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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雄入贅后 第220節(jié)

    “真難得啊,廖將軍居然會議古論今。不過,話不能這樣講,正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倘若連第一步都走的名不正言不順,那何談治國?何談平天下?日后定會遭人詬病?!?/br>
    “卑職以為黃軍謀此言甚是有理,楚薛氏看似無傷大雅,可真到了建朝立都那一日,這天下是楚家的還是薛家的?薛軍出生入死打下的天下,憑什么拱手就給了楚家!”

    “砰——”

    廖三拍了桌子,勃然大怒:“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我也不怕得罪薛帥,要不是少城主,薛軍能不能走到今日還兩說呢!”

    西北那邊的半點不退讓:“連年戰(zhàn)事!西北嫡系死傷數(shù)萬!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今日!西北百姓從牙縫里摳出來糧草送到關(guān)內(nèi)!節(jié)衣縮食換來的今日!照你這意思!功勞全是你家少城主的!”

    你家少城主,簡短精悍的五個字,直接把廖三推進了安陽的陣營里。

    廖三一介武夫,圓滑有限,口舌也不伶俐,如何能與這些謀士爭辯,氣喘如牛,楚楚隔著一堵墻都聽得真真切切。

    他敗下陣來,又有一人開口了,聲音清朗干凈且慢條斯理:“過河拆橋的不少見,河還沒過去就要拆橋的,我還是頭一次見?!?/br>
    “咳……陸公子這話未免太難聽了,我們也不是過河拆橋,凡事總歸得講個道理,要不這樣,折中一下,把楚城主歸入薛氏族譜……”

    “大白天擱著做夢呢?你去問問老城主!看他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話音未落,“咯吱”一聲響,那扇緊閉的木門被人輕輕推開。

    廳堂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

    楚楚拼命的墊著腳尖,透過窗戶縫隙窺探。

    只見楚熹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方才提議折中的黃軍謀像是要把腦袋塞進褲.襠,而薛進,那個手握七州,掌兵八十萬,離應(yīng)天受命僅有一步之遙的薛進,忽然很麻利的起身。

    “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安陽府的房蓋都要被你們掀開了?!?/br>
    年幼的楚楚,一下子領(lǐng)悟了這句話的深意。

    此處是安陽府,是楚家的安陽城。

    要把安陽城主歸入薛氏族譜,豈非空手套白狼。

    黃軍謀腦袋埋得更低了,仿佛在地上找什么東西,一旁的崔無暗暗踢了他一腳,他忙說:“城主,卑職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此事久議不定,再拖下去,恐會生出變故,總要盡早拿定一個主意,城主若有想法,也可暢所欲言?!?/br>
    楚熹笑了笑。

    “錢財,糧草,火藥,我知道,任憑是什么稀世珍寶,也沒有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將士金貴,薛軍南征北戰(zhàn)換來的天下,我楚家沒資格坐享其成?!?/br>
    “那……”

    “我同意和離?!?/br>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

    第172章

    “我同意和離?!?/br>
    此話一出,廳內(nèi)頓時肅然無聲。

    薛進的臉色時青時白,變換之快,讓一眾部下都不禁為他捏了把汗,真怕他一個沒撐住昏厥過去。

    “只是……”楚熹沉默片刻,再度開口:“安陽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提一些條件,諸位覺得如何?不過份吧?”

    關(guān)于薛進稱帝一事,之所以爭執(zhí)不下,就是因為楚熹在南六州深得民心,且南六州之外的晉州是她外祖家掌權(quán),晉州向江南投誠,亦是看在這份關(guān)系上。

    若由薛進提出和離,難免被百姓唾棄,什么過河拆橋,什么背信棄義,更難聽的話都會有,如今根基未定,天下未奪,八字還沒一撇,要是讓民心散了,實在得不償失。

    楚熹主動和離,簡直是一份天大的恩德。

    故而西北派系忙點頭應(yīng)承:“不過份不過份,有什么條件,城主盡管提便是。”

    末座的仇陽忽然站起身,將位置讓給楚熹,他身后的兩個將領(lǐng)稍作猶豫,也跟著站了起來,算是明確表態(tài),與楚熹一條陣線。

    仇陽素來不遮掩自己的立場,且眼里容不得沙子,由他提拔起來的將領(lǐng)會公然站隊,著實不能令人感到驚訝。

    西北派系心知肚明,楚熹在薛軍中勢力非同小可,甚至各州各城各鄉(xiāng)里的官員有一多半都是她的人,正因如此,必須得在建朝立都之前把這筆糊涂賬梳理明白,否則這天下遲早落到楚家手里!

    不少懇切的目光齊齊落在薛進身上,期盼著他在關(guān)鍵時刻拿出一個強硬的態(tài)度來。

    薛進握著太師椅扶手,緩緩坐下,深吸了一口氣,近乎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你說吧?!彼麧M臉寫著“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條件”,從頭到腳都是抵觸的姿態(tài),沒有半點要洽談的意思。

    相較之下,楚熹顯得格外從容,仿佛做好萬全準備而來。

    “第一?!彼裏o比沉靜地說:“我要臨朝親掌明臺?!?/br>
    話音未落,滿座嘩然。

    好幾個西北官員豁然起身,漲紅臉說:“這,這,這怎么行!”

    何為臨朝,前朝沈皇后監(jiān)國,御臨朝廷,統(tǒng)政施令,手中權(quán)柄幾乎蓋過帝王。

    而明臺則是大周朝一項被廢棄的舊制,明臺于朝廷六部之上,御閣之下,凡是皇帝詔諭,皆由御閣擬撰潤色,再送往明臺,經(jīng)明臺審閱蓋印,下發(fā)至六部,方可依法施行,若明臺否決此詔諭,便會將其退回御閣,如遇還詔,御閣明臺就要舉行聯(lián)合會議,經(jīng)過雙方商榷后進一步修改詔諭,直至全票通過,再下發(fā)六部。

    簡而言之,明臺有著極大的政權(quán),皇帝的每一道命令都必須經(jīng)過明臺,朝廷六部不得過問,只能無條件執(zhí)行。

    楚熹既要臨朝聽政,亦要親掌明臺,輕描淡寫一句話,都他娘的快要把皇帝給架空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為何不行?”祝宜年端著茶盞,淡淡道:“并非我小瞧你們,論地方官員的調(diào)配,論科舉選賢的決斷,論田地租賦,籍契徭役,有哪一樣你們可以拿得起來?”

    他嘴上說著并非小瞧,可字字句句都是小瞧。

    偏西北派系各個無言以對,哪怕是負責軍需的文官也難以反駁。

    這些年來,他們心無旁騖的練兵打仗,至于軍餉,糧草,火藥,兵器衣物,但凡有所緊缺,只管朝后方伸手討要。

    后方,不僅僅是關(guān)外的西北,亦有江南四州傾力相助。

    崔無看了眼一語不發(fā)的薛進,思忖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哪有一錘子定音的,總歸要商量商量,城主不妨先說說第二個條件?!?/br>
    “旁的倒也沒什么,當初沂江一戰(zhàn),我險些喪命,多虧陸深救了我,那時我便答應(yīng)他,終有一日要將沂都還給陸家,如今也到了該兌現(xiàn)承諾的時候?!?/br>
    楚熹說完,朝坐在她對面的陸游抿嘴一笑,陸游自然回以一笑。

    崔無離薛進比較近,真切聽到了從薛進那邊傳來的指骨錯節(jié)聲,扭頭一看,薛進手攥得那叫一個緊,指尖都充血了。

    方才楚熹提出臨朝明臺的時候,這人可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當下,崔無萌生一個念頭。

    他或許也該學著廖三,多奉承奉承楚熹,替薛進爭權(quán)能討到什么好呢?保不齊薛進還要怪他害得自己妻離子散。

    良禽擇佳木而棲,賢臣擇明主而仕。

    這話是沒錯的。

    思及此處,崔無開始擺爛。

    黃軍謀見崔無不言語,又挺身而出:“城主還有什么條件,干脆一氣說了吧。”

    楚熹終于看向坐在那里紋絲不動的薛進:“還有……楚楚是我的女兒,日后仍是要跟著我。就這三點,你若答允,我們便和離?!?/br>
    和離就和離!

    薛進在心里鏗鏘有力地喊了一句。

    可喉嚨卻像被一團棉花堵住似的,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知道,覆水難收,所以更覺惱怒,楚熹的心是石頭做的嗎?她就一點不顧及這么多年夫妻情分?和離兩個字到她嘴里,怎么就跟羽毛一樣輕飄飄!

    在長久的沉默中,門外忽然傳來小女孩委屈巴巴的聲音:“娘……”

    楚楚扶著門,小心翼翼的探出頭,泛圓的大眼睛閃爍著水汽,是那般惹人憐愛。

    若非眾目睽睽之下,薛進真想撲過去抱住女兒猛親兩口。

    他頗為神清氣爽的坐直身,朝楚楚招了招手,楚楚很給他長臉的跑到他跟前,并向他伸出兩只小胳膊。

    薛進順勢將楚楚抱到腿上,那舉手投足間的自信,可以說“父憑女貴”,也可以說成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果不其然,見此情景,楚熹就失去了從容。

    這下不論是西北派系,還是安陽派系,都有些為難,尤其前者。楚熹的三點條件,細細想來,不算太過份,正如祝宜年所說,若沒有楚熹設(shè)立明臺,就算建朝立都,這群只會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的武夫也拿不起那一樁樁一件件的細致活。

    可……夫妻倆一旦和離,便不再是榮辱與共的一家人了。

    楚熹自不必多說,光是這議事廳內(nèi)就有好幾個蠢蠢欲動擎等著上位的,薛進呢,薛氏一族的獨苗苗,好歹得傳宗接代吧。

    用不上兩三年,各有了各的子嗣,免不得要為子嗣爭一爭。

    楚熹身為明臺首揆,想制衡帝王手到擒來,薛進身為帝王,想瓦解明臺也并非癡心妄想,如此只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份。

    打了這么多年仗,誰不想過一過安生日子,難道熬過了戰(zhàn)場,要死在爭權(quán)奪利上?

    至于安陽派系,想法就簡單多了。

    血緣至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楚熹一看就不舍得讓楚楚沒有親爹陪伴,還談什么和離。

    商討小半日,又是白費功夫。

    薛進抱著楚楚,心安理得的宣布散會。

    外人很快便都走干凈了,他們到私底下去,仍會繼續(xù)商討,繼續(xù)爭執(zhí)。

    沒辦法,建朝立都之事已然迫在眉睫,縱使把安陽府的房蓋掀開,也得拿個確切的主意出來。

    “爹爹……”楚楚仰起頭,小聲問道:“你真的要跟娘和離嗎?”

    “不會啊,當然不會?!毖M很見不得楚楚這副沒有安全感的樣子,覺得自己心都快碎掉了,對楚熹也不禁添了幾分埋怨,他摸了摸楚楚的臉蛋,笑道:“想不想吃糖葫蘆?”

    楚楚用余光瞄著楚熹,分明想吃,又不敢說,像個受壓迫的小奴隸。

    薛進不知自己出于什么目的,決定挑戰(zhàn)楚熹作為母親的權(quán)威,非??桃獾目粗溃骸白撸鶐闵辖?,去買糖葫蘆,買糖糕?!?/br>
    楚熹聽見糖糕,當即皺起眉頭:“什么時辰了,還要不要吃晚膳。”

    哼!楚楚也是我女兒!我就要讓她吃糖糕!你管得著嗎!

    薛進在心里使勁的和楚熹吵架,面上只是不冷不熱的瞟了她一眼,然后抱著楚楚揚長而去。

    今年開始,安陽城的街上愈發(fā)熱鬧了,哪怕不是十五集會,也和從前集會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攤販,賣什么稀奇古怪東西的都有。

    薛進牽著楚楚的手,給她買了一串最大的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