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點點頭：“我明白了?！?/br>
    她回想了下之前所見的道謝樣式，不太熟練地朝江衡拱手：“多謝江少城主告知?！?/br>
    見她動作，江衡笑意愈發(fā)溫柔，眸中情意幾乎溺人：“阿寧客氣了?！?/br>
    說完此話，他適時露出些忐忑：“我可以這樣喊你嗎，是否有些唐突了……”

    “阿寧”二字用那樣脈脈含情的語調(diào)道出，長寧心頭升起一種難言的不適感。

    可想到方才江衡一番耐心告知，她忍了忍，很敷衍地道：“你一定要這樣喊，就隨你吧?！?/br>
    見長寧臉上幾乎明寫著“勉強忍一下”，江衡笑意再次有些僵硬地掛在面上。

    長寧聽完了關(guān)于蓉城的消息，便想走了，可顧及之前還答應了同江衡的私聊，她耐著性子問：

    “公事說完了，你要同我說的私事，是什么？”

    見話題終于到了他準備許久的環(huán)節(jié)，江衡深吸一口氣，重新露出個溫柔笑容。

    “私事……”

    “是我想要同阿寧說一段我的舊事?！?/br>
    長寧有些驚訝：“你的舊事？”

    江衡點點頭，露出個苦澀的笑：“阿寧莫要看我是什么臨城少主，看似身份貴重，從侍眾多，實則，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長寧不解：“可你若是想說話，應當有很多人愿意陪你。”

    江衡輕輕搖頭，望向她的眼里脈脈含情：“可有些話，不足為外人道也……”

    可難道她不也是外人嗎？

    長寧蹙眉，很勉強地道：“那你說吧，我聽著?！?/br>
    江衡手輕覆在青瓷茶蓋上，輕聲道出了第一句話：“我曾有過一位未婚妻。”

    32. 【32】 都是瘋子。

    未婚妻？

    長寧想, 這果然是樁私事，甚至有些過分私密了。

    而江衡看著她，聲音微啞地繼續(xù)道：“我與她情投意合, 更是青梅竹馬長大, 原本以為可以相伴一生、白頭偕老?！?/br>
    “誰知造化弄人。”

    他閉上眼，語調(diào)沉痛，“可就在我們婚期將至時, 瘴氣為禍于世……我領(lǐng)隊去往前線剿滅瘴物，她守在后方, 默默待我歸來?！?/br>
    “臨走前，我們約定，等我回來，便是我們成親之時……”

    江衡情緒深沉，寥寥數(shù)語，便勾勒出一個悲情故事的輪廓, 長寧逐漸被他所說的內(nèi)容吸引, 撐著下巴, 聽得很入神。

    “最初, 一切都很好，隔幾日我便能收到她傳來的消息, 說她很好, 什么都好, 要我千萬莫要掛心。”

    “而前線魔瘴肆虐, 戰(zhàn)況實在吃緊，我未能察覺到她話中深意，一心只想趕緊結(jié)束禍亂，回去娶她……”

    “可就在我凱旋那日, 卻沒能在相迎的人群中看到她，那時我便察覺又不對，于是什么都不顧，直奔著去尋她……”

    說到此，江衡整個人都劇烈顫抖起來，握著青瓷茶杯的手用力到指骨發(fā)白。

    “這時我才知曉，原來她死了……”

    “死在我歸來前的第三日……在宗門逼迫下，跳入魔淵，充作了那平息暴亂的祭品……”

    “可笑我被蒙在鼓里，連她最后一面都未見到……”

    說至此，江衡情緒愈烈，洇紅的眼角竟淌下一滴淚來。

    縱然這番話多有虛妄，可這一滴淚，卻是自肺腑的真切。

    “墜入魔淵者，神魂俱滅，再無來世……我本以為，我與她再無相見的機會……”

    他深深看著長寧，語調(diào)仍是喑啞：“可天道大概還是憐我的，竟然將她送還回來……”

    “雖然她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可能再見一面，我便是死，也無遺憾了?！?/br>
    縱然再遲鈍不知，可眼下被這樣灼灼的目光盯著，長寧終于回過味來，面露驚愕：“你不會想說……你那位未婚妻是我吧？”

    開什么玩笑，這種話是可以信口就來的嗎？

    這江衡莫不是腦子有什么問題……

    見她蹙眉嫌棄的神情，江衡眼神暗了暗，苦笑一般道：“阿寧，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也并非是想要逼迫你接受什么?！?/br>
    “我只是想要和你說一句……”

    江衡眼眶泛紅，緩緩抬手，想要碰一碰她的額發(fā)：

    “阿寧，歡迎回家?！?/br>
    長寧蹙著眉，錯身躲開了他伸來的手。

    她不介意聽一段悲情故事，可她十分介意這悲情故事主人公成了自己。

    長寧冷冷道：“這些不過是你一面之詞罷了。”

    “你說我是你未婚妻，我便是了？”

    她一字一頓，吐字清晰：“那我還是你爹呢。”

    望著江衡一寸寸皸裂的深情面容，長寧面無表情繼續(xù)道：“我這個爹，你認不認？”

    江衡額角青筋跳動，很勉強才能穩(wěn)住情緒，他不曾想，失去記憶的長寧，反而比從前更尖銳、更難把控。

    此時，他面上那一點淚痕早已干涸，愈發(fā)顯得難堪：

    “阿寧，你莫要說笑了……”

    “我沒有在說笑?！遍L寧搖搖頭，“我只是在反駁你罷了。”

    “江少城主說的不錯，我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br>
    “可若是隨便誰跑到我面前，說一大通話，告訴我他是我的誰，我都相信，那不是很可笑么。”

    長寧直直與江衡對視，眼神若刀鋒尖銳：“言語會說謊，可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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