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25節(jié)
柔蘭沒料到他這般說,趕緊將眼淚咽回去,忙搖頭,“不是。” 祝辭見她乖乖收了眼淚,這才滿意了。 他繞過她,走到交椅旁斂袍坐下,修長身軀籠出好看的弧度,“這些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若是連一個你都保不住,我祝辭的名號,也可以丟了?!?/br> 柔蘭安下心,這才彎了彎唇,小聲問:“那二爺需要柔蘭做什么嗎?” 二爺護她,如果可以,她不想成為二爺?shù)呢摀?dān)。 “需要,”祝辭聞言,抬眼看了看她,唇邊噙著薄薄的微笑,“你去吃飯?!?/br> 柔蘭一愣。 * 晌午的時候,赴白忽然進來說:“二爺,繆家派人來了,原本去了祝府找不到您,還是府里的小廝派人過來傳的消息?!?/br> 是上次說停了祝家與之酒行生意的那個繆家。 旁邊,柔蘭正低著眼,專心致志地磨墨,沒有注意到赴白說的話。 祝辭淡道:“他想說什么?” 赴白搖頭,想到什么,抬頭看了看柔蘭,又低下去道:“好像是……想請您過去商議酒行的事情,然后、然后想請您賞臉去繆家,參加婚宴,就是繆家獨子繆世易與東溪全家的婚事。” 赴白的話才落下,柔蘭研墨的手忽然便停了,似有些愣怔。 祝辭并未表態(tài),只道:“什么時候?” “婚宴就在明日。二爺拿捏著主意,可要去參加這婚宴?若是不去,我也好去回了那小廝?!备鞍仔⌒囊硪淼卮蛄恐腥说哪樕?/br> 祝辭神色淡淡,摩挲著拇指的白玉扳指,卻沒有說話。 半晌,他忽抬眼看向始終沉默的柔蘭,淡淡道:“愿不愿意去?” 柔蘭對上男人的視線,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忙低下頭,“二爺決定便是?!彼龑娛酪讻]有什么感情,自從上次那件事情后,她便與從前的世易哥哥徹底撇開關(guān)系,并不在意這些。 “那就去吧?!?/br> 祝辭說完,看向赴白,意味深長地道:“繆家親自派人來請,總不能讓人家,敗興而歸?!?/br> 第24章 “念念這樣說,很容易讓…… 蘭園占地不小, 院里栽了許多花花草草。 下午休息的時候,天氣尚好,柔蘭閑著沒事, 蹲在院子里的花圃邊捯飭花草。 赴白不知道從哪回來, 剛剛放下衣袖, 齜牙咧嘴地揉著胳膊, 柔蘭看見了,站起身道:“你怎么了?” 小姑娘的身影被掩在環(huán)繞的花叢后,方才赴白沒看見她, 此時見她出來, 嚇了一跳,忙搖頭, “沒事沒事?!?/br> 柔蘭見他臉色不對, “你受傷了?” “沒呢, ”赴白悻悻, 想起什么很是憤恨,“都是松蘿那丫頭搞的,一沒說對話就動手, 我嘶……好痛?!?/br> 柔蘭道:“我那里有藥,只是在祝府里, 等回去了再給你拿?!?/br> “不用, 這要上什么藥,我又不是什么精貴人?!?/br> 柔蘭抿唇笑笑, “你與松蘿湊一塊倒是合得來?!闭f著蹲下身, 繼續(xù)擺弄花草。 赴白急眼了,跳腳道:“誰與那個暴躁丫頭合得來,我若不是讓著她, 她早……”頓了頓,赴白注意到她手上嫻熟動作,覺得新奇,過來蹲下問道,“柔蘭,你懂這些啊?” 二爺接手蘭園的時候,這些花圃就在了,只是時日尚短,下人們還沒來得及照顧這些花,因這花長勢好也沒去管,沒想到她會捯飭花草。 柔蘭想了想道:“從前照顧過?!?/br> 赴白抱著膝蓋,蹲在她身旁聚精會神看她手上,自顧自道:“二爺從前不喜歡花的,原本這個園子到了二爺手上,我以為二爺會命人將這些移了。還好留下來了,這花還怪好看的,我不懂這些,這花叫什么?” “木槿花?!比崽m抬頭看向他,“你不是自小便在二爺身邊伺候的嗎?” 赴白一怔,訕訕笑笑,掩飾說著,視線又往木槿花上飄:“我、我總有些事情記不得的。” “還有,我原覺得你像閨閣里的小姐,這些事情不應(yīng)該你做?!?/br> 柔蘭停在白木槿上的手頓了頓,半晌,低聲道:“你能同我說些二爺?shù)氖虑閱???/br> “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了半晌,剪去花枝上多余的枝丫,“我能知道的?!?/br> 赴白訝然地看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 柔蘭等了許久沒等到聲音,轉(zhuǎn)頭看過去,赴白被她一看,這才回神,卻搖搖頭道:“很多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祝家這潭水,踏進來不是好事?!?/br> 他猶豫再三,“二爺一個人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你來了二爺身邊,希望你能讓二爺寬慰一些。” 說到這里,赴白便不再多說,像是怕說多了會不小心說漏什么,于是松開抓著衣衫的手,起身轉(zhuǎn)身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柔蘭蹲在花圃邊,睜圓了眼睛,靜靜看著。 * 已是十月中旬,夜色降臨得早,柔蘭進屋子的時候,里面掌了幾盞燈。 跳動的燭火將男人側(cè)影投在墻上,她站在旁邊,專注看著那側(cè)影,從半垂的眼,到高挺的鼻梁,到嘴唇。 她總覺得看不透他,一如從前她的感覺,二爺像是一團霧,捉摸不清。 二爺溫雅,對人總是笑著的,可她覺得不對。 她正仔細看著,祝辭忽然抬眼,看向她,唇邊微揚,“進來也不說話?!?/br> 柔蘭走過去,見硯臺墨跡半干,主動攬了研墨的活計,“二爺今晚不回祝府嗎?” “你不喜歡回去,那就不回去。” 柔蘭沒想到是這個回答,看向他,“柔蘭沒有不喜歡祝府,二爺在哪里,柔蘭就跟到哪里。” 她說得認真,祝辭回望著她,半晌,笑道:“念念這樣說,很容易讓人誤會?!?/br> 燭火投在他臉上,那雙眼卻深,落不進半點火光。柔蘭看得恍了恍神,反應(yīng)過來,對上他含笑視線,心臟冷不防漏跳一拍,忙別開眼,“沒有?!?/br> 這個氛圍,若在旁人看來,總像是要發(fā)生些什么的。 柔蘭腦中也有些混沌,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想來想去道了一句:“時辰不早了,柔蘭去給二爺鋪床?!?/br> 她只想尋個由頭,好擺脫這種同二爺單獨相處的不自在的感覺,可說完才轉(zhuǎn)頭走了一步,陡然反應(yīng)過來,又僵在那里,“不是?!彼皇悄莻€意思。 祝辭終于笑開,他別開視線,將手上的書放回桌案。 “好?!彼麘?yīng)得低,卻沒有雜念。 走回床邊,柔蘭才松了口氣,上去替他寬衣。 祝辭看著她道:“今日怎么了,是不是赴白與你說了什么?!?/br> “不是。” 柔蘭認真搖頭,“二爺對柔蘭好,柔蘭要報答的。” 祝辭嘴角含著一絲笑,“所以才向赴白問那些問題嗎?” 柔蘭睜圓了眼睛看回去,半晌小聲道,“柔蘭都記得的,二爺喜歡喝的茶是白亭束雪,喜歡沉香,不喜歡人多話,不喜歡木槿花?!?/br> “為什么要知道這些?”他看著她問。 “這樣才能更好伺候二爺,做好丫鬟的本分啊?!彼灶欁哉f著,將外裳擱到旁邊的架子上。 “只是這些嗎?” 冷不防男人又問出這句話。 架子旁的柔蘭被問住了,怔怔站著抬頭看他,目光是很坦然的——不然還因為什么? 祝辭一時間竟然生出些挫敗的感覺,揚唇笑笑,“嗯,睡吧?!?/br> 柔蘭小跑去熄了燈,正想出去,祝辭的話讓她停下腳步,“回來?!?/br> 柔蘭轉(zhuǎn)身,睜著眼睛遲疑地看他。她依著男人的話走到床邊,祝辭便問:”這么急,是想去哪兒?” 她小聲道:“回去睡覺?!?/br> “不用了?!弊^o道,“就在這睡。” 柔蘭看著他不似玩笑的神情,臉騰的一下就紅了,無措囁嚅道:“可是我……” “我不對你做什么?!弊^o笑著,“二爺看起來像是會強迫人的人嗎?” 許是男人臉上神情觸動了她,柔蘭雖仍覺得臉上燒得慌,卻不再說什么。 屋內(nèi)熄了燈,窗外月色傾灑進來,照亮她一頭青絲。 “好了,睡吧,明日有事要做?!?/br> 祝辭淡淡說完,闔上眼。柔蘭又確認了半晌,這才放下心,放輕聲音,赤足踩進床榻里側(cè),躺下來,縮成小小一團,呼吸都放得很輕。 可她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二爺同一床睡覺,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聽到身后男人沉穩(wěn)的呼吸,好半晌,都不敢動一下。 過了許久,身后的呼吸似乎變得綿長,二爺睡著了,她這樣想著,這才敢小心翼翼地轉(zhuǎn)了個身,去看身旁躺著的人。 男人的睡相很好,容貌英俊,睡時除了閉著眼睛,呼吸放緩,其他同往常沒有區(qū)別。 柔蘭盯了片刻,忽然在隱約的光亮中撐起身體,悄悄看著。 她一邊驚懼端詳著,一邊胡思亂想。 從前那些人說過二爺生得極俊,她第一眼見時也這樣覺得。 可不僅是容貌,二爺周身總有些莫名的感覺,不經(jīng)意間便能讓人動心。 他說話的笑意,閑庭信步時的一舉一動…… 還有今日早上他同那叫旋玉的歌伎說話時的笑,也是好看的。 柔蘭陡然想起這個,不知為何便蹙起眉,她心中不大高興,索性又轉(zhuǎn)回被褥里,闔眼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逐漸睡熟,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 原本刻意壓低的呼吸變得和緩,這時候,旁邊的男人卻慢慢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旁邊,小姑娘面對著自己睡著,呼吸薄薄,一副十分乖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