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和手指有節(jié)奏地在膝頭輕叩：“晚點你跟王朗打個電話，就說我有支筆掉他那兒了，讓他找個人周五下午給我送來?！?/br>
    孫同一頭霧水：“筆？什么筆？今天好像沒有需要用筆的場合啊……”

    陸之和瞥了自己這個小助理一眼，孫同勤勉是勤勉，就是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還差了點，有時讀不懂他心思。

    “你不用管，就照我的話告訴王朗，他自然知道該怎么辦。要是他連這點眼力都沒有，就不用跟我們合作了?！?/br>
    孫同似懂非懂地點頭。

    當日晚些時候，他還是按照陸之和的吩咐，給王朗去了個電話。

    王朗聽說這個要求，在電話那頭只是愣了一會兒，便爽快地答道：“沒問題，麻煩你幫我轉(zhuǎn)告陸總，筆我一定找人送到?！?/br>
    -

    下班后，喬麥在地鐵上晃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站下車。房租便宜的壞處，就是離公司太遠，每天上下班通勤時間加一起快三個小時。

    此刻她餓得前胸貼后背，出了地鐵站趕緊鉆進路邊的一家沙縣小吃，點一碗餛飩充饑。

    等待的間隙，她給莫淇淇發(fā)微信：[你猜我今天碰到誰了？]

    莫淇淇秒回：[你前男友？]

    喬麥發(fā)了個呸的表情過去：[我碰到陸之和了！]

    [?。。∧悄銌査嬃嗣?？那個狗男人到底還不還你？]

    喬麥發(fā)了串省略號過去：[……]

    [我跟他沒說上話，不過我知道他是誰了，華宇地產(chǎn)的副總。]

    莫淇淇：[也行，至少知道去哪兒找他，到時候我陪你殺到他公司！]

    喬麥：[我們就這么過去，人家不會見咱們吧？]

    莫淇淇：[不見我就鬧唄，大不了給他們表演一個口吞寶劍，胸口碎大石，不信他敢不見。]

    喬麥發(fā)了串狂笑的表情過去。兩人嘻嘻哈哈地開了陣玩笑，餛飩上桌，她退出聊天框。

    吃過飯，喬麥回到租屋，從衣柜拿了換洗衣物，準備去洗澡。八月份的天，一路從公司折騰回家，累得一身臭汗。

    這套出租屋只有一個浴室，三戶人共用。

    喬麥穿過客廳，進了衛(wèi)生間，仔細地把門反鎖好，開始脫衣服。

    站到花灑下，溫熱的水柱從天而降，順著肌理的曲線蜿蜒而下，被掏空的身體又漸漸豐盈起來。

    平時喬麥很少在房子公區(qū)活動，下班后就窩在自己那間屋。房間面積太小，總有些壓抑，每天最放松的事大概就是洗個熱水澡。

    洗完換上干凈的t恤和短褲，頂著半濕的頭發(fā)，喬麥抱著換下來的衣物出了衛(wèi)生間，一出去差點撞到一個人，定睛一看，是室友的男朋友。

    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外面的。

    喬麥嚇了一跳。衛(wèi)生間的門是磨砂玻璃，雖然不能完全看清里面，但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她不知道他站外面多久，有沒有看到她洗澡。

    租這房子時，因為合租的都是女生，所以喬麥并沒有太在意這個事，但沒想到其中一個女生會經(jīng)常把男朋友帶過來。

    由此也引發(fā)了許多不便，比如那個男生喜歡在公共區(qū)域打赤膊，再比如房間隔音不好，能聽見他們或親熱，或吵架的聲音。

    此時男生只穿了條短褲，正從頭到腳地打量她，眼神絲毫沒有忌諱。

    喬麥被看得很不舒服，尷尬地移開視線。

    換下來的內(nèi)衣正好搭在懷里那堆衣服的最上面，她趕緊拿手遮住，匆匆跑回房。

    關(guān)上門，深呼吸好幾次，喬麥才勉強把心情調(diào)整過來，拿過吹風機吹頭發(fā)。

    可是過了一會兒，她越想這事兒越不舒服，忍無可忍，便放下風筒，去敲了隔壁房間的門。

    鄭麗華探頭出來：“干嘛？”

    喬麥盡量克制和禮貌地說：“那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不把男朋友帶到這兒來？真的很不方便?！?/br>
    鄭麗華眉毛一凜，語氣很差：“憑什么？”

    喬麥滯了滯：“當初我們合租的時候，確認過都是自己住，你也沒說要帶男朋友過來，我以為都是女生住才簽的合同?！?/br>
    鄭麗華翻了個白眼：“事情本來就是會變化的啊，而且合同上也沒寫不能帶男朋友住??？我又不違法。你要是不習慣，那你搬走好了呀。”

    喬麥：“……”

    她不是不想搬，只是因為年付房租更便宜，所以她向房屋中介預付了一年，現(xiàn)在是想搬也搬不了。

    鄭麗華不想再跟她說話，砰一聲關(guān)上門。

    喬麥灰頭土臉地回到房間。的確，她也沒辦法強迫人家做什么，既然商量失敗，就只能管好自己。

    她望向墻上貼的一百萬存款目標，此時此刻，擁有一套完全屬于自己的房子的心愿，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強烈。

    -

    轉(zhuǎn)眼已至周五。下午工作間隙，部門的人聚在一起閑聊。

    趙佳佳說起下個月蘋果即將發(fā)售的新機型：“我看網(wǎng)上預測，說128gb內(nèi)存的大概要八千多，256gb的得一萬左右。唉，下個月又要吃土了?！?/br>
    有女生調(diào)侃她：“佳姐土豪，每年蘋果出新機型都立刻換?！?/br>
    趙佳佳嗲聲嗲氣地：“什么土豪呀，我是月光好么，每個月工資全都拿來買買買了?！?/br>
    喬麥默默地聽著她們聊天。趙佳佳今年二十五，比她大三歲，也是外地人，目前和她一樣租房生活。但兩人消費觀天差地別。

    趙佳佳一發(fā)工資就買包買口紅，喬麥則像是過冬的小松鼠，把收集來的松子兒一點一點仔細存好。

    “麥麥，我看你這手機也該換一個了?！?nbsp;趙佳佳眼神示意她擱桌上的iphone6：“你這都快成古董機了?！?/br>
    喬麥笑了笑：“沒壞呢，還能用。”

    “你也太實用主義了吧！” 趙佳佳嘖嘖兩聲：“我覺得你好像我奶奶，什么東西只要不壞，就要一直用下去。”

    喬麥無所謂地：“沒壞干嘛不用呀，錢要花在刀刃上嘛?！?/br>
    趙佳佳好奇：“那什么是刀刃？”

    喬麥不假思索地：“買房呀?！?/br>
    趙佳佳愣了下，噗嗤笑出聲：“你想在北城買房？你知道北城房價有多高嗎？憑自己根本不現(xiàn)實，除非你爸媽能幫你出首付，或者找個有錢男人嫁了。你家能給你出多少首付？”

    喬麥沉默了會兒，搖頭。

    趙佳佳聳肩：“這不就結(jié)了，你要想在北城有房子，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個有房的男人嫁了?！?/br>
    喬麥抿了抿唇，并不認同：“別人的屋檐再好，也不如自己有把傘。再說人家有房那是婚前財產(chǎn)，跟我們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br>
    趙佳佳被她這話說得有點下不來臺，陰陽怪氣地：“哎喲，沒看出來我們麥麥這么有志氣，想靠自己在北城買房。那你要加油哦，希望你存錢的速度能趕上房價上漲的速度?！?/br>
    喬麥自然聽出她語氣并不真誠，所以沒有再回話。

    這時她座機響，來電顯示為王朗。她愣了下，迅速接起來，心跳到了嗓子眼兒：“王總?！?/br>
    王朗在那頭道：“小喬，來我辦公室一趟?！?/br>
    “好?！?nbsp;喬麥掛斷電話，不敢有絲毫懈怠，風風火火地跑著過去。

    叩響王朗辦公室的門，聽見里面一聲：“進來”，她推門而入，呼吸微喘，有些忐忑地：“王總，您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王朗拿起桌上的一支派克鋼筆，微笑地：“小喬，來，陸總上次開會把筆落這兒了，你幫我給他送過去。”

    第4章 請你吃飯。

    喬麥愣了下，反應過來后心中大喜，她正發(fā)愁怎么接近陸之和，沒想到機會這就來了。

    上前兩步，雙手接過鋼筆，她態(tài)度端正地點頭：“好的王總?！?/br>
    “我都跟孫助理說好了，到時候你到華宇前臺，跟他們說找孫同就行?！?nbsp;王朗說完不放心，扯了張便簽紙把華宇地址寫上去：“打車過去，費用我報銷?！?/br>
    “好的。” 喬麥畢恭畢敬地接過便簽。這是她第一次和公司大老板單獨接觸，緊張到不敢大口喘氣兒。

    王朗交代完事情，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素顏，長發(fā)披肩，皮膚很白，在他面前站得規(guī)規(guī)矩矩，一副拘謹青澀的樣子，雖然算不得大美女，但足夠讓人記住她這張臉。

    他也是因為記得她的模樣，才精準地從梁媛手下的員工里找到她的名字。

    “小喬，你跟陸總是怎么認識的？” 王朗笑瞇瞇地問，試圖從她那兒打聽一點有用信息。

    “……” 喬麥突然被問到，一時有些慌神：“我，我跟陸總，在一個藝術(shù)展認識的，不過我們不熟，只見過一面而已?！?/br>
    關(guān)于不熟這點，和王朗的判斷基本一致。要是熟悉，陸之和大可不必借由他的手，如此隱晦地cao作這件事。

    幸虧他常年跟客戶打交道，察言觀色，揣摩客戶心理的技藝爐火純青，才能get到陸之和的點。

    那次開會，是天星向陸之和介紹公司基本狀況和資質(zhì)，根本沒有用筆的場合。像他那樣精明干練的男人，絕不會記錯這件事，所以掉筆只能是借口。

    至于圖什么？開會那天一切正常，除了電梯里他偶遇喬麥，甚至好心地想幫她搬箱子。而據(jù)王朗所知，陸之和并不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

    “小喬，我得提醒你幾句，陸總是我們很重要的客戶，你在他面前要表現(xiàn)好一點，別丟了天星的臉，知道嗎？”

    喬麥雞啄米點頭：“知道王總，我一定好好把筆送過去?！?/br>
    離開王朗辦公室，她一路小跑回到工位，東西收拾了下，拎著包剛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去敲了梁媛辦公室的門。

    “梁總，那個，我得出去一下，行嗎？王總讓我?guī)退k點事兒?！?/br>
    梁媛從辦公桌后抬起頭，看她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同，大約是以前小看了她的意思：“去吧，王總已經(jīng)跟我打過招呼了，你回頭在考勤系統(tǒng)上補個外出公干的請假條。”

    “好的梁總。” 喬麥帶上她辦公室的門，小跑著出了公司。

    在樓下攔了輛出租，她坐上去，跟司機報了地址，車子很快匯入主道車流。

    喬麥望著窗外的風景，良久，才想起一個問題：為什么王朗會選擇讓她把筆送過去？找個閃送不就得了。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答案，大約是他誤會了她和陸之和的關(guān)系，以為他們是朋友那種認識。

    雖然她說了只見過一面，但王朗大抵是不信的。

    華宇地產(chǎn)在金融街，二環(huán)，車子越往市中心開便越堵，喬麥到達華宇大樓時，已經(jīng)五點。

    盡管在北城見過不少高樓大廈，她下車時還是被眼前的畫面震撼到。

    整棟大樓仿佛一塊巨大的玻璃鏡面，倒映著碧藍色天空和柳絮狀的云朵，乍一看去，像是和天連成一線。

    喬麥來不及慢慢欣賞景致，一路小跑著過了門崗，到前臺說明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