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32節(jié)
“那當(dāng)然了,我娘說啊,經(jīng)商的人都賊得很,整天腦子里就只想著怎么賺銀子,這種人,有錢了又能怎么樣?天家朝廷里,照樣沒人看得起這些人?!?/br> “好吧……” 柔蘭站在不遠(yuǎn)處,見那些孩子重新投入游戲,怔怔收回視線。 她垂著眼,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等到買完做糕點的材料,按原路回到院子時,赴白還蹲在池塘邊,喂魚喂得起勁兒。 余光看見她走到屋外的過道,赴白忙起身,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柔蘭,你把東西買回來了?。磕悄闶裁磿r候……” 才走到她面前,卻發(fā)覺她臉色不對,赴白不由納悶看她,“柔蘭,你怎么了?” 說著,赴白朝她身后看了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沒什么?!比崽m搖搖頭,看著懷里的紙包,忽然又道,“赴白?!?/br> “啊?”赴白茫然。 “你能不能同我說一些二爺?shù)氖虑??”柔蘭猶豫著,還是道,“我想了解他……多一些?!?/br> 赴白愣了愣,明白過來,“你方才是出去時聽見外面那些孩子說的話了吧。” “嗨,”赴白笑道,“那幾個孩子我之前也碰見過,說的話都是孩子心氣,你別放在心上?!?/br> 柔蘭輕嗯了聲,“我知道的?!?/br> 赴白這才安心,轉(zhuǎn)身背靠墻壁,瞅著院子里頭的景象。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憋悶,“柔蘭,你……你也覺得經(jīng)商,是件被人看不起的事情吧。” “沒有?!比崽m搖搖頭,低垂的眼里是認(rèn)真,“做什么都是一樣的,能將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就已經(jīng)是尋常人達(dá)不到的水平了?!?/br> 更何況,她從沒見過像二爺這般,如此年輕,卻已在永州八郡這樣廣的地方,將祝家的名聲做大。 “不是我刻意替二爺說話,但我真的要說,”赴白悵然道,“有些人對二爺?shù)恼`解太大了?!?/br> “他們認(rèn)為二爺將祝家勢力擴散出去,只是為了經(jīng)商賺錢,可……二爺哪缺這點銀子?再說了,二爺其實并不在意銀錢多少。他名下數(shù)十鋪子,可從沒有如外人那般所說的整日享樂,享福的倒都是我們這些下人。明面上雖然是我們伺候二爺,可哪需要做那么多事兒啊,我們一整日也沒干什么?!?/br> 赴白看了看她,才躊躇道:“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但是,柔蘭,二爺沒表面上那么輕松。祝家平日的事情很多,光是這些就夠讓人頭疼了,可二爺還要……” 說到這兒,赴白卻猛地打住了話頭,像是說到了什么緊要的事情。他繃著嘴,猶豫片刻,“這些是今日二爺不在我才敢同你說的,你可別告訴二爺,不然我就要挨罰了?!?/br> 柔蘭靜靜聽著,嗯了聲。 她眼睫低垂著,忽然無厘頭輕道了一句:“我從沒見過大老爺和大夫人。” 赴白沉默下來,知道她應(yīng)該是關(guān)聯(lián)想到什么,罕見地收了笑容,低下頭,踢了踢腳尖。 半晌道:“那是很早的事情了。” 他盯著鞋尖看,聲音悶悶的,“二爺只是沒心思爭功名罷了,可我敢說,二爺絕對不弱于任何讀書人,他甚至更出色。”他跟著二爺長大,怎么不知道二爺是個什么樣的人。 少年時便顯出驚才絕艷的才能。 他的能力讓人拜服,讓他們這些人心甘情愿跟隨。 若是他愿意,那皇榜上絕對有他的名字??上律硪蝗耍谶@惡狼蟄伏的深宅大院里,只能換一條路走。 但也一樣的,不是嗎? “大老爺和大夫人,都是很好的人。”赴白低著頭,停了好半晌,溢出咬牙的聲氣,“可是二爺那時候,只見到他們最后一面?!?/br> 第31章 福來酒樓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柔蘭怔怔看著赴白, 眼中茫然。 “什么是……只能見到最后一面?!?/br> 赴白見她詢問,陡然醒悟過來,咳了聲, “我多言了。”他訥訥道, “這些事情, 今后二爺會告訴你的?!?/br> 柔蘭輕點頭, “好?!?/br> 她也不再繼續(xù)追問,抱著懷里的紙包笑道:“那我去小廚房了。” 才走出沒幾步,赴白便在身后叫了她一聲。 柔蘭轉(zhuǎn)頭看回去, 赴白話語躊躇, 半晌,仍是說出了口:“二爺待你不同, 我們這些粗人都比不上你, 希望你也能……”說到這兒, 卻是說不下去了。 那剩下沒說完的話, 柔蘭聽懂了。 她沖赴白點頭,“我知道的?!?/br> * 祝桃的院子。 方才從堂廳回來后,祝桃的臉色便不大好, 吉彤在一旁扶著,時不時看看祝桃, 擔(dān)心道:“小姐唇色這樣白, 回去得好好休息?!?/br> 祝桃慢慢往前走,心思卻不在這, 聞言也無應(yīng)答。 吉彤沒了轍, 左思右想,“是不是方才三少爺有哪里說得不對,惹小姐心煩了?!?/br> 祝桃搖搖頭, “成曦就是個孩子,能說什么不對的……” 她在吉彤的攙扶下邁進(jìn)門檻,“是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吉彤顯然聽不懂,她是兩年前才被調(diào)來祝桃身邊伺候的丫鬟,并不知以前的事情。適才池塘邊三少爺說的,什么拆散……說的應(yīng)該不是祝府的事情吧,她從沒聽說過。 進(jìn)了屋子,祝桃飲了幾口丫鬟端來的熱茶,已是十分疲憊,“我去睡一會兒?!?/br> 吉彤忙過去伺候,拉下帳幔,一邊道:“小姐若有什……” 話還沒說完,外頭便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來了。” 徐氏過來了?靠在窗邊的祝桃忙坐起身,往外看去時,恰見徐氏帶著鄔嬤嬤走了進(jìn)來。 “母親怎么來了?!弊L疑碜油疤?,“吉彤,快搬凳子過來給母親坐?!?/br> 吉彤搬來凳子,徐氏坐下看向她,皺皺眉道:“桃兒,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祝桃搖頭,“睡一會兒就沒事了?!?/br> 徐氏看著她道:“適才在堂廳,我聽你祖母說,你今日與憐青出去,與邵家和賀家的公子玩得很開心。” 祝桃想起今日的事情,唇邊不禁泛起一絲笑,“他們?nèi)硕己芎茫軙喝碎_心。” 邵同奚風(fēng)趣,賀陵溫厚大度,與他們相處絲毫沒有壓力。 徐氏臉上卻絲毫未見笑容。 沉默許久,忽然來握她的手,沉聲道:“桃兒,對娘說實話,你是不是對那個賀家的賀陵有意?” 祝桃愣了愣,臉上閃過不自在的紅,低下頭道,“賀公子確實很會照顧人?!?/br> 徐氏卻立即冷了聲音。 “桃兒,不可以。” 祝桃愕然地抬起眼,對上徐氏沉冷的視線,訥訥道:“母親?” 母親從前不是總讓她多出門結(jié)交世家貴胄嗎? 徐氏盯著她,出口的話絲毫沒有商榷的余地,字字肯定:“哪家的男子都好,但是邵家的和賀家的不可以?!?/br> 祝桃困惑不解,“可是邵公子和賀公子都是很好很出色的人……” “不行,你聽娘的話,之后不要再同他們往來?!?/br> “為什么?”祝桃蹙眉看著徐氏,片刻后,陡然想到什么,“是因為、因為二哥嗎?” 徐氏沒有說話,等同默認(rèn)。 “可……”祝桃為難,“可就算是二哥的朋友,也沒有關(guān)系啊……” 徐氏冷笑道:“不管怎么樣,你聽母親的話,母親都是為了你好?!闭f著,譏諷笑意一閃而過,“你哥哥如今已經(jīng)開始接手祝家的事情了,很快,你二哥就該讓位了。” 祝桃心中糾結(jié)萬分,許久后,還是低聲說了:“母親,都是一家人,為何……” 徐氏不防她說出這種話,猛地抽回手,“什么一家人!” 見祝桃愣怔地盯著她,徐氏冷笑著,“你二哥把你親哥哥手下的鋪子收走,當(dāng)著你親哥哥的面搶人的時候,可沒把我們當(dāng)成一家人,你還上趕著認(rèn)親去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 祝桃被吼得瑟瑟發(fā)抖,倒是不敢再說話了。 “女兒沒有這個意思。” 徐氏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看向別處,“再過幾日,你哥哥就能將人,安插進(jìn)祝家商行……慢慢來,祝辭猖狂不了多久的?!?/br> 祝桃看著徐氏眼中的笑,竟覺得毛骨悚然。母親要做什么? “母親……” 祝桃剛喚一聲,徐氏視線掃過來,祝桃登時不敢再說,只換了句話,囫圇道:“我累了,我想休息了?!?/br> “那好吧?!毙焓吓牧伺乃氖?,平道,“那你睡吧,母親走了。” 眼見著徐氏站起身,帶著鄔嬤嬤離開了屋子,聽見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祝桃才躺下來,抓著被褥,慢慢翻了個身。 她面朝墻壁,這才敢讓方才壓抑著的恐懼涌上來,眼睛睜的很大,很久都睡不著。 * 永州東街,人來人往,熱鬧的叫喊聲不時響起。 人群中,祝延與幾個同樣穿著奢華的男子往前走。 祝延站在最中間,手中一把折扇。旁邊幾個男子圍著他,時不時說些恭維的話,熱絡(luò)氣氛。 “祝公子如今可飛黃騰達(dá),手中得了這么多生意,發(fā)達(dá)了啊。 ” “那可不是,多少人上趕著要來找祝公子?” “您發(fā)達(dá)了可別忘了我們……” 祝延不耐地停下腳步,“行了,別說了,煩不煩。”他這幾日事情壓身,件件都不好對付,現(xiàn)在心情差的很。 “別這樣啊,祝公子心情不好?前面有家福來酒樓,這家酒樓的炙rou做得最好,咱們進(jìn)去嘗嘗味道?” 說話的男子說到這,看了祝延一眼,沖眾人笑道,“你們不知道吧,這家福來酒樓,還是祝家名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