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頁
顧南衣探身將馬車簾子打起鉤住,邊道, “依他從前的性格,怕是不可能?!?/br> 她沒有秦朗那么敏銳的感官,但看著薛振長大,多少對他的性格有所了解。 薛振若真有上次表現(xiàn)出來那么后悔,那么讓人跑腿、自己躲在不遠處看著這事兒,他真做得出來。 秦朗頭也不回地道,“他就在城門上?!?/br> 顧南衣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他可真是做戲做全套?!?/br> 秦朗:“……” 他想想自己前幾日剛剛讓顧南衣知道秦北淵喜歡她的事情,薛振也一樣這件事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好了。 總得給顧南衣點時間反應消化。 “去通寶的路你認得嗎?”顧南衣問。 “看了地圖,知道怎么走?!鼻乩暑D了頓,強調(diào),“走官道。” 知道顧南衣對沈其昌多有關(guān)注,秦朗擔心她會想走偏僻的捷徑,可他一說完,顧南衣便毫無意見地道,“你駕車,聽你的。” 秦朗立刻回頭看她,“你不急?” “急?!鳖櫮弦碌溃暗膊患?。” 她含笑說完,看著秦朗是什么反應。 秦朗低頭只沉默了片刻便抬頭道,“有什么蹊蹺?” 他頭腦聰明,想事情便真的不需要太久,哪怕本是他不熟悉的領(lǐng)域,也只需旁人稍稍點撥一兩句就能明白過來。 誰能不喜歡和自己站在一個立場上的聰明人呢。 “沈先生的信確實是用從前常同我一起用的方式寫的,字跡也確實是他的,”顧南衣道,“但信中有一處地方不對——他的獨子逝世后,發(fā)妻也跟著病逝,他幾乎跟著走了。” 對沈其昌來說,妻兒的逝世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傷痛。接二連三的打擊幾乎將他壓垮,太醫(yī)院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顧南衣說到這里停了一會兒。 沈賀之的死對她來說也仍帶著幾分感傷。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提起過兒子的名諱了,即便避無可避和旁人說到時,也只用‘犬子’來代替。” 秦朗也看過那信的內(nèi)容,他看不出任何不對。 用詞上的習慣,怕是只有最親密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來出入和蹊蹺之處了。 “或許這也是他在求救?” “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寫藏頭信?”顧南衣失笑,“比起沈賀之的名字來,藏頭的寫法才是我最容易認出來的?!?/br> “那信是偽造的,或者是他被人逼著寫下的?”秦朗揣摩了一下,問道。 “若是偽造,這人應當認真研究過沈先生的字跡,才能形神具在,一眼看不出差別來。”顧南衣懶洋洋地倚在車廂靠前頭的地方,欣賞著城郊風光,邊道,“所以我說急,但也并不是那么急。若我猜想得沒錯,說不定半路就有人找上門來呢?!?/br> 秦朗沉默片刻,他道,“防身的武器帶了不少,果然都用得上?!?/br> 顧南衣不置可否地應了聲,又問,“暗中有人跟著我們嗎?” 她一問完,就看見秦朗偏過頭來,像是訝異似的朝她挑了一下眉毛,像是在說“你居然知道”,不由得好笑道,“我是發(fā)現(xiàn)不了,但我能推測?!?/br> 無論原因究竟是什么,跟隨在她身邊暗中護衛(wèi)的人恐怕不會少。 在汴京時是如此,出了汴京也還是如此。 只不過在汴京城之外總歸沒有里頭來得安全,也不可能安排太多人手隨行保護。 “跟著兩隊人。”秦朗若無其事地轉(zhuǎn)回頭去看路,“也好,萬一南疆人跟著出來,他們能派上用場?!?/br> 想到擋箭牌多了也沒有壞處,秦朗察覺到這兩路人的存在,但也沒有開口阻止。 “你前兩天說的話,我仔細想過了。”顧南衣突然道,“——秦北淵愛慕我這事兒?!?/br> 秦朗握著馬鞭回頭,“想明白什么?” “將我能記得的都回憶了一遍,我想明白一件事,”顧南衣不解地蹙眉,“他不像是想我喜歡他,他想我恨他?!?/br> 秦朗:“……”他沉默片刻,道,“那你恨他嗎?” “說恨便過于私情了,”顧南衣平和地道,“我只是厭惡他、也以為他厭惡我罷了。” ——試問,一個天天和你斗得死去活來、黨爭下手時從來互相不留情的人,怎么喜歡你? 秦朗放心了。 “我手上的傷,你也見過,”顧南衣又說,“就是秦北淵手底下人做的?!?/br> “……”秦朗沉著地道,“下次見面,我?guī)湍憧郴貋??!?/br> 他親手摸過顧南衣手上那幾道銳物留下的疤痕。 無需將她的手指合攏,秦朗就已經(jīng)能想象出那柄用來刺殺的武器長什么樣、又是在如何驚險的距離被顧南衣退無可退地徒手握上去抵擋。 ——那是千鈞一發(fā)、幾乎丟了性命的生死關(guān)頭。 “這倒不用了,買兇殺人的早砍了頭?!鳖櫮弦碌溃昂髞順巧n同我解釋,說那人并非受到秦北淵的指使,而是他自己動的主意。不過那對我來說也并無差別?!?/br> 走在路上被狗咬得鮮血淋漓,怪罪的當然是沒將狗管教好的主人。 顧南衣輕輕冷笑著道,“他秦北淵的喜歡愛慕要是這番模樣,天底下誰敢被他喜歡?!?/br> 秦朗沒說什么,但將這梁子牢牢地在心里記下了。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時間倒過得很快,等天色接近黃昏時,馬車已經(jīng)到了第一個驛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