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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 別緊張,除了噪音很大,沒什么好緊張的。 她這才恍然,這場聲勢浩大的器官捐獻不僅僅需要的是精湛的醫(yī)術(shù),還需要閃光燈和世人的關(guān)注。 她搭乘電梯來到頂樓,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咔嚓的快門聲音響成一片。 晴天是夏季最后的牢獄,面對初秋向死而生。 午后陽光白熱的籠罩整片天空,死氣沉沉的壓抑感無止境的蔓延擴散,螺旋槳的急速轉(zhuǎn)動帶動著奄奄一息的風(fēng),把她的衣服都吹亂了。 國內(nèi)醫(yī)院在樓頂設(shè)有停機坪非常少見,巨大的綠色地面上標記著顯眼的白色十字,紅白相間的直升機懸停在期間,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 她只能聽到江仲景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 器官移植,毫無疑問速度越快越好,我們是在跟時間賽跑,如果用汽車,需要兩三個小時,用直升機,四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這次車禍腦死亡的患者,心臟也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但是我們評估后認為即使千瘡百孔的心臟依然是可以作為移植的供體,也是給器官移植、心臟移植打開新的思路。 多么激勵,多么專業(yè),一抹笑在她唇邊轉(zhuǎn)瞬即逝。 耳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螺旋槳擊碎空氣產(chǎn)生的巨大噪音,即使戴著隔音耳機也能感受到空氣的碎片裹著高空的壓強一起鉆進耳朵。 肖硯低頭就看見白術(shù)站在人群最后,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笑,像是綻開的一朵無聲的禮花,然后漸漸的視線遠了,一切變得渺小又模糊。 她從來沒有俯視過這一切,每個城市在足夠遠離后都能顯示出平靜的美,時間仿佛靜止,她覺得自己像天空中的一片云,有一股無聲的力量牽引著她走向日出處的道路。 緊張到震撼,心臟飛速的跳動,她人生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復(fù)雜的感情,無法宣泄。 直升機停在醫(yī)院的停機坪上,肖硯抱著盒子跳下來,立刻跟受體團隊接洽。 受體是個五十四歲晚期心衰的患者,目前各項指標良好。 肖硯點點頭,肺動脈瓣環(huán)上面4mm有處裂縫,已經(jīng)修復(fù),但是不排除其他損傷。 千瘡百孔的心,哈哈,這是個挑戰(zhàn),我們要干的漂亮點。 手術(shù)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果然在心臟的房間隔發(fā)現(xiàn)了撕裂,縫合后再確認了無其他損傷之后,手術(shù)按照心臟移植手術(shù)的流程,順利完成。 在心臟缺血197min后,對其進行再灌注,心臟功能得以恢復(fù)正常,病人從心臟移植6小時后移除插管。 肖硯回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白術(shù)從窗口看到她靜靜的走在路燈下,暈黃的光拉長了她清瘦的影子。 會不會覺得不公平?你鋪了道路,而她收獲了好處。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徐一然,很平靜的說道,你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不必認真,不必計較。 徐一然訕訕的笑,努努嘴,招財貓回來了。 肖硯站在門口,這一整天情緒與理智對撞,火花還留有余溫,整個手術(shù)持續(xù)高壓和緊張之后,所有情緒被壓縮在nongnong的深夜里無處釋放,她忽然不知道說什么。 順利嗎? 她點點頭。 餓了嗎?吃過了嗎? 她點點頭。 他覺得好笑,究竟是餓了,還是吃過了? 她仍然點點頭,她根本不想說話,也不知道怎么說話。 半晌,他忽然低頭輕笑一聲,走吧,我們?nèi)タ措娪啊?/br>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 那我呢?徐一然不知死活的在后面喊道。 跟小師叔去看,或者網(wǎng)盤,隨便你。 她沒想到這是一部幾乎滿場的電影,黑暗里,大屏幕的畫面場景不斷的變換,幾段人生幾段生死悲歡演繹著。 程勇趕到醫(yī)院得知黃毛沒救之后,他大聲的沖著曹警官咆哮他才二十歲,他只是想活著,他有什么罪的時候,她淡漠且溫和的聽著周圍人的啜泣聲。 好像那些復(fù)雜情緒,被稀釋了那么點,她能感受到寒冷的悲傷和溫暖的慈悲。 她的注意力只在電影上,等電影結(jié)束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白術(shù)早就睡著了。 靠著她肩膀的腦袋,很重,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吹的她渾身冰涼,唯有相靠之處是暖的,燙的,肖硯不排斥和他的這種接觸,因為年紀小,他的任何時候舉動在她眼里都像只奶狗,周身有甜淡的奶味,毫無攻擊力,唯有今日的攔在她面前的那個他,散發(fā)著成熟男人荷爾蒙的氣息。 燈亮之后是全場的靜默和淡淡的惆悵。 他的眼睛終于睜開,目光渙散的看著她,她的眼睛里面反射著潔白的光,像是有星星閃耀。 我睡著了。 他毫無愧疚的說道。 她卻開口,這個電影拍的很好,你看過余華的《活著》嗎?都是用冰冷無奈的死,呼喚真實的生。 我知道電影很好,但是我不想看。 為什么? 錢不能治愈疾病,但是疾病的治愈一定需要錢,我看過很多次,病人抱著診斷書大哭喊道怎么辦!去哪弄那么多錢啊,他們哭聲尖銳像是一把刀,劈開他們身體,也撕裂我的心,我講不出一句安慰的話,我很早就知道,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