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185節(jié)
“正因常州是咱們楚家的地盤,我才不愿它落到朝廷手中?!?/br> “不,常州是常州百姓的常州?!?/br> 楚熹對薛進有所防備,對老爹卻從無秘密,老爹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她話中之意:“恁可要想好了,子弟兵是咱們?nèi)缃裎ㄒ坏耐寺?,若……若有朝一日恁和薛進決裂,咱們半點自保的手段都沒有了?!?/br> 楚熹很熱,熱得口干舌燥,頭暈?zāi)垦?,但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她就像曾經(jīng)站在老爹跟前,那個十六七歲,不諳世事,為愛情斗爭的無知少女,堅定不移地說:“不會有那一日?!?/br> 作者有話說: 元宵節(jié)快樂哦~ 第140章 烈日炎炎,酷暑難熬,火球似的毒日頭高懸在常德城上空,城外的帝軍皆褪去厚重的盔甲,只穿著單褲,赤著臂膀,大汗淋漓地緊攥著燙手的兵器,只等主帥一聲令下,便對那高聳的城墻發(fā)起進攻。 而營帳內(nèi),謝燕平揮退眾人,只留謝善臻在旁議事:“剛收到朝廷來的密函,你看看?!?/br> 從前文靜如小姑娘一般的謝善臻,如今已長成了一個足以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與謝燕平的溫和儒雅、靜水流深不同,他的相貌更勝一籌,有種雌雄莫辨的俊秀,眉眼間那抹稚氣的頑皮被凌厲的鋒芒所取代,愈發(fā)攻擊性十足。 若說在沂都寄人籬下這些年,謝燕平是為了等待時機忍辱負(fù)重,那謝善臻便是他僅存的尊嚴(yán)。 “這什么意思?”謝善臻將密函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頗有些惱怒道:“是要讓我們撤兵!朝廷這幫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信州楚州今年顆粒無收,數(shù)萬流民涌至輝州,陛下須得安撫流民,否則,大軍在外,流民一旦揭竿起義,輝州就要亂了,帝都自然也難保?!?/br> “可,此時退兵,豈不前功盡棄?只要打下江南,那些難民流民又算得了什么!” 謝燕平朝他笑了笑:“別急,我何時說要退兵了?!?/br> “那兄長是想?” “傳令下去,無論如何,兩日之內(nèi)必要攻占常德?!?/br> 帝軍已經(jīng)圍攻常德將近半月,雙方軍資皆以告急,尤其是常德城內(nèi)。 半月不得緇兵補給,城下大軍又誓死不退,薛軍兵士們眼看著伙食一日比一日清減,各個都心生忐忑,士氣上遠(yuǎn)遠(yuǎn)不及豺狼虎豹般的帝軍。 “還沒動靜嗎?”薛進把浸透涼水的濕帕子搭在額頭上,向來白皙細(xì)膩的臉龐透著一層病態(tài)的紅暈。 饒是他時時想著躲避灼熱的日光,仍被曬傷了。 司其腕間纏著染血紗布,虛虛搭著椅子扶手,略顯無精打采:“沒有,按說亳州那邊應(yīng)該收到消息了,不知這當(dāng)中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早在半個月前,薛進就預(yù)料到帝軍會有圍城這一日,故秘密派親信前往亳州,意欲調(diào)遣亳州守軍渡江,與安陽的廖三聯(lián)手,趁帝軍不備,一舉拿下云麓城和云堂房。 以江北情景,帝軍不消二十日便會糧盡,此時后方遭襲,兵士必將大亂,待薛軍由江北江南前后夾擊,這二十余萬帝軍就成了甕中之鱉。 如此慘敗,又逢旱災(zāi),朝廷定然一蹶不振,奪取輝瑜十二州易如反掌。 薛進為演好這出戲,只將秘密調(diào)軍一事告訴了身邊幾個心腹,哪怕軍中人心惶惶,士氣低迷,他亦不泄露半點風(fēng)聲。 可天下之事,總是事與愿違。 薛進扯掉額頭上的濕帕子,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三月下旬那場突如其來的春汛乃天災(zāi),他雖折損不少人馬軍資,但并無過多郁悶與怨懟。 如今這一番籌謀,卻是他傾覆全部做出的最后一搏,理應(yīng)萬無一失才對。 薛進想不通哪里出了問題,為何江北遲遲沒有動靜。 見薛進愁眉不展,慎良上前一步道:“薛帥!屬下愿率兵突圍!前去安陽調(diào)兵馳援!” 崔無聞言道:“安陽火藥緊缺,糧草所剩無幾,護城河也已然干涸見底,并無自保之力,倘若這會調(diào)兵到常德,朱科那邊定然要盛兵攻城。” 慎良道:“安陽城墻高不可攀,又有四通八達的地道,少城主在城內(nèi),總歸能支撐一陣,等我們騰出手來,再掉頭回援也就是了?!?/br> 崔無搖搖頭:“朱科麾下八名猛將皆是仇陽刀下亡魂,他早憋著一股惡氣,勢必不遺余力,少城主再有成算,也難當(dāng)這十幾萬忿兵。” 司其抬眸看向崔無:“那若從順清調(diào)兵呢?” “順清萬萬動不得,還有一月西北便開始秋收,此處糧道一斷,我們就算是自掘墳?zāi)沽??!?/br>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坐在這等死不成!” 司其話音未落,兵士匆匆來報:“薛帥!帝軍又攻上來了!云梯耬車已經(jīng)到了城墻下!” 眾人趕赴城樓,只見下方滿是沖鋒陷陣、喊打喊殺的帝軍兵士,城頭守兵撅起巨石,猛地將其推下,一路滾過去碾死不知多少條性命,可那群赤膊提刀的兵士殺紅了眼,踩著爛泥般的血rou往上沖,兇神惡煞的模樣當(dāng)真叫人膽顫。 分明是毒日頭,烈陽天,司其卻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司其追隨薛進這些年,經(jīng)歷過許多波折,當(dāng)中不乏有生死攸關(guān),危急存亡的時刻,但薛進向來謀劃在胸,決策果斷,該打就打,該撤就撤,從他入贅安陽這件事上就可看出,他能屈能伸的很。 這是第一次,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困局。 司其難以避免的有些焦灼不安:“薛帥,實在不行,咱們棄城突圍吧,先退到順清去,再從長計議?!?/br> 薛進合上眼睛,輕輕嘆息。 連司其都想著棄城奔逃,底下將士怎能有勇與帝軍廝殺。 逃回順清,保住糧道,安陽便成了一葉孤舟,連帶著亳州也將落入敵手,薛軍只有一退再退,退回月山關(guān)的份。 “慎良!” “屬下在!” “傳令諸將!再過兩日亳州的援軍就會殺進云麓城!奪取云堂房!直搗九堯沂都!占據(jù)整個沂州!務(wù)必要拖延兩日!不得讓帝軍退兵!” 慎良知道薛進要用假消息振奮軍心,威懾城外帝軍,故而響亮的應(yīng)下:“是!” “崔無,讓炊兵立即宰殺千匹戰(zhàn)馬,今晚就拿這馬rou犒賞有功之士?!?/br> “屬下明白?!?/br> 若薛軍想突圍奔逃,戰(zhàn)馬是最不可或缺的,薛進宰殺戰(zhàn)馬,無疑是告訴底下兵士,他絕無棄城保帥之意,勢要與常德共存亡。 既給一條生路,又?jǐn)嘟^了一條生路,兵士豈能不拼死御敵。 兩道命令傳下去,薛軍一反消極之態(tài),豁出性命與帝軍廝殺,兩兵混戰(zhàn),片刻不停,入寅才稍作休整。 雖是久攻不下,但帝軍寨內(nèi)一派輕松,甚至有大笑聲傳出。 “那荒蠻子還惦記著亳州援軍,殊不知他派出去的那幾波人早被咱們趕盡殺絕了!” “提及此處,不得不敬燕平公子一杯,若非燕平公子神機妙算,事先料到薛進會有這一招,買通馬賊在亳州截殺,我們此刻怕真要被搗了老巢?!?/br> 朝廷一眾官員紛紛起身共飲,待飲盡杯中酒,有一人問道:“卑職斗膽請燕平公子解惑,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薛進會使出這招釜底抽薪之計?” 謝燕平笑道:“薛進自入月山關(guān)以來,徐徐漸進,步步謹(jǐn)慎,可謂小心到了極點,春汛之際更毫不猶豫的舍棄了江北兩處要隘,他自負(fù)善于謀略,不打無勝算之仗,在兵士沮喪消極時,卻不想著振奮軍心,反而拱手送了城外營寨,一路退回常德,此舉反常,必有蹊蹺。” “難怪,難怪我們能輕易燒了營寨,他是想誘敵深入,聲東擊西,給帝軍做一個死局?!?/br> “可笑可笑!當(dāng)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竟給自己做了一個死局!” 謝燕平無法像這些官員般笑得肆無忌憚,只扯著嘴角,提起杯道:“明日是最后之期,奪回常德,不論能否擒獲薛進,安陽都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屆時諸位便可坐擁那數(shù)不盡的金銀財寶了?!?/br> “說得好!”官員將領(lǐng)們聽了這話更有力氣:“明日天黑之前!大軍定能殺進城內(nèi)!” 營帳里熱火朝天,酒rou香甜,營帳外疲乏的傷兵拖著惡臭的尸首,苦尋掩埋之地。不埋不行,不埋會生瘟疫。 一個時辰后,天色大亮。 帝軍再度起兵攻城,助陣的鑼鼓敲得震天響。 城墻上的薛軍也嚴(yán)陣以待,等著和帝軍死戰(zhàn)到底。 “殺啊!” “都給老子上!誰敢退后一步軍法處置!” 薛軍兵士期盼著亳州軍能快些打下沂州,咬緊了牙根,堅定了信念,死死守著城池。 可慎良的臉色卻愈發(fā)難看。 他久經(jīng)沙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已有能預(yù)言勝負(fù)的本事:“薛帥……照這樣下去,恐怕不出三五個時辰,帝軍就會攻破東城門,還是要早想對策為好。” 薛進緊抿著唇,良久才道:“帝軍氣數(shù)將盡,一定要守住,只需再守兩日,最多兩日……” 說完,薛進抽出長劍,率領(lǐng)衛(wèi)隊快步朝東城門走去。 守軍一看主帥親自上陣御敵,絲毫不拖泥帶水,招招殺人技,更添了幾分士氣,又將那源源不斷攀上來的帝軍打退。 雙方打到這份上,別說火藥弩箭,連石頭都已然耗盡,全憑著手里的兵器拼殺。 薛軍三年懈怠的報應(yīng)全在這節(jié)骨眼找上門來。 打不過!擋不??!殺不盡! 帝軍終究是在傍晚時分將城防撕開一條口子,如滿眼綠光的餓狼般沖進城內(nèi)。 “薛帥!逃吧!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薛進渾身是血,一腳將張堅踢翻在地:“別忘了你妻兒都在安陽城!” 軍中將領(lǐng)在生死關(guān)頭,都抱有一絲幻想,以為楚熹慣會做交易,又極看重安陽城里的百姓,肯定有辦法保住他們的內(nèi)眷。 薛進也有這樣的幻想,可他不敢賭。 到這一刻,他才忽然理解了那倒在月山關(guān)下,再也站不起來的父親。 明知前方或許是死路一條,但身后有摯愛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幾十萬命懸一線的西北百姓,他退無可退,縱使萬分之一的生機,也要放手一搏。 “援軍!援軍來了!” “薛帥快看!是東邊來的援軍!” 薛進偏過頭,落日余暉下,黃沙滾滾,萬馬奔騰,他看不清楚殘破的旌旗,在一片沸騰的高呼聲中皺起眉頭。 廖三來馳援,朱科必會進軍安陽,楚熹如何能守得住。 張堅從地上爬起來,瞪大了眼睛道:“怎么!是常州府的旌旗!常州府哪來的這么多兵馬!” 常州府,聽命于常州郡守。 薛進想起那句“常州子弟為常州,殞身碎首又何妨”,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對了,他差點忘了,楚霸王背地里還招攬了一批子弟兵。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