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他們指的就是于家二老。 于沛兒抱著嫂子哭,她滿臉麻木,松垮的衣領(lǐng)下透露出幾分青紫。 外邊大雨不停落下,嘩啦嘩啦將院中的花枝打的七零八落。 寧懷赟正念著經(jīng)文,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他略偏頭只看到蒙著面容的黑紗。 雖不見表情,卻能感覺到顧祈霖的心情并不好。 “怎么了嘛?” 顧祈霖將方才的事情說了。 寧懷赟輕聲嘆息:“在前朝曾有一個規(guī)定,凡有寡婦為丈夫守節(jié)殉葬,皆可向官府申請貞節(jié)牌坊,載入縣志,族譜有名?!?/br> “或許一開始真的有人甘愿為丈夫守寡、殉葬,但到后來,為了這么一塊貞節(jié)牌坊,一份家族好名聲,無數(shù)失去丈夫的女子被迫守寡、殉葬,那個時候短短三年內(nèi)豎立起的貞節(jié)牌坊不計其數(shù),百米之內(nèi)便有一尊,背后緣由何其血腥。” “開國皇帝登基之后下令廢除此法,鼓勵寡婦改嫁,距今已有兩百余年,仍有逼迫女子為丈夫守節(jié)之行徑,不能根治。” “顧姑娘,她們很可憐,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br> 溫柔的安撫猶在耳畔,顧祈霖垂眸“嗯”了一聲,心有郁結(jié),很是沉悶。 他們誦經(jīng)至昏天黑地,蠟燭點上堂屋通明,雪白的花圈映著燭火,招魂幡在頭頂飄飄而過。 臨近子時,于家老兩口才從外邊回來,見堂屋無人,盆中經(jīng)文猶在燃燒。 于娘大罵幾聲:“這兩人外地來的就是辦事不牢,才念了多久就不念了,白吃白喝我們家的!” 她聲音不小,顯然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就是要人聽見。 于沛兒揉著眼睛打開門出來,看見生氣的娘,小聲辯解:“娘,他們念了很久呢,才去休息,那經(jīng)文都還沒燒完……” “閉嘴!你是誰家的,幫著外人說話!”于娘雙目一瞪,蒼老的面容猶如厲鬼可怖駭人。 于沛兒畏懼的縮了縮脖子。 一直不好說話的于爹卻拉了拉她,兩人不知去了何處,顯然心情很好,不愿計較這些。 “行了,老婆子,念了那么多天正好別念了,念多了往生極樂就不好了,明天讓他們走吧?!?/br> 于娘面色緩和不少,哼了一聲:“也是,不念了正好,可別害了我的大宣?!?/br> 他們兀自嘟囔幾句,開開心心的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 自從于家老大去世,他們就很少露出笑容,家里死氣沉沉的。 于沛兒有些茫然,只聽著什么“判官大人”、“養(yǎng)魂還魄”的詞匯。 她聽不懂,見兩人進(jìn)了房間才回去了。 這些零碎的詞落進(jìn)耳朵里,顧祈霖與寧懷赟對視一眼,推門出去的動作反而停了。 倒沒想到這家人這么喜怒無常,實在是難伺候。 寧懷赟有些頭疼,“這家人難相與,等雨停了還是盡快走吧,莫挨了氣受。” 顧祈霖卻想著這對夫妻的竊竊私語,總覺得有幾分奇怪:“養(yǎng)魂還魄是什么意思?” 思及于沛兒找出來的招鬼符,總有些在意。 但這些多想無益,作為外人總不好摻合人家的家務(wù)事的。 便暫且按下不表,專心睡去。 作者有話說: 給小祈霖約了一個人設(shè)封,是獨自下山的小祈霖,超級好看,在考慮要不要給小綠茶約一個了嘻嘻 “命中之人,在中之陰,身如小兒,罪福未定,應(yīng)為修福,愿亡者神,使生十方凈土,承此好事,必得往生。 若有臨終,及死墮地獄,家內(nèi)眷屬,為其亡者念經(jīng),及轉(zhuǎn)誦齋福,亡者即出地獄,往生凈土。 …… 現(xiàn)在眷屬,為亡者修福,遠(yuǎn)之餉遠(yuǎn)人,無不獲果。 …… 求諸鼎力,救其危厄,今日燒香,望得解脫。 … 以福德之力,緣是解脫,亦復(fù)如是,徑生十方,無愿不得?!?/br> ——《隨愿往生經(jīng)》 第86章 判官筆·三 第二日清晨, 太陽尚未升起,已然云收雨歇,天邊泛著清凌凌的月白, 天光如畫卷一般鋪開明亮的天色。 炊煙裊裊升起, 散落在云霧之中。 逐漸喚醒了一天的熱鬧。 叮鈴—— 清脆的銅鈴聲隨著驢子走動踏步的聲音叮當(dāng)作響, 一身道袍的顧祈霖坐在驢車上,看著寧懷赟與于家人告別。 臨走他從袖中取出幾枚銅板遞了過去:“多謝昨日的收留,我與師妹今日便離開了。” 于娘并未留他們,只是吊著眼看著他們離開,背后暗罵了一聲小氣, 擺了擺手:“這錢你自個拿著,真是窮酸。” 于沛兒扁了扁嘴, 好歹他們?yōu)樾珠L誦了半日的經(jīng)文, 總不好收他們的錢。 只是驢車走的很快, 搖晃著搖晃著就消失在了面前。 她將銅板兜在袖子中, 數(shù)著數(shù), 嘴角微微挑起。 有這些錢,就可以給嫂子抓藥了。 叮鈴—— 鈴響隨著顛簸不斷響起, 顧祈霖將腰間的鈴鐺掛在燈籠下, 走在山間也好叫人避讓。 他們走了一兩個時辰,約莫是走到了小官道上,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有男有女,方向一致,逆著他們走, 口中念念叨叨些判官、神跡一類的詞匯。 驢車走在旁邊, 不占道上, 一路走的顛簸緩慢。掛燈籠的高架上鈴鐺清脆,叫人自覺避讓開,倒也沒被堵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