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笑著說：“忘記了。”

    以前阿嬤就不催她梳頭。

    “那你為什么不洗臉？”

    小花還是笑：“忘記了?！?/br>
    以前阿嬤就不催她洗臉。

    同桌看了看小花的手，默默挪開了些，指著她的手指問：“為什么那么臟？”

    小花低頭看，指甲縫里有黑泥，是剛才在路上折草弄臟的。她有些臉紅。

    但無論怎樣，這一天終于過去，她和所有一年級的小不點一起，穿著統(tǒng)一的校服沖出班級。

    回家的路上，也是一前一后，沒有約好，但就這一條路，總不能避免。

    ***

    上樓時，一直走在前頭的男孩突然跑起來，歡快地喊了一聲：“mama！”

    小花仰頭看去，見樓梯上站著一個阿姨，跟她的mama一樣好看，有長長的頭發(fā)。她看見男孩撲進阿姨懷里，阿姨一把抱住男孩。

    小花立在那里，手指摳著書包帶。梁柔放下兒子對小花招了招手：“你就是小花吧？我常聽熙知提起你呢?！?/br>
    男孩皺眉頭扯了扯mama的衣擺，梁柔揉揉兒子的腦袋，笑著蹲在小花跟前，說：“我是熙知的mama，你好?！?/br>
    小花想了想，叫了一聲：“阿姨?！?/br>
    “好乖。”梁柔牽住小花的手。

    這是一雙與阿嬤非常不一樣的手，小花愣神地盯著看，梁柔與她說話：“阿姨前幾天出差沒在家，熙知打電話跟我講你生他的氣了是不是？”

    小花抬眼看男孩，男孩的臉微紅，望著天花板。

    梁柔說：“熙知跟我說了，他不是要吃雞的，他也覺得雞很可愛，你別跟他生氣，你們做好朋友好不好？”

    一直望天花板的男孩偷看小花，小花搖搖頭：“雞沒了?！?/br>
    雞沒了，她不要跟他做好朋友。

    臺階上，響起一聲男孩傲慢的：“哼！”

    梁柔顯然沒想到小花會這般固執(zhí)，但她不再勸，拉著她的手上樓，說：“去阿姨家玩好不好？你的頭發(fā)亂了，阿姨幫你梳頭吧。”

    小花輕輕地，點了點頭，攥緊了阿姨的手。

    男孩抓住梁柔另外一只手，對小花說：“我有mama！”

    小花說：“我也有mama。”

    男孩張口還要說什么，被梁柔打斷，梁柔說：“小花的書包真好看，是mama買的吧？”

    小花幸福的點頭：“mama買的?！?/br>
    “mama對你真好?！绷喝衢_門將小花領進去。

    她拿來梳子和皮筋，將梳子沾了水一下一下梳理小花的亂發(fā)，說：“如果mama忙，小花就自己梳頭吧，你是小學生了，小學生都是又干凈又整齊的，以后還會帶上紅領巾，可好看了。”

    坐在遠處的男孩自言自語：“我很快就要戴紅領巾了！”

    小花不知道紅領巾是什么，但她很向往，她留心記下了阿姨梳頭的步驟。

    梁柔又用溫毛巾給小花擦臉，還給她剪指甲，小花很高興，明天她的同桌就會喜歡她了吧。

    男孩目光從書本移開，看見mama身邊站著的人完全變了樣，他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小花，他好像從來都沒看清過她的臉，原來，她還挺好看的。

    梁柔笑著問兒子：“熙知，你覺得怎么樣？”

    男孩撇開眼：“丑死了?！?/br>
    ***

    小花心情很好的回家了，陳愛麗扯著她的辮子說：“去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

    小花護著辮子跟mama解釋：“在對門阿姨家?！?/br>
    “做什么？”她又扯了扯。

    小花的辮子散開來，阿姨送的粉紅色皮筋也斷了。她摸著頭發(fā)，小心翼翼叫了一聲mama。

    陳愛麗蹙著眉：“媽什么媽，你干脆不要回來好了！”

    小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第二天小花早早起床，衛(wèi)生間的水池太高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墊腳的小板凳，她站在小板凳上仔細地刷牙洗臉，然后對著鏡子梳頭。她有一把厚而微卷的頭發(fā)，對于還沒長開的小手來說，這并不好打理，小花學著梁柔阿姨的樣子，用梳子沾了水，一下一下梳理發(fā)絲，第一次總不太熟練，勉強在腦后綁了個辮子，不算整齊，但比昨天的模樣好了許多。她還舍去了衛(wèi)生所的燙傷膏，怕同桌不喜歡那股味道。

    mama依舊在睡覺，她輕輕帶上門，肚子咕唧一聲。

    小花咯咯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一轉頭，發(fā)現男孩也站在門口，都看見了。小花張了張口，男孩走掉了。

    他們一前一后，這一路，小花再沒有折過路邊的草，她時常抬手摸摸頭發(fā)，確保清晨的風沒有將它吹亂。

    ***

    開學一個月，一年級迎來了這批孩子人生中的第一次考試。會做的題不多，小花在考堂上打起了瞌睡。成績很快出來，小花是最后一名。

    緊接著是家長會。

    許建國被老師特別留下來談話，說吊車尾的女生實在少見，希望家長加強督促。許建國燥了一臉，回家后拎著小花揍了一頓。小花哇哇大哭。

    陳愛麗涼涼地說：“真是丟人?！?/br>
    許建國點著小花鼻子：“下一次你再敢給我考最后一名我就再揍你一頓！”

    小花抹著眼淚，說：“我想阿嬤?！?/br>
    陳愛麗對許建國說：“看到沒有，喂不熟的！我們對她這么好她還忘不了那個鄉(xiāng)下窮地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