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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nèi)整整齊齊的擺著棺材,就像是衙門里的停尸房一樣, 正中央供著一張閻王大帝像,案前的火盆中殘留著紙錢碎屑, 屋內(nèi)蔓延著熟悉的香火味。 這是一間并不富裕的義莊, 處處得見其捉襟見肘的特色。 老者點上燭火, 掃落椅子上的灰塵請兩人坐下。 就連這椅子都窘迫得缺胳膊少腿, 墊著石塊勉強才能坐穩(wěn)。 兩人并不在意, 顧祈霖甚至覺得這才是熟悉的環(huán)境,不免有幾分放松。 兩碗什么都沒有到白水送到面前, 寧懷赟接過道了一聲謝, 隨即問起了老者的意圖。 這義莊距離朱家村不算遠,卻也有一天的路程,尋上他們時格外辛苦,老者風(fēng)塵仆仆而來,請他們過來卻只能白水相迎,實在有些躊躇。 說起正事, 他搓了搓手, 唉聲嘆氣。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有個事想委托二人幫忙?!?/br> 老者說道:“我開這義莊多是老人安放尸體掙個死人錢使,偶爾也會有些衙門無人認領(lǐng)的暫時托到我這里,好歹混口飯吃。一年前,有個老婆子來到我這里,稱是別處義莊的管事,要帶人回家,只是路上尸體太多,暫且放在我這里一具,說了半月便回,誰知怎得一年了,也沒人來尋?!?/br> “這種情況我不是沒見過,多的是人沒錢不愿意安葬的,我這里暫且放一放燒些紙錢也不礙事。只是我這義莊小,這幾年快放不下了,能就地埋的都尋地方埋了,唯獨一具,那老婆子走的時候,壓了個銀鐲子給我,有些年代但若賣了把人安葬也能行,猜測是不是她期間遇見什么難事沒時間來取。 若是這樣,這鐲子我拿了也燙手,聽聞有兩個趕尸人到此停留,便做主把鐲子賣了換了些銀錢,那停尸費我也不要了,勞你們把這兄弟送回故鄉(xiāng),也免得叫他流落異鄉(xiāng)不得安寧?!?/br> 老者說完,從袖子里掏出個扁扁的小袋子,拉開里面是幾兩碎銀幾個銅板。 他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的笑笑:“那鐲子不值多少,姑且賣了四兩多,我又添了幾個銅板,沒有多少錢。” 寧懷赟看了一眼,沒搭話,看向顧祈霖。 顧祈霖遲疑著問了一句:“是送哪里?” “誒,她之前和我說過,是平城下邊的一個地方,十里八鄉(xiāng)就她一家義莊,很好找的?!崩险哒f的不算清楚,主要當(dāng)初說的只是放一放,更多的也沒了解。 平城是哪? 顧祈霖一時迷茫,轉(zhuǎn)頭看向?qū)帒掩S。 寧懷赟倒是記得,他早已把整副輿圖背下來了。 在她耳邊低聲道:“是北州與禹州的交接第一城,我們現(xiàn)在在南洲的邊界,原是直上北州,若是去平城倒也方便,不須往回走,只是那便往西北走了?!?/br> 西北也是北,那叫池晚照的賒刀人只說往北走,具體如何卻是沒說明的。 顧祈霖想了想,自是要答應(yīng)的,只是臨開口看了看寧懷赟。 不知道他樂不樂意。 尋常人是很忌諱這些的,與尸體同行的趕尸人在外也有諸多鄉(xiāng)野傳聞,大多是恢詭譎怪的言論。 顧祈霖曾因此苦惱過。 倒是寧懷赟看出她的意動,卻沒說話,想讓小姑娘自己決定。 老者看看兩人,還以為他們不愿,忙道:“只是送去義莊,只消送過去,我這也就心安了,絕不會再多添麻煩。” 顧祈霖鼓了鼓腮幫子,在老者殷切的目光下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這件事。 老者喜出望外,問兩人可有住的地方,打算何日啟程。 兩人是帶著行李駕著驢車來的,只是若是帶個棺材,那驢車上的車廂就得拆了,得打個大點的棚子。 便商量著明日黃昏啟程,今夜暫且在義莊住下,老者會些木匠活計,棺材都是自己做的,幫著寧懷赟修改車棚。 可憐寧懷赟前半生富貴滿堂,而今卻被逼著學(xué)會了木匠這門手藝,拿著工具三兩下就把車廂給拆了,就著即將黯淡的暮色在黃昏下開始改造車棚。 直至月上中天,車棚總算改造完畢,顧祈霖到點就去睡了。 他洗去一身狼狽,在義莊鋪好的地鋪上倒頭就睡。 黃昏時分,在老者的幫助下兩人把棺材運上驢車,固定之后便準(zhǔn)備啟程了。 老者聽聞他們先前迷過路,特意指了條人煙稀少的小道,從那里走雖然遠了些,但可以繞過濃密的叢林,與去平城的官道接壤。 “好,那我們先走了?!?/br> 寧懷赟與老者告別之后,扶住剛上車有些坐不穩(wěn)的顧祈霖駕著驢車晃晃悠悠的走在離開的路上。 黃昏尤為璀璨的光暈帶著最后的余暉揮灑而下,漂亮的暮色裝點湛藍的天空,給晴空的天幕染上黯淡的醺色,熏染上舒適幽靜的夜色。 小車在余暉下晃晃悠悠,在空曠的土地上越走越遠。 寧懷赟問旁邊啃面餅的顧祈霖:“昨天看你想答應(yīng),為什么又遲疑了?” “唔……”顧祈霖沒說,裝作十分認真的咬面餅。 但這面餅十分糾結(jié),稱得上韌道,她含在嘴里用牙齒磨了許久,才終于咬下來一塊,面頰一鼓一鼓的。 那寧懷赟又問:“為什么答應(yīng),明明和我們之前計劃的不一樣不是嗎?” 他不知為何糾結(jié)這個問題,像極了平常沒事找話,但莫名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糾結(ji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