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126節(jié)
可轉(zhuǎn)過拐角,卻在街頭看見他和另一個女人站在一起。 女人容貌溫婉,眼似秋水盈盈動人,無需說話,氣質(zhì)已然脫俗。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塊,就好似璧人一樣。 而她站在角落里看著這一幕,像個玩笑。 連手上拿著要帶給他的禮物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太久了……太久了。 當(dāng)他離開祝家前往盛京,而那個虛弱的女人,則帶著孩子站在門邊,殷殷地目送他離去時,她就知道,她終于等到了她的機(jī)會。 既然你不喜歡我,那也別喜歡別人了吧。 景大哥。 血液爭先恐后涌出,劇烈的痛苦之中,徐氏卻竟似感受到了解脫,她扯起最后一個笑,停留片刻,終于閉上眼睛,徹底失去意識。 眾人驚懼無比的注視之下,玉鶯面無表情地拔|出刀刃,帶起一陣血色。 她踉蹌地退后一步,站穩(wěn)了。 “南燕!”幾步之遙,原本一直隱忍不發(fā)的祝衫陡然大驚失色,大喊著撲過來,扶起地上的女人,“南燕,南燕!” 祝桃身子晃了晃,煞白著臉,毫無力氣地癱坐到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崩潰哀嚎出聲。 “祝老夫人,”玉鶯忽然想起什么,歪著頭看向了一旁的祝老太太,面上沒什么表情,“你就是吧?” 女人的臉上濺上了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身上更是大片大片的血紅,手中一把鋒利刀刃,鮮紅一滴一滴砸下,看起來極為可怖。 祝老太太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扶著平嬤嬤的手退后,枯皺的臉發(fā)著抖,“你、你要做什么……” 瘋子,這個女人簡直是個瘋子! 玉鶯黝黑的眼睛看著祝老太太,一字一頓道:“你以為我們稀罕你們這種骯臟的高門大戶?我告訴你,就算我jiejie嫁了你兒子,你也不配我jiejie叫一聲母親?!?/br> 祝老太太愕然地看著她,嘴唇顫抖了一下,竟說不出半個字。 玉鶯收回了視線。 她抬起頭,看向遠(yuǎn)處天與山的交界處。 純粹的綠與天藍(lán)重疊在一起,讓人看了舒心極了。 這樣好看的顏色,像極了當(dāng)年她和玉槿各愛的顏色。 那時候,她指著天說:“jiejie,以后我們一個穿綠,一個穿藍(lán),等到很久很久的以后,我們絕對會名揚(yáng)永州,到時候,我們就是永州最出名的歌伎?!?/br> 玉鶯握著染血的刀刃,面上揚(yáng)起很輕很輕的笑。 那笑和她素來的嫵媚絲毫不同,像是年幼的小姑娘,看見心愛之物露出的燦爛的笑。 “jiejie,我替你報仇啦。” 玉鶯輕聲說道。 “?。 ?/br> 下一刻,祝桃哭啞的尖叫聲驟然而起,不遠(yuǎn)處,林氏緊緊捂著祝成曦的眼睛,顫抖道:“成曦,成曦不要看……” 撲通一聲,玉鶯軟倒在地上,手上的刀刃咕嚕滾到一旁。鮮紅順著土地的溝壑蔓延出去,蜿蜒成小河。 柔蘭搖著頭不敢置信,要跑過去,“鶯娘子……” 祝辭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回身邊。 他看著面前的景象,道:“念念,這是她的愿望?!?/br> 玉鶯很早就對他說過了。 玉槿離開之后,她一個人活在世上,早就不想活了。 但是,在死之前,她要把最后一件事情做完。 做完這件事,她就能瞑目。 她想毫無負(fù)累地,安安心心地去見她的jiejie、母親和父親。 天幕遼闊,老天像是聽見了地面上的哭泣和嗚咽聲,原本的獵獵寒風(fēng)消失,只剩下余下的微風(fēng),溫柔吹拂,卻將那哭聲吹向了更遠(yuǎn)的地方。 好似越過墳塋,到了天邊去。 * 搜集到的證據(jù),再加上駱敬川交出的兩封信件,足以定罪。 徐氏已死,玉鶯也自裁而死,祝延和祝衫則被關(guān)進(jìn)牢獄,發(fā)配邊塞。祝桃并無參與此事,只不過她知悉內(nèi)情,卻隱忍不發(fā),勒令她閉門思過。 祝辭搬離祝家,不再居于此處。 祝家霎時間空了,祝老太太身邊只剩下祝桃,還有三房的祝凜、林氏和祝成曦。原本熱鬧些的祝家變得冷清許多。 永州地界廣闊,祝家名下的宅子并不止祝家一處。 祝辭在外除了蘭園,還有兩處宅門。 只是…… 柔蘭不和他住在一塊了。 東溪顧家整修翻新,顧父顧母以及顧忱皆回到了顧家去,小姑娘聽見這消息,開心壞了,當(dāng)即就收拾包袱要打道回家。 只是,小姑娘收拾包袱的時候,被男人帶著危險意味地攔住,“念念,你這是要搬回去?” 柔蘭抬手把他一推,睜大眼睛道:“我當(dāng)然要回去,那是我的家呀?!?/br> 見男人沉沉看著她不說話,她才眨了眨眼,只留下義正言辭的一句話:“我還沒出閣呢!” 說完,小姑娘就帶著包袱打道回東溪了。 赴白看傻了眼,站在旁邊半晌,訥訥道:“二爺,這……”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看柔蘭態(tài)度吧,好像也不是生氣,但也沒說什么,他著實搞不明白。 祝辭看著那嬌小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大門外,唇邊浮起薄薄笑意。 他垂眼,低聲道:“是,她還沒出閣呢?!?/br> 沒出閣的姑娘,是不能住在別的男子家里的。即便是喜歡的人也不行。 所以,只要她出閣了,就能和他日日住一起了。 赴白后知后覺,恍然大悟,很是激動地道:“我明白了!二爺,我這就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準(zhǔn)備……準(zhǔn)備聘禮!”說完,趕忙和計鐸一起帶著其他小廝出去忙活。 只是,赴白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有些扭捏道:“二爺,你覺不覺得……這宅子少了點(diǎn)人,太冷清了?!?/br> 祝辭點(diǎn)頭,“是冷清了些?!?/br> 赴白眼前一亮,忙道:“人太少了不好!二爺,即便是柔蘭帶人嫁進(jìn)來,可能也、也還是少了那么點(diǎn)……” 祝辭唇邊噙著笑,已是看透了:“松蘿我做不了主,她是三夫人的丫鬟?!?/br> 赴白立即道:“只要二爺說一聲,三夫人不是那么小氣的!”話音又低下去,嘿嘿笑道,“二爺,您看我這么多年為您鞍前馬后,身邊多個人也好伺候您不是?” “還將理由擱在我身上么?” 祝辭搖搖頭笑道,“罷了,我去幫你說一聲,但之后的事情,只能看你自己?!?/br> “多謝二爺!”赴白大喜,忙又道,“我們一定把聘禮準(zhǔn)備好,絕對讓顧通判和顧夫人滿意!”說著,麻溜跑走了。 * 東溪的顧通判和顧夫人回來了,這件事兒傳遍了東溪大街小巷,許多人知道這位顧通判為人清廉,也有許多人受過他的幫扶,得知他回來,都激動地上門恭賀。 這幾日,顧家新修的門檻都快被踩塌了。 嵐香對此很是憂愁,一邊又在想著,祝二爺怎么還沒個消息,難道不來見小姐了嗎? 然而她擔(dān)憂著,小姑娘卻仍是滿不在乎。 柔蘭終于見到爹爹娘親,可開心了,整日整日膩在馮氏身邊,被馮氏無奈戳腦門,也仍是厚臉皮賴著不走。馮氏讓自己女兒帶著他們?nèi)ジ兄x祝二爺,小姑娘也總當(dāng)沒聽見。 終于有一日,外頭落了雪。 清晨時分,顧家看門的小廝滿面笑意,激動地沖進(jìn)來回稟:“祝二爺來了!還來了好多人呢!” 顧鶴亭正坐在堂廳里與馮氏聊天說話,聞言立即道:“快快開門請進(jìn)來?!?/br> 小廝打開大門,率先涌進(jìn)來許多恭賀的賓客,柔蘭躲在側(cè)門邊偷偷看,發(fā)現(xiàn)邵同奚、賀陵還有祝桃也來了。她睜大眼睛,心虛地躲了起來。 然而嵐香一直盯著自家小姐,見柔蘭轉(zhuǎn)頭就要跑,嵐香笑著一把將她推了出去。 堂廳里眾多人的目光登時匯聚過來,柔蘭僵硬著身子,頂著許多目光站著。 等到看見門外最后走進(jìn)的那道頎長身影,她更是無措,連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男人今日著一身竹青,面容俊美如玉,不似往日執(zhí)掌永州一方的祝二爺,倒更像是尋常家中的翩翩郎君。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徐徐上前,走到顧鶴亭與馮氏面前。 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顧鶴亭面上含笑,沒有開口,等待著他說話。 原本的喧鬧說笑聲忽然安靜下來,滿堂的目光似期待,似羨慕,都無聲地朝男人投過去。 滿堂靜謐之下,祝辭唇邊含著微笑,在堂前站定。 ——他的笑意,一如小姑娘當(dāng)日誤踏進(jìn)他房中,單獨(dú)見他的第一面。他自己渾然不覺,這般笑著有多蠱惑人,卻一眼便能奪去姑娘芳心。 那時候,他看著她的拘謹(jǐn),溫溫笑著,低著嗓音說沒事。 而如今,他站在了顧家的堂前。 在小姑娘屏住呼吸的視線中,祝辭朝著顧鶴亭與馮氏,恭恭敬敬地俯身拱手。 他微笑開口,字字沉穩(wěn),低沉好聽的聲音回蕩在堂中。 “永州祝家祝辭,今日攜禮前來,愿求娶顧家小姐柔蘭,永結(jié)秦晉之好,不離不棄,白頭一生?!?/br> 有人喊出了聲:“好??!” 話音落下,那叫好聲愈來愈大,幾乎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