng)時這件事鬧到網(wǎng)上，引發(fā)了很多討論，他們就想機會來了。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不止一個學(xué)生，后來不斷有人自殺，這對于他們來說簡直是驚喜，死亡校園的故事觀眾們總是愛看。

    于是他們制作了一個特輯，視頻內(nèi)容是在校園里招魂，跟那些自殺的學(xué)生通靈，問鬼魂們各種問題。

    他們派幾個人演鬼在視頻里自問自答，本來很順利，那段時間學(xué)生自殺的事熱度很高，視頻收獲了巨量的點擊和打賞，他們很開心，可漸漸的，事情有些詭異。

    在做視頻剪輯的時候，那些扮演鬼魂的學(xué)生也一起看樣片，結(jié)果他們指出視頻里多了幾段話，他們當(dāng)時根本沒有這么回答。

    后期將這段語音剪輯了出來，放大了背景音，所有人都聽到奇怪的聲音。

    無法形容那種聲音。學(xué)生說著說著，臉色慘白，語調(diào)都帶著哭腔，就像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發(fā)出的一樣。

    就算這樣，也沒有阻止他們繼續(xù)拍攝視頻的決心。

    他們看中了行政樓，本來想半夜去行政樓里玩數(shù)階梯的游戲，但學(xué)校管得嚴(yán)，他們進不去，于是就在樓前面的十字路口玩另外一個游戲。

    他們準(zhǔn)備了紅色的碗筷，站在十字路口，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開始敲碗。

    安靜的夜晚只有碗筷相擊的聲音，他們圍成一個圈，互相使眼色，待會要裝得害怕點。

    后來敲著敲著，手都敲酸了，碗筷的碰撞聲中間混進了其他動靜。

    嗤嗤咕咕的，他們都不知道是什么聲音，又是誰發(fā)出的。

    過了一會，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是有東西在他們旁邊咽口水。

    他們扭頭去看準(zhǔn)備裝鬼的同學(xué)，那個同學(xué)一臉無辜。

    所有人都僵硬了，但是敲碗不能停，就算筷子斷了，碗敲破了都不能停，停了就會被餓鬼吃掉。

    這個游戲有一個破解的方法，就是找人在旁邊點燃香火，香火燃起后吸引鬼的注意力，這時候趁機丟掉碗筷趕緊跑。

    雖然不認為會派上用場，大家還是準(zhǔn)備了線香，當(dāng)時他們示意那個裝鬼的同學(xué)趕緊點香，可那個同學(xué)像傻了一樣，動都不動。

    眼見著旁邊的聲響越來越大，身邊的東西似乎變多了，它們看著敲碗的一群人，流著口水。

    終于有一個人忍不了了，他將碗叼在嘴巴里，一手用筷子敲，一邊移動到放著線香與打火機的地方，用另一只手點著了香火。

    微弱的火光閃耀的那一剎那，全部人把碗和筷子往后一拋，撒腿就跑。

    他們不敢回頭，所以跑得分散，最后各自溜回寢室，也沒有清點人數(shù)。

    第二天，不好的消息就傳來了。一直在講故事的學(xué)生滿臉疲憊，自殺的就是那晚負責(zé)裝鬼、讓他點香卻沒反應(yīng)的同學(xué)。

    他說完，像是吐出一大團惡氣，整個人蔫了下來。

    安樂沒說話，程妙秋卻說：你們怎么這么不負責(zé)任，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看看有沒有落單的同學(xué)，如果有一個人去關(guān)心他，他就不會死了！

    程妙秋的態(tài)度很激動，安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對面的學(xué)生被她指責(zé)，只能無力地說：當(dāng)時我們都很害怕，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他低下頭，說：其實我也很后悔，早知道有鬼我就不參加游戲了。

    等一下。程妙秋打斷他，你真以為有鬼呢，還不是你們自己嚇唬自己，玩這種鬼神游戲太多，給自己心理暗示，所以才會有幻聽。

    安樂無語地拉拉她的衣服，讓她不要再說了，然后對學(xué)生說：發(fā)生了這種事，你們應(yīng)該停止玩游戲拍視頻了吧。

    畢竟出了人命，雖然這些學(xué)生作死，但安樂不想悲劇繼續(xù)發(fā)生。

    誰知道那個學(xué)生聽了這個問話，一陣失神，接著露出驚恐的表情，說：他們說接連不斷的自殺是因為跳樓而死的鬼魂在找替死鬼，大家約好再玩一次游戲，把學(xué)校里的鬼送走，否則還會有人受害的。

    安樂簡直要昏過去，原來這些人還懂得善后啊，還有那么點使命感，不過用錯地方了吧，他問：你們知道送鬼的方法嗎？

    學(xué)生終于清醒了點，抓抓脖子，說：大概吧，百度了一下。

    安樂：

    心好累，能專業(yè)點嗎，這年頭百度的東西最不能信。

    程妙秋在一邊看兩個男生說話，突然插了一句嘴：你們什么時候送那個什么鬼？

    學(xué)生回答：準(zhǔn)備今天晚上。

    這么急？安樂剛要勸他們放棄，程妙秋就說：那好，我們也參加。

    安樂驚了：什么？為什么參加？為什么要拉上他？

    程妙秋叉著腰說：我去盯著你們，打破你們的心理陰影。

    這不太好吧。學(xué)生為難地說。

    怎么不好，人多還力量大呢。程妙秋狠狠地拍了拍安樂的后背，你說是吧，安樂，你最講義氣的。

    對不起，他最慫了。

    安樂猶豫了一下，說：那我可不可以先回趟家？

    程妙秋奇怪地問：回家干嘛。

    安樂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地說：回去找我家家長過來。

    第15章 繩子與粽子6

    程妙秋和那位男同學(xué)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都上大學(xué)了，怎么還要找家長呢。

    安樂也有點后悔，怎么脫口而出家長這個詞了呢，蔣鳴玉也不能被稱作家長。

    安樂尷尬地咳嗽一聲，程妙秋瞪著他說：沒想到你還是個寶寶。

    我不是，我沒有。

    我是說要找點幫手來。安樂連忙解釋。

    男同學(xué)很不贊同：我把事情講給你們聽已經(jīng)不太好了，還要讓別人知道，早知道就不跟你們說。

    他左右為難，最后咬牙道：如果真的要找替死鬼，肯定是從我們剩下的人里挑選，說不定下一個就是我。不管怎樣，總要試試把鬼送走。

    程妙秋還是不相信這一套，但她說什么也要參與這件事，她說：我沒有玩過那些游戲，所以不怕，我還能在旁邊幫你們放哨，有什么不對勁提醒你們。

    學(xué)生猶豫片刻，就被程妙秋說服了，程妙秋又對安樂說：安寶寶，別想著去找家長了，跟我們一起吧。

    這真是上了賊船。

    結(jié)果最后根本沒有那么多膽子大的人，一統(tǒng)計要去送鬼的只有四五個學(xué)生，其他人都怕得躲在人多的地方不愿意去，所以程妙秋和安樂加入他們也沒有反對。

    程妙秋仔細地詢問了送鬼活動的時間與地點。

    那些玩游戲的學(xué)生本來想在半夜、行政樓前的老地方展開行動。安樂知曉后竭盡全力制止，他說：反正是送鬼又不是招鬼，當(dāng)然是趁白天鬼氣比較弱的時候方便啊，大晚上的鬼那么強，人家才不愿意走。

    其他學(xué)生被安樂的歪理震驚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駁，紛紛陷入沉思。

    同時現(xiàn)實也給了他們沉重的打擊。

    學(xué)生連番出事，學(xué)校加強了管理，晚自修必須本人簽到，晚上睡前也會查寢，不準(zhǔn)擅自外宿，所以想半夜溜出來太難了。

    于是他們決定把時間改在傍晚時分，有個學(xué)生振振有詞：傍晚是逢魔時刻，非常合適。

    安樂又是一陣無語，二次元動畫看多了吧。

    安樂充分體會到這群人的不靠譜，非常憂心忡忡，他想了想，給蔣鳴玉打了個電話。

    可直到電話忙音，蔣鳴玉都沒有接聽。

    安樂心里涌上不好的預(yù)感，他又撥了幾遍，還是沒有通。

    他立即給江虹打電話，電話一通，劈頭就問：大佬呢，他為什么不接電話？

    江虹有點奇怪安樂為什么這么急，說：先生在睡覺。

    睡覺睡得電話都聽不到？

    安樂擔(dān)心地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江虹說：看不出來，不過他上次病的時候，也是這么越來越?jīng)]精神，最后昏過去。

    安樂一拍大腿，大聲說：那就是餓了！

    江虹被他嚇了一跳，說：什么餓了？先生在睡覺之前，我還逼著他吃了點東西墊肚子。

    安樂跟江虹講不通，愁得不行，江虹似乎也察覺出什么，問：有什么事嗎，要不要聯(lián)系蔣家？

    安樂再次拍自己的大腿：別！給我點時間。

    什么時間？江虹徹底不懂安樂在說什么了。

    反正如果大佬醒過來，你就說我給他去找吃的了！

    安樂掛了電話，下定決心朝著那群學(xué)生走去。

    黃昏降臨，殘陽如血，正是逢魔之時，行政樓前太顯眼了，學(xué)生們在學(xué)校廢物收集站的旁邊找了塊地方準(zhǔn)備開始行動。

    曾經(jīng)參與恐怖游戲的學(xué)生個個臉上掛滿了不安，面如白紙，安樂則是站在一旁看著，沒有什么表情，只有程妙秋左看看右瞅瞅，一副想對這群同學(xué)進行思想教育的樣子。

    他們用粉筆在地上畫了個井字，用來代替現(xiàn)實中的十字路口，然后拿出五彩紙、黃表紙、金元寶和香，還有幾個白饅頭。

    沒想到準(zhǔn)備還挺齊全的，安樂問：你們是從哪里弄的這些？

    淘寶上買的，包郵還多送一對蠟燭。

    安樂：他就知道。

    這里離行政樓有點遠，如果真的有鬼魂，人家也是在樓頂上待著，你們在這里燒東西有用嗎？程妙秋嘴巴上說著沒有鬼，卻還設(shè)身處地地提出疑問。

    幾個學(xué)生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人默默從書包里掏出一本筆記本和一個水杯。

    這是我找他借的筆記，本來還說好了，等我抄完就請他吃飯。那個學(xué)生說著眼眶開始泛紅，還有這個水杯，是他放在開水房的，這幾天一直就放在那里，我看到就收起來了。

    這些東西屬于前幾天跳樓的學(xué)生，東西還在，人卻沒了。

    雖然這些學(xué)生是作死了點吧，但鮮活的生命就這么消失，還是很讓人難受。

    他們把筆記本和水杯放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說：這是他生前的東西，這樣他應(yīng)該會過來了吧。

    剛才還在說話的程妙秋，此時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本子和杯子，面容灰敗。

    安樂站在她的身邊，察覺到異樣，問她：你怎么了？

    程妙秋喃喃地低聲道：我想起了我同學(xué)。

    安樂記得她曾經(jīng)說過，她寢室有一位室友因為心理問題休學(xué)了，所以她才致力于關(guān)注大學(xué)生的心理健康問題。

    安樂嘆了口氣，說：我也想起我同學(xué)了。

    說好的一起去吃火鍋，結(jié)果他拎著醋穿越了，放人家鴿子，也不知道那頓火鍋最后有沒有吃上。

    程妙秋聽他這么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學(xué)生們圍住十字路口，在遺物下方劃出一個圈，點燃了各類冥紙元寶，投進那個圈里。

    他們一邊燒，一邊嘴里念念有詞，無非就是對不起原諒我們不要再掛念這里了好好地去投胎吧之類的話。

    火焰舔著紙張，紙張卷縮變黑燃成灰燼，安樂注視著火光，皺起眉頭。

    真的這么簡單就能送走鬼魂嗎。

    按照學(xué)生們推測的，自殺而亡的鬼魂會尋找替死鬼，直到找到下一個跳樓的人才能解脫。

    安樂想起蔣鳴玉說的，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除非死時怨氣深重。

    第一個跳樓的人怨念這么重么。

    嗚嗚嗚。

    身邊突然響起哭泣的聲音，安樂還以為那些學(xué)生忍不住哭了出來，扭頭一看居然是程妙秋。

    程妙秋流淚滿面，哭得很傷心，不停用手抹眼淚。

    旁邊的人有點驚訝，大家以為女孩子比較敏感，容易共情，此時傷心哭出來，也沒說什么。

    只有安樂瞪著哭成淚人的程妙秋，像不認識她似的。

    最后的紙錢燒完，擺上饅頭，所有人對著灰燼拜了三拜，然后面面相覷。

    呃，好像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你還想發(fā)生什么啊，沒有事是最好的。

    學(xué)生們小聲交流了幾句，最后決定各自回各自的學(xué)院，畢竟晚自修還要點名。

    安樂陪著程妙秋跟那些人告別，兩個人走在路上，程妙秋通紅著眼睛還在小聲抽泣，惹得路過的人頻頻側(cè)目。

    安樂：誤會啊，不是他弄的。

    他忍不住對程妙秋說：你這么傷心啊。

    早先她還說要來破除封建迷信，給那些學(xué)生上一課，結(jié)果燒紙錢的時候她就只知道哭了。

    程妙秋吸吸鼻子，說：觸景生情，我現(xiàn)在懂人們?yōu)槭裁磩?chuàng)造出鬼神一類的東西了，是因為感情可以寄托。

    安樂幽幽地想，那是因為你沒見過真鬼。

    快到端午，太陽落山得晚了許多，但經(jīng)過一番折騰，現(xiàn)在還是天黑了。

    天一黑，安樂心里就像在打鼓?？赡苁菍W(xué)生都去上晚自修，校園小路上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像全都消失了一樣。

    夜晚還是有點涼意的，安樂搓搓胳臂，對程妙秋說：你快去自習(xí)教室吧，我回家了。

    程妙秋終于收拾好情緒，嘲笑安樂：安寶寶要回家找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