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141節(jié)
老爹背過手,給兩個丫鬟和一眾城衛(wèi)使眼色,眾人便心領(lǐng)神會的四散開來,都不再往這邊瞧。 楚熹不哭出聲,眼淚卻一對一雙的往下落,她把手縮進袖子里,不住的用袖口去抹眼淚,眼睛哭紅了,鼻尖也揉紅了,看著是真叫人心疼。 薛進暫且放下她揮巴掌打自己這件事,低聲問:“到底哪不舒服?” 楚熹止住眼淚,認真的想了想,又崩潰的哭起來:“就是不舒服嗚嗚嗚……” “……” 薛進從前以為女子有身孕就跟貓揣崽一樣,起初瞧不出什么,不過肚子圓點,顯得胖點,等能瞧出來了,差不多也該生了,期間一切如常,活蹦亂跳。 但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 究竟是怎么個不舒服法,能把堂堂的安陽楚霸王逼成這樣。 這才三個多月,還沒顯懷…… 薛進忽然之間感覺那“不到七個月”無比的漫長。 “薛,薛進……” “嗯?” 楚熹抽抽噎噎的看向他,很深刻的反省自己:“對不住,我方才不該打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薛進沉默片刻,心不甘情不愿道:“沒事?!?/br> 按說大庭廣眾之下這一巴掌,足夠薛進記仇半年,可他記仇又如何,楚熹懷著身孕,他難不成還能報復(fù)回去? 楚熹都和他道歉了,他再斤斤計較,就太斤斤計較了。 “但我……”楚熹吸了吸鼻子:“打完你,覺得舒服許多?!?/br> 薛進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在自己身上翻了半天,找出一條帕子遞給楚熹,楚熹接過帕子,使勁的擤了一把鼻涕。 薛進見她不抽抽搭搭了,才問道:“為什么?” 楚熹捏著帕子一角,拭去眼淚,誠懇且誠實地說:“我懷的,是咱倆的孩子,我一想到就我一個人受罪,特?zé)┠?,特恨你。?/br> “……” “煩”還好些,“恨”這個字眼太重了。 薛進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他原想著,楚熹懷上和他的孩子,那孩子就能像座小山似的壓住楚熹滿腹花花腸子,從此他便能高枕無憂。 可楚熹說恨他,因為這個孩子只有一半屬于楚熹,還有一半屬于他,且屬于他那一半非常的不值錢。 薛進腦子轉(zhuǎn)得很快,完全稱得上兵貴神速:“雖是咱倆的孩子,但跟你姓楚啊,只管我叫聲爹罷了,你也說過,但凡你生的,不都得管我叫爹,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br> 薛進在詭辯。 若楚熹情緒起伏沒有這么激烈,絕對可以找出漏洞從而進行反駁,只憾楚熹被孕期激素控制住了,聽了薛進的話,竟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是啊,孩子是她的,跟薛進有什么關(guān)系。 楚熹一腔怨氣驟然被將要成為母親的責(zé)任感取代,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朝薛進眉眼彎彎的笑,即便她眼睛腫的像一對桃子,薛進也從中感受到了母性光輝的美麗。 楚熹大抵是神經(jīng)性嘔吐,被薛進“點醒”后,放下了耿耿于懷的憤懣,終于不再一坐馬車就頭暈惡心,在薛進和老爹的陪同下順順利利的回到安陽。 楚熹回到安陽,足足窩在床榻上歇了一個月,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臉頰rou眼可見的圓潤起來。 曹姨娘雖只生育了一個老大,但她畢竟是有處事經(jīng)驗的資深婦女,聽說楚熹這狀態(tài),心里覺得十分不妥,又不敢對著易燃易爆炸的楚熹指手畫腳,斟酌多日,在九月初的某個傍晚早早等在安陽府門口。 曹姨娘是要蹲守薛進。 其實以她這不上不下的尷尬身份,同樣有些畏懼薛進,薛進是上門女婿不假,更是統(tǒng)率三十萬大軍的西北王,她一個半奴半主,管家的姨娘,要在薛進跟前拿長輩的架子,她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可關(guān)于楚熹的事,她不能跟那當(dāng)?shù)恼f,也不能跟那當(dāng)兄長的說,安陽府的正經(jīng)女眷總共就兩個,一個是剛懷上身孕在養(yǎng)胎的竇十一娘,一個是剛嫁進門沒多久的老二媳婦,兩個女眷同楚熹幾乎沒來往,在她們眼里,楚熹就是楚家說一不二的姑奶奶,躲著還來不及,怎會跑去話家常,交流做女人做母親的心得。 曹姨娘思來想去,就只能和楚家這上門女婿嘮叨兩句了。 說老實話,薛進對府里這四個姨娘都挺客氣的,起碼比對他那岳丈客氣,見到曹姨娘,朝她點點頭,輕喚了聲:“姨娘?!?/br> “姑爺,別忙著走?!?/br> “姨娘有事?” 曹姨娘笑笑,盡可能慢條斯理地說:“三姑娘自打從常德回來,就老在屋里躺著,吃喝也不節(jié)制,這可不行呀。” 薛進看曹姨娘的眼神略帶了一絲不解。 他認為楚熹如今這樣挺好,不跑不跳,不作不鬧,就是貪吃些,那也是她腹中的孩子貪吃,若楚熹能這般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未來幾個月,薛進必定日行一善,感恩上蒼垂憐。 曹姨娘嘆了口氣:“你想啊,三姑娘本就身量長得小,吃得多,孩子長得大,她又不愿意活動,等臨盆那日,萬一生不下來,輕則保不住孩子,重則一尸兩命啊。” 曹姨娘是怕薛進不上心,所以嘴上半點顧忌沒有,只叫薛進明白事情的嚴(yán)重性。 她如愿以償?shù)膰樀搅搜M。 薛進面無血色的虛心向曹姨娘請教:“那,那該如何是好?” 曹姨娘道:“也不難,無非是叫她多下地走走,多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吃的清談些罷了?!?/br> 薛進用一種領(lǐng)命的口吻應(yīng)了曹姨娘,而后匆匆走向楚熹的住處。 回府的老大剛巧看見這一幕,上前詢問,曹姨娘便簡單說了一番自己的心路歷程。 老大笑:“這事合該讓三meimei那位婆母cao心啊。” 曹姨娘“害”了一聲說:“你若不提,我都想不起來有這么個人,可別叨擾她了,她這么消消停停是最好不過的。” 李瓊在安陽府多數(shù)時候都像個透明人,待誰都冷冷淡淡,饒是楚熹腹中的孩子勉強算薛家血脈,她對楚熹也不是很熱絡(luò)。 而她是薛進身邊除了楚熹以外,唯一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女性,她不愿開口將經(jīng)驗傳授給薛進,薛進就沒有渠道獲取這方面的知識。 一尸兩命。 薛進滿腦子都是這四個字,心里一陣陣慌,快走到院門口時那兩條長腿都要邁出殘影了。 夏蓮正在院里剪花枝,一陣風(fēng)從她面前拂過,她呆呆的抬起頭,環(huán)視四周,空無一人,當(dāng)下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感覺自己撞邪了。 薛進走到屋里,腳步漸漸放緩,探察敵情似的往臥房瞄了一眼,只見楚熹倚床半躺,手里捧著一本書,邊翻頁邊懶洋洋的打呵欠。 就像吃飽喝足的母獅子。 薛進站在屏風(fēng)后,沒急著進去,照例掰手指算了算日子。 差不多,還有五個月,五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薛進長舒口氣,笑道:“看什么書呢?” “春宮圖?!?/br> “……” 楚熹怕他不信,特地向他展示內(nèi)頁,然后沒精打采道:“畫的真難看?!?/br> 楚熹一想吃什么東西,就說是腹中的孩子想吃,薛進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J為,她看見的東西,孩子也能看見,默不作聲的將書抽出來,丟到一旁:“明日是重陽節(jié),我們?nèi)サ烙^祈個平安符如何?” “你不是從來不信這些?” “我又信了?!?/br> “你自己去吧?!背錄]長骨頭似的趴在他肩膀上:“我懶得走?!?/br> 薛進如今遇到事是不會和楚熹爭吵的,他怕楚熹捂著肚子瞪大雙眼的模樣,因此總是迂回迂回再迂回,一件事要兜三五道圈子來達成目的。 “那我便自己去了,正好到烏清池采擷些蓮子吃?!?/br> “你還怪有閑情雅致的……” 薛進笑了笑,隔著寢衣,手撫上她圓鼓鼓的肚子:“怎么樣?今日可有動靜。” 薛進怕把他兒子壓壞了,總是輕輕往上一搭,這能感覺出什么。 楚熹撇嘴,按住他的手背。 薛進的神情頓時染上一絲少年稚氣,很驚奇的抬眸對楚熹道:“他是在踹我嗎?” “哼,他是在我肚子里練武術(shù)。” “總折騰?” “你說呢?” “或許,他是想出去玩。” 楚熹看著薛進,又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肚皮,嘆了口氣,重新躺下。 她最近不是很喜歡楚楚。 薛進記得前些日子,楚楚剛會動的時候,她還一臉驚喜的說“薛添??!小家伙動了!” 薛進雖無法隔著一層肚皮摸到楚楚的動作,但薛進能通過楚熹的情態(tài),感受到她初為人母的喜悅。 哎。 薛進跟著嘆了口氣,脫掉長靴躺到楚熹身邊:“為何不想出門?” 楚熹略有些詫異的看過來,似乎沒想到他會這般問。 薛進后知后覺,楚熹的確藏著心事,于是放柔了聲音:“總在房里待著,對你,對楚楚,都不好?!?/br> “……薛進,這個孩子,我懷的是不是太草率?” “哪里草率?” “我都沒做好準(zhǔn)備,不知道……”楚熹既憂郁又迷茫,那個伶牙俐齒的楚霸王,說話開始顛三倒四:“我覺得生一個孩子代價太大了,要小心翼翼的懷胎十月,一舉一動都生怕有個閃失,臨盆分娩也是一道鬼門關(guān),就算安然無恙生下來,往后呢……” 薛進知道楚熹的顧慮。 這世上夭折的孩子數(shù)之不盡,哪怕富可敵國,權(quán)勢滔天,也不能從閻王爺手里搶人,再者,有了孩子,從今往后事事都要先替孩子著想。 所以楚熹說,她沒有做好準(zhǔn)備。 薛進合上眼睛,輕笑一聲道:“我沒想你這么多,我就想等他長大了,教他騎馬射箭,讀書習(xí)字,帶他去泛舟劃船,釣魚打獵,最重要的是……” 薛進一直堅信楚熹腹中是個男孩,楚熹天天被他洗腦,也以為自己懷的是個男孩,不再糾結(jié)什么重男輕女:“怎么說一半不說了?” “楚熹?!?/br> “怎么?” “楚楚會很喜歡你的,你是這天底下,和他最親的人,血脈相連的親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