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134節(jié)
薛進沒再多說什么,穿好甲胄,快步出了營帳,不多時,大營四周傳來了兩軍廝殺之聲。 楚熹睡也睡不著,躺也躺不住,橫豎無所事事,便換上昨日洗好的衫裙,去探望養(yǎng)傷的廖三。 廖三身體強健,免疫力高,醫(yī)官又給他用了最好的藥,不過修養(yǎng)一日,臉上就有了血色,正在大營中督守兵士布防。 楚熹見他手來來回回比劃,不由喚道:“可別亂動!當心傷口撕開!” “這點小傷,少城主縫的那么好,哪可能撕開啊?!绷稳捯粑绰洌櫫艘幌旅碱^,顯然是肩膀疼了。 “我看你是不想娶媳婦了,在這自找死路,明話告訴你,若是感染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少城主別嚇唬我了,我廖三從小到大受的傷多了?!?/br> “哼,你要這么想……”楚熹強行咽下后面那半句話,瞪著廖三道:“還不回去躺著,就你這不惜命的樣,我能替你去向婉娘提親?那不是把婉娘往火坑里推?!?/br> 廖三輕按著傷處,長嘆了口氣:“少城主當我不愿意躺著,只是軍中將領委實不夠用,你瞧著四面八方,哪哪都是亳州兵馬,沒人督軍怎么能行。” 薛軍戰(zhàn)線拉得太長,每座城池都要留有幾萬守軍和兩名得力干將,以至于薛進真正可用的將領只有廖三、慎良、司其,就是司其還不到可以獨當一面的地步,眼下這種情形,估摸著薛進都要親自上場督軍。 “哎,你回去躺著吧,我?guī)湍憧粗??!?/br> 廖三跟等著她這句話似的,爽快地點頭:“多謝少城主,有少城主在大營坐鎮(zhèn),我就可以安心養(yǎng)傷了。”隨即吩咐親信:“你們幾個記住,凡事需聽少城主號令!不可擅作主張!” “是!”那些親信不敢cao勞廖三,可算抓著一個能抗事的主心骨,一窩蜂的涌上來,你一言我一語,恨不能把楚熹一刀分成八瓣。 “……” 楚熹此時才算明白廖三為何要忍著傷痛在這督軍,薛軍根本沒幾個可以拿定主意的將士,屁大點小事也要請上峰指示,等上峰指令一層層下達過去,黃瓜菜都要結冰了。 然而楚熹到底不敢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種話。 薛軍多為雜牌軍,若將領們有了仰仗,不顧軍令任意行事,長此以往很容易釀成大禍,毀了薛進一番苦心經(jīng)營。 楚熹設身處地,認為這是個無解的難題,只好像個擔保人似的發(fā)號施令。 鎮(zhèn)守大營的將領吃下這顆定心丸,立即回過頭去抵御亳州軍源源不絕的攻勢,很快便穩(wěn)住了局面。 待到午時,雙方皆疲憊不堪,一前一后的鳴金收兵。 收兵了,卻遲遲不見薛進歸營。 楚熹心覺不妙,派兵士去打聽,那兵士匆匆地去,匆匆地回,把薛進也給帶回來了。 薛進臉上纏著白紗布,紗布里還隱隱透著血跡。 楚熹想過薛進可能受傷了,卻沒想過他會傷在臉上,瞪大眼睛看著他還:“你……這怎么弄的!” “沒事,被流箭刮了一下?!毖M頓了頓,又道:“一點小傷,不會留疤。” 作者有話說: 圣誕節(jié)快樂呀寶子們~ 第94章 那支箭從臉上擦過的瞬間,薛進腦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他幾乎呆滯的抬起手,輕輕碰了一下臉,而他觸碰過的地方,很快產(chǎn)生痛感,溫熱的鮮血從皮rou里滴滴答答的涌出來。 這傷和廖三的傷不同,于將士們而言,不過一條無傷大雅的小口子,撒點金瘡藥,包扎一下也就沒事了,遂幫他喚來醫(yī)官,轉過頭去接著與亳州軍糾纏。 醫(yī)官自是不敢怠慢,聽聞主帥負傷,拎著藥箱撒丫趕來,要給薛進上藥時,薛進才堪堪回過神,擋住醫(yī)官的手,小聲說了句:“我不要留疤?!?/br> 醫(yī)官微怔,當即給他換了一瓶藥。 男子臉上留一道疤,的確無傷大雅,甚至可以稱得上功勛。 但薛進心如明鏡,楚熹對他的一見鐘情,是純粹的見色起意,哪怕后來再怎么厭惡他,反感他,排斥他,看到他這張臉都會起三分貪念。 這一點在楚熹和謝燕平定下婚約之時就已經(jīng)印證過了。 若他的臉上橫生出一條丑陋的傷疤…… 薛進可以想象到楚熹那遺憾惋惜,而又不愿多看的眼神。 亳州軍鳴金收兵了,將士們紛紛回營休整了,薛進卻始終不動。 說來可笑,他竟有點不敢面對楚熹。 他希望楚熹看到他受傷,會心疼他,然而憑他對楚熹的了解,絕對是震驚更多一籌,所以薛進不愿回營,不愿見楚熹。 直到楚熹派人來尋他。 傷口在臉上,無論如何瞞不住,薛進只好硬著頭皮返回大營。 楚熹看到他臉上的紗布,果然震驚不已,抓住他的手臂問:“你……這怎么弄的!” 薛進不用手捂臉,盡可能讓自己不那么畏畏縮縮:“沒事,被流箭刮了一下。”想想,到底怕楚熹流露出那遺憾而惋惜的眼神,故而又說道:“一點小傷,不會留疤?!?/br> 薛進本人其實并不在意什么美丑,他從前一度認為楚熹像個胖耗子,尤其吃糕點的時候,總三兩口消滅一大塊糕點,把腮幫子塞的鼓鼓囊囊才罷休,仿佛做過一陣食不飽腹的難民,根本稱不上美人,可也不耽誤他把楚熹摟到懷里,親楚熹的嘴。 是美是丑又如何,人終究會老,皮囊之下的白骨都是一個樣,夫妻相處最重要的是一顆心。 楚熹膚淺,不懂這道理,楚熹也不太喜歡他這顆心。 那皮囊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自打認識楚熹,薛進便很愛惜這張臉,天氣稍微炎熱些,他就極力避免到日頭底下曬著,天氣稍微干燥些,他就會涂一層香脂香膏。 楚熹每每情動,都喜歡撫著他的臉,yin.蕩地說好嫩好滑。 堂堂七尺男兒,被迫以色取人,那會薛進對楚熹臭臉,多是為此生氣。 “讓我看看,傷得嚴不嚴重?!?/br> “都說了沒事?!?/br> “真的……”楚熹小心翼翼地問:“不會留疤嗎?” 薛進雖早料到楚熹會是這個反應,但仍不由的心中憋悶,他很想站起身來指著楚熹的鼻子怒斥她一番,可廖三的話適時在他耳畔響起。 恃寵生嬌,得有寵,才能嬌。 楚熹原本就沒有要寵他的意思,如今他的臉成了這副模樣,楚熹更不會容忍他。 這是在軍營,一旦吵起來,必定會鬧得沸沸揚揚。 薛進深吸了口氣,終于忍耐住,只將楚熹推開,一頭倒在床榻上:“我睡會。” “哦……” 這次,薛進是誤會楚熹了。 楚熹以為她如今和薛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眼下這三五年,他倆之間的結盟還不能瓦解,別說薛進只是臉上刮出一道口子,就是徹徹底底毀容了,也不過一句“湊合唄,還能離咋的”。 她會緊張,完全因為自打她認識薛進,薛進就很愛惜這張臉,呵護起來比女人還精心,并且薛進一看到他,便很刻意的強調了“不會留疤”,像是給自己一個心里安慰。 臉對他來說,應該比眼睛更重要。楚熹簡直不敢想,若薛進臉上橫生一條疤,他該有多恨亳州軍。 請君入甕這招聽起來就足夠狠毒了,他要是真為自己的臉怒下死手,那十五萬亳州軍,七成都得折在這。 楚熹不禁毛骨悚然,甚而生出一種到山崗那邊叫他們快些逃命的沖動。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楚熹想寬慰寬慰薛進,又怕自己提起會刺痛他敏感脆弱的幼小心靈,猶豫了半晌,出去找醫(yī)官了,打算給薛進配一副類似舒痕膠的靈丹妙藥。 在旁人眼里,這是少城主對他們薛帥的愛與關懷。 看啊,區(qū)區(qū)一道疤而已,少城主竟也這么上心,什么謝燕平雙生子,都是過去的年少輕狂,遠遠比不上他們薛帥。 于是這事順理成章的傳到了薛進耳中。 薛進愈發(fā)郁悶了,本來打仗的節(jié)骨眼上煩心事就多,這一郁悶,眼底再無半點笑意,簡直是積著一層冰霜。 楚熹見他這般,不必說,更膽戰(zhàn)心驚。 楚熹被困在薛軍大營的第三日清早,圍攻一整夜的亳州軍再度抱憾撤兵,回到山崗上休整去了。 薛進一夜未眠,食米未進,掀開帳簾,等他的不是一鍋溫熱稀粥,而是一盒新鮮出爐的膏藥,楚熹稱那盒膏藥為舒痕膠。 “來,我給你涂一點,等傷好了保準不留疤?!?/br> “……” 楚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揭下紗布,那條口子真長,幾乎從顴骨一直劃到耳根,淺的地方已經(jīng)結痂了,深的地方仍然有血珠沁出,邊緣有些紅,好在沒有化膿發(fā)炎。 楚熹盯著薛進的傷口,薛進盯著楚熹,暗暗在心中發(fā)誓,只要楚熹眼睛里顯露出一丁點嫌惡,他就把這盒所謂的舒痕膠全塞進楚熹的嘴里。 楚熹可不傻,恰到好處的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呀,恢復得真好,這幾日會有點癢,你千萬別用手抓?!?/br> “……” 薛進不說話,像個產(chǎn)后抑郁的小婦女。 楚熹真想勸勸他,男子漢大丈夫,臉上有道疤算個什么事啊,還能一輩子老做小白臉,歲數(shù)大了,刀疤臉也挺有男人味的。 “搞定。”雖然薛進的傷口已經(jīng)不需要紗布了,但楚熹依然幫他重新包扎好,怕他照鏡子看見,會受到刺激:“信我的,不出十日準能好?!?/br> 薛進終于出聲了,悶悶的,澀澀的:“嗯?!?/br> 楚熹正想開解他幾句,營帳外傳來陳統(tǒng)領的呼喊:“少城主!少城主!仇陽帶著羅統(tǒng)領他們從后方殺進來了!” 楚熹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營帳,只見仇陽身著甲胄,渾身浴血,神情卻十分淡然的朝她走來。 無關仇陽,就這一幕,簡直猶如神兵天降。 楚熹直接被帥呆了。 “少城主。”仇陽停在楚熹三步之外,低聲說道:“城主聽聞亳州軍圍攻了薛軍大營,很不放心,讓屬下來接你回去?!?/br> 楚熹的小心臟怦怦跳了,有點小鹿亂撞的意思。她事后回想,自己很可能在這一瞬間愛上仇陽,只是薛進突然站到她身前,把那頭尚且經(jīng)不起絲毫打擊的小鹿給嚇死了。 “仇統(tǒng)領?!?/br> 仇陽提起刀,拱手抱拳:“薛帥?!?/br> 薛進笑了,是他臉受傷以來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仇統(tǒng)領年紀輕輕,便有這等本事,實在令我欽佩?!?/br> “薛帥廖贊,仇陽不敢當。” 薛進轉過身,看著楚熹,笑得十分溫柔:“既然岳丈派人來接娘子了,娘子便早些回安陽吧,省的岳丈惦記?!?/br> “……”憋了一會,楚熹說:“那我,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