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說：若是我想帶杏兒走呢？卻并沒說出口。

    “你能保證，永遠不讓她傷心嗎？”

    紀凌宇聞言低頭，細細想了一想，抬起頭來，說：“我不能保證這個，因為我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但是我能保證，永遠不會讓她因為我身邊有其他人而煩惱，再也不了！我發(fā)誓，若是我做不到，就讓我立時萬箭穿心而死！”

    他舉起包扎成一團的手，賭咒發(fā)誓。

    “求求你！”

    紀凌宇覺得心口也在顫抖，他不敢抱希望，又抱了所有的希望，懇求木歲寒。

    紀凌宇披衣要往外走，昭帝和宋皇后等人也趕了來。

    “你要去哪里？”

    一向剛強好勝的宋皇后，還未開言，便幾愈哭了出來。

    紀凌宇抬頭，眼神掃過昭帝，昏迷前，在雨中……他當時已經頭重腳輕，迷了心竅，可是卻又存著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從兩三歲就裝作忘記的事，竟然對昭帝提起了嗎？他知道自己記得那件事，豈不是更……

    算了，那又如何？

    他低著頭，對宋皇后說：“請恕兒不孝！”

    “我新得了消息，這次一定能找到她。求母親成全……”

    宋皇后抬袖拭淚，半是斥責半是祈求：“你說怎么找，母后幫你去找，你先養(yǎng)好病，可行？”

    紀凌宇不言語，跪在地上不起。

    雖然木歲寒說，杏兒是被鎮(zhèn)遠侯的人送出京城，往漠北而行了?？墒撬麉s不敢完全就信了。他必定要見了杏兒，才知此事為真。才知杏兒并未遭受不測。

    “小宇！”皇太后也叫了一聲，希望紀凌宇留在宮中休養(yǎng)。

    紀凌宇滿心懊喪，他知道身為太子，身為皇家子孫，做什么才是“對”的。可是……

    “張雙勝！”昭帝突然喚了一聲。

    張雙勝，是昭帝親衛(wèi)統(tǒng)領，可號令御林軍。

    “臣在！”

    “你帶多些人，護送太子。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張雙勝領旨，昭帝又叮嚀：“把劉太醫(yī)、白太醫(yī)帶上吧。要帶什么醫(yī)藥補品，快些去準備?！?/br>
    紀凌宇仍低著頭，明黃色的龍靴走到他近前停住。

    “找到人，就早點回來。莫在外面胡混！”

    頭頂響起似是斥責的話，然后靴起腿行，待紀凌宇抬頭，昭帝已經走出幾步遠。

    幸好帶了太醫(yī)，當夜紀凌宇在馬車上，又生了熱，他喝完宋烈遞給他的一碗藥，看到旁邊還有剩的半碗，也拿起一口喝了，才倒頭睡去。

    天亮時，紀凌宇醒來，看到木歲寒盯著他發(fā)呆，揉了揉眼睛，說：“我謝謝你告訴我?！?/br>
    木歲寒訕笑，“我剛才還在想，要怎么樣神不知鬼不覺殺死你呢。”

    紀凌宇坐起來，鄭重說：“我真的很感激你。因為你隱瞞我，對你并無妨礙；你坦白欺瞞了我，卻可能招來殺身之禍?！?/br>
    車輪壓在路上，咯吱吱響，木歲寒不知該盼著車馬快一些，還是慢一些，掀開車簾，嘆了口氣，說：“其實你早晚會知道的，等去找章嬤嬤的人回來，或許你就知道該去哪里找了。我從頭到尾都只想騙你……你只是因著過于急切，迷了心竅。等冷靜下來，自然會想到鎮(zhèn)遠侯之處。”

    “我不怪你，你是為了她好?！奔o凌宇也掀簾，催著馬車快些，回頭繼續(xù)說，“是我沒照顧好她，讓她失望了。以后，不會再給別人騙我的機會。”

    因著鎮(zhèn)遠侯的人皆是軍伍出身，做事自有一套規(guī)矩，倒是比尋常馬車好找。等兩天后，就已確知，杏兒應當真的是被送往漠北了。

    紀凌宇再也坐不住，改騎了馬，一路打問，一路尋覓。若不怕路上錯過，他恨不能揮鞭疾馳萬里，速速趕去漠北。

    章嬤嬤端來了湯藥，杏兒喝了一口，卻說太苦，求她去客棧門外買個糖葫蘆。章嬤嬤一走，杏兒就拿起湯藥，把剩下的全倒進了凈房里。

    她病懨懨了幾日不好，只好暫時歇腳在這小鎮(zhèn)上看病休養(yǎng)。林校尉說，等她好了，就啟程。

    門吱嘎打開，杏兒忙把湯藥碗放在桌上，假裝才喝完，皺眉抱怨：“嬤嬤，這藥好苦，苦死我了?！?/br>
    說著轉頭伸手，想要接章嬤嬤買回來的糖葫蘆。

    門首處并不是章嬤嬤，一個高大而瘦削的人影，正正站在門當中，頂天立地，一動不動，似石雕的神像。

    雖背著光，看不清相貌，杏兒卻已認出，她的右臂還伸展在空中，似被點了xue般未曾落下，心里不知是喜是悲，眼淚卻已遮住了面容，她試探著喚了聲，嘴唇都在哆嗦：“阿，阿余？”

    擋了門的人“嗯”了一聲，向著她走過來，杏兒想迎接他的擁抱，他卻在張開伸臂攬在杏兒兩側時，順著杏兒滑了下去，依著杏兒跪著，杏兒想要略微后退半步，好伸手拉他起來，他卻“嗵”一聲砸在了地上，原來已經昏了過去。

    杏兒糾結來糾結去，才下了決心離開?？墒遣幌朐匐x開，只在這一秒就決定了。

    等眾人幫著把紀凌宇抬到床榻上安頓好，她看著床上又瘦又憔悴，幾乎不像是阿余的人，哭了半天，卻又笑。

    紀凌宇自己一路疾奔，把本就未愈的病情拖得愈發(fā)嚴重，等醒來，第一句卻問的是：“你怎么在喝藥？怎么生病了？快讓白太醫(yī)來給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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