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臺手術難度應該不大，開始后雖然沒人再講話，也能感覺到手術室的氣氛并不凝重。

    但葉清倫看上去特別認真。

    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雙眼睛，淺褐色的眸子在燈下顯得更加明亮，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是陸檸從未見過的專注神色。

    因為帶著實習生，到了關鍵時候會出聲講解，嗓音低緩沉穩(wěn)，極盡耐心。

    過了半個小時，有人實在憋不住嘴了。

    “其實，葉老師的腹腔鏡做得比高主任好?！?/br>
    “高主任年紀大了嘛?！?/br>
    “高主任好像快退休了呢，腹腔鏡也就接觸了兩三年吧？感覺還是有些吃力?！?/br>
    “以前他不喜歡啊，他這個人很傳統(tǒng)的。畢竟當了十幾年的主任，又沒人能搶他位置，安安穩(wěn)穩(wěn)呆到退休就好了。要不是葉醫(yī)生風頭太盛……”

    “噓——說啥呢你?！?/br>
    陸檸瞅了專心手術的男人一眼，他沒搭理那幾個議論的人，微微皺著眉心，可能是有些累了。

    旁邊的護士給他擦汗。

    “等高主任退休，徐主任應該會升起來，到時候空出一個副高位置，會不會是葉老師呀？”陸檸旁邊的實習醫(yī)生問道。

    “想多了吧你?！币幻o士jiejie輕笑。

    實習醫(yī)生嘟噥：“葉老師這么厲害，除了他還能有誰？”

    “你葉老師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輕了?！弊o士jiejie道，“論資歷，從別處調一個來也輪不上他?！?/br>
    “不也有破格的……”

    “你問問高主任愿不愿意？”

    “……”

    都知道最近科室這位神和高主任的關系緊張，莫名其妙地從熱火朝天降至冰點，肯定不能指望了。

    連陸檸都不禁好奇，到底是為什么。

    一個小時的腹腔鏡剛結束，就被告知有一個明天的手術需要緊急提前。

    護士站叫來的外賣已經(jīng)涼得差不多了，葉清倫趁術前檢查的時間扒了幾口，就重新去了手術室。

    陸檸有點累，暫時不想挪動，索性在他辦公室整理今天的采訪成果。

    這一待就是一夜。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脖子僵著，動一下就腰酸背疼。

    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沙發(fā)里。

    門響了一聲，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進來，把文件夾放在桌面上，走到她面前。

    “睡得好嗎？”他蹲下來與她平視，唇畔勾著溫和的笑。

    “怎么不小心睡著了?！彼戳搜圩约褐白囊巫?，“是你把我搬過來的？”

    葉清倫笑了笑，糾正措辭：“抱過來的?！?/br>
    “……”陸檸囧得不行，只好轉移話題：“你手術做到幾點啊？”

    “三點多?！?/br>
    陸檸驚愕得地張大嘴巴：“六個小時？”

    “嗯?！蹦腥说c頭，仿佛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急性癥發(fā)作，遇到點麻煩?！?/br>
    “那手術成功了嗎？”

    “成功了?！?/br>
    他的表情云淡風輕，但眼皮下淺淺的烏色卻遮掩不住。陸檸心臟里就像被什么東西勾扯著，難受得不行，忽然懷念起之前那個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葉醫(yī)生來。

    但那樣的他，終究不是他。

    “怎么要哭了？”見她眼睛微微泛紅，葉清倫笑著抬起手，撥了撥她臉上的頭發(fā)，“看來是真沒睡好，快回去補覺吧?！?/br>
    陸檸攥著身上的小毯子，沒動。

    “我找個下班的同事送你？”

    “不用?！标憴幧ぷ佑悬c啞。

    “我倒想親自送你?！比~清倫表情為難，“不過沒辦法，今天還要上班。”

    “你還要上班??？”陸檸語氣里夾著不滿，“昨天不是夜班了嗎？”

    “臨時手術，不是夜班。”他笑著解釋。

    陸檸張了張口，特別認真：“你這樣不會猝死??？”

    “死了也是光榮殉職?！蹦腥苏f起這個字來一臉輕松，當真是見慣了生死的。

    “……那我走了。”陸檸不想再打擾他，從沙發(fā)上爬起來穿鞋。

    “急什么啊。”葉清倫拽著她胳膊把她領到桌前，那里放著兩個冒熱氣的袋子，“吃過再走?！?/br>
    陸檸聞到一陣誘人的小籠包香味，還有炸醬面。

    “吃面還是吃包子？”葉清倫問她。

    陸檸左右為難了下：“可以都要嗎？”

    葉清倫無奈地撇了撇唇：“我還餓著肚子呢?！?/br>
    “那就……面?！标憴幇鸭埻肱踹^來，眼睛直勾勾盯著另一個袋子，“反正你包子多，給我一個?！?/br>
    “……”

    “那半個?！?/br>
    “要不要我吃了餡兒把皮全都給你？”葉清倫要笑不笑地望著她。

    陸檸睜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平時，她可能真會這么做。可現(xiàn)在實在不忍心，于是只要了葉清倫一個包子的皮。

    吃完她便回了家。

    今天是周末，不用加班，可以補個覺。

    三點的時候，林溪約她去學校喝下午茶，順便晚飯。

    “你跟葉清倫最近還好吧？”

    陸檸頭皮一緊，反問：“什么叫我跟他還好吧？你這話問得好奇怪?！?/br>
    “你倆這不是斬不斷理還亂的孽緣嘛，怎么樣，有沒有被識破？”林溪擠了擠眼睛。

    陸檸扯唇：“你不說我不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還有啊，以后聚會別再叫我了，你是想害死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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