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47節(jié)
柔蘭心中已是絕望。 二爺身邊的人,脖頸上的胎記…… 不是她又是誰? 二爺果然在找她。 不,與其說是找她,不如說是要抓她回去。甚至還驚動了太子,為此大動干戈,發(fā)兵要將她帶回去。 如果說,在聽見這句話以前,她心里還存有一絲僥幸,一直在試圖說服自己,二爺并不是那樣偏執(zhí)可怕的人,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那么此時此刻,她便是徹底相信了。 往日那些溫雅的,從容的表象,都是他的偽裝,是他為了隱藏掌控欲而做出的假象。 是了,如玉如琢的溫潤君子,怎么會成為掌控永州八郡,甚至讓慶王和太子都以禮相待,試圖招攏的祝家二爺呢? 是她錯信了他。 馬車外,那士兵長說完,忽然注意到馬車緊閉著的車簾,目露懷疑,“里面當真只有賀公子一個人?” 那小廝咳了聲,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公子從永州過來探望二爺,怎么還會帶其他人?況且,同是二爺好友的那位邵家公子也過來了,就是還在半路上沒到,我家公子提早出發(fā),便早他一些時間?!?/br> 那士兵長仍是不信,“能否打開簾子讓我們看一眼?” 小廝陷入猶豫,“這……”他一個小廝哪能做決定。 此時,馬車里的賀陵挑開車簾,波瀾不驚地露了臉。他神情平靜,從這個角度看去,車廂里確實沒有其他人。 士兵長放了心,拱手道:“打擾賀公子了?!彪S即讓人放行。 小廝吩咐車夫駕馬,車夫一甩韁繩,馬車便轆轆往前行駛而去。 這是……這是回臨郡的路! 車廂里,柔蘭明凈的瞳仁里浮起惶然,立即轉(zhuǎn)頭看向賀陵。他要把她送回二爺身邊? 賀陵自然懂得,但是被那雙眼睛這樣看著,還是不自在。 他咳了聲,心中居然閃過一瞬“難怪二爺執(zhí)著于她”的念頭,但很快就被他揮去了。 賀陵看著車窗外的景象,解釋道:“我們總要過了這條街才能放你走,不然那些官兵很容易會找到你?!?/br> 應該是遠離了那些官兵,坐在外頭的小廝掀簾進來,“公子,怎么說?” 賀陵道:“一會兒到了街口先停。” 小廝應著聲,又鉆出去了。 車廂內(nèi)安靜一片,片刻后,賀陵終是沉聲說道:“我本應該幫二爺?shù)?,只是……既然你不想我把你帶回二爺身邊,總要給一個說服我的理由吧?!?/br> 柔蘭蜷長帶淚的眼睫輕顫了一下,抬起眼,看向賀陵。 賀陵挑眉,“比如,你為什么要從二爺身邊逃走?” 他并不理解,二爺那樣的人,永州多少年輕姑娘愛慕,有的姑娘為了見他一面費盡心思,卻仍是不得而見。 她待在二爺身邊,二爺又待她那樣好,為什么要逃走? 柔蘭攥緊了衣裙。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像是會隨風散在空氣里,茫然無依。 “賀公子覺得,那樣溫和的二爺,會因為尋找一個丫鬟,大動干戈發(fā)兵搜街,不找到便誓不罷休嗎?” 賀陵愣了。 他霎時間便明白了。 賀陵手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兩聲,“好吧?!?/br> 隨即朝外面道:“阿福,停車之后,再去叫一輛馬車?!?/br> 那小廝答應了聲,賀陵又看向柔蘭,勸道:“你現(xiàn)在還有時間后悔。” “你若現(xiàn)在回去,二爺興許不會對你怎么樣,可是……”賀陵欲言又止,又咳了聲,“你以為逃去東溪,二爺就找不到你嗎?你現(xiàn)在回去二爺興許不會怎么生氣,可若是到時候,二爺親自將你抓回去,你可就……” 現(xiàn)在回去,祝辭興許還會饒她,不做追究,照樣好好待她。 可要是她當真逃了,到時候祝辭親自抓她回去,那么,他的怒火,她便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了了。 柔蘭咬著唇,眼睫低垂著,小手攥得很緊。 卻似想到了什么,咬牙慢慢道:“念念……不要回去?!?/br> 第43章 二爺像是完全變了個人?!?/br> 其實這句話, 賀陵并沒有聽清。 但最后的幾個字他聽見了。 她說不要回去。 賀陵心中復雜,也不好說什么。他一面覺得,二爺?shù)氖虑樗缓脩摬迨? 一面卻又憐惜這小姑娘。 他與邵同奚, 和二爺是好友, 自然知道二爺是什么樣子的人。 可他們依舊敬服, 更無一絲敢違逆的心思。 這小姑娘膽子倒是大。她是二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二爺對她的執(zhí)念幾乎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光是他們這些外人都發(fā)覺了。 她現(xiàn)在跑了, 也不知道二爺?shù)綍r候會如何…… 賀陵摸摸鼻子, 問道:“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柔蘭聲音輕輕的:“我不知道?!?/br> 賀陵也不再詢問了,馬車停下, 他挑開簾子正要和阿福說話, 還沒來得及開口, 坐在外頭的阿福便忽然震驚地叫出聲:“邵公子?!” 只見不遠處, 錦衣男子乘著馬,在馬車面前拉住韁繩。身后也跟著一個同樣駕馬的小廝。 邵同奚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沖著賀陵笑, 神采飛揚道:“怎么樣!賀陵,我比你晚過來都趕上你了, 你這可太慢了。” 賀陵動作頓了頓, 略微放下了簾子遮擋住柔蘭,只岔開話題, “你駕馬, 我乘馬車,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快?!?/br> 但是邵同奚還是看見了車廂里一晃而過的白櫻色裙擺。 那顏色云似的,一劃而過, 令人驚艷。 “還沒到臨郡,你怎么在這里停了?”邵同奚好奇探頭,笑道,“你車里……還帶了人啊?” 賀陵:“關你什么事。” 邵同奚拉了兩下韁繩,挑眉道:“祝三小姐最近還心心念念著你呢,你居然在外面尋其他女子?” 賀陵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方才有沒有看見官兵?” “官兵?看見了,”邵同奚點點頭,繼續(xù)問,“臨郡出了什么事嗎,還是丟了什么,我看那些官兵像是在找什么人。” 阿福欲言又止,看看賀陵,又看看邵同奚。 賀陵這才沉聲道:“是二爺?shù)囊馑?。?/br> “???” 邵同奚遲疑睜眼,結結巴巴道,“什、什么?” “二爺身邊的那個小丫鬟丟了?!辟R陵輕描淡寫說完,便看著他,等待他的反應。 邵同奚也不蠢,聯(lián)想到來龍去脈,登時目露震驚。 “你,這馬車里……” 像是為了印證什么,邵同奚翻身躍下馬,幾步走到馬車下,一把拉開了車簾。 等到看見車廂里的另一道纖細柔軟的身影,他立即便傻眼了,“小丫鬟,你怎么在這里?” 賀陵道:“她要去東溪?!?/br> 邵同奚臉上震驚之色還未散去,沉默半晌,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整個人如被雷劈—— 這小姑娘要逃。 還從二爺身邊逃了??? 所以二爺現(xiàn)在,居然已經(jīng)到了大動干戈發(fā)兵搜尋的地步??? 天。 “行了,別擋路了,你先去臨郡吧,我把她安置好再來?!辟R陵皺眉,示意他先離開。 “等等!”邵同奚電光火石間改了主意,“我不去了!” “小丫鬟,反正你也要去東溪,跟我走吧?!鄙弁赡抗庾谱频乜聪蛉崽m。 柔蘭一怔,看著邵同奚立即亮起的眼睛,手抓著窗臺,往后退了下,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浮起惶惶。 賀陵匪夷所思地看著邵同奚,揚聲道:“你瘋了嗎?她是二爺?shù)娜耍斎缃褚呀?jīng)發(fā)兵在找她了,你還要帶她走?”這話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 他們都知道二爺是什么樣的人。 二爺溫潤隨和,確實沒有錯。他對于可有可無的東西,即便是旁人極看重的銀錢,不在乎便是不在乎,無所謂花費多少,也無所謂擁有多少。 這在從商的行業(yè)里,是極端的少見。 哪有商賈不看重錢的? 可二爺偏偏就是這樣。 與他們這些即便再如何清高,也仍是會注重銀錢的人比起來,一個天一個地。 可同樣的,他也極端。 極端的偏執(zhí),極端的掌控欲,對于想要的東西,他是會不擇手段傾盡全力拿到手的。 這樣的人,天生就該處于高位,合該掌控一切。 所以,縱然二爺當他們是好友,他們也不敢隨意開玩笑,都打從心底里敬畏,說的話都要斟酌三分。 最重要的是——二爺若是認定了什么,那便是沒找到誓不罷休。他方才不說,只不過是不想讓這姑娘害怕。 但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他一個外人摻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