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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慈師太知曉她的到來,施施然行至她面前,雙手合十道:“許久不見顧姑娘,別來無恙否?” “靜慈師太?!鳖櫼箒砘亓艘欢Y,抬手摘下了面紗皺眉道:“我有困惑,特地趕來求解?!?/br> 靜慈師太看了看她的神情,搖頭嘆息:“姑娘的困惑非我所能解?!?/br> “為何?” “姑娘聽我講經(jīng)許久,應知曉佛有三不能。” 顧夜來頷首,輕聲道:“佛不替眾生轉定業(yè),佛不渡無緣之人,佛不渡不信之人?!?/br> 靜慈師太念了聲佛,道:“姑娘的困惑只有自己能解,若是解不開,只是姑娘困于過去不肯釋懷。天色將晚,貧尼有晚課要做,煩請姑娘自便吧?!?/br> “有勞師太?!?/br> 顧夜來正欲離開,卻又聽靜慈師太道:“前些時日,貧尼見西山之缺有人建放鶴亭,姑娘若是無事可做不如去看看,或有所頓悟也未可定?!?/br> “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擇所適。翻然斂翼,宛將集兮,忽何所見,矯然而復擊。獨終日于澗谷之間兮,啄蒼苔而履白石?!?/br> “鶴歸來兮,東山之陰。其下有人兮,黃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飽。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離放鶴亭尚遠,顧夜來便聽到了有人高吟放鶴、招鶴之歌,其聲若金石玉碎,卻又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懶散。 待到近了些,看到一白衣公子倚在亭邊,衣帶當風,在漫天晚霞的映襯下竟有“浩浩乎如憑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顧夜來看著他的背影,沉吟片刻便欲離去,誰知那白衣公子卻開口道:“客人為何而來,又為何而去?” 他并未回頭,但卻仿佛早已知曉她的到來。 顧夜來有些詫異地停住腳步,道:“為解惑而來,為不可解而去?!?/br> 那白衣公子轉過身來,看到她不由得大笑:“原來不是客人,而是故人?!?/br> 顧夜來震驚地后退了兩步,看著他眉心的一點朱砂痣倒抽了口冷氣,喃喃道:“先生……” ☆、放鶴亭(二) “你怕什么?”劉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小弟子,挑眉道:“過來坐。” “我,我……”顧夜來本意是想躲著的,但或許是劉潯往日積威甚重,她在那里“我”了半天,終究還是在劉潯威脅的眼光中默默移步過去。 待她坐過來,劉潯方才看清她臉上的傷,不由得皺眉道:“你臉上的傷怎么弄得?” 顧夜來有些驚慌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臉,因在來清凈庵的路上洗掉了脂粉妝容,故而臉頰上的那道疤便顯了出來。她素日并不如何在意這傷口,但如今在劉潯的審視之下,卻覺得很是尷尬。 看著她這副模樣,劉潯用手中的折扇挑開她的手,端詳片刻道:“這傷也有些時日了,應是兩三年前的舊傷了吧。唔,兩三年前……莫不是楚家那位三小姐害的?” 顧夜來垂首不語。 “我先前倒還一直疑惑,你離開江南便罷了為何走之前要給楚家三小姐下絆子,果然是有原因的?!眲±湫Φ溃骸叭缃褚牢铱磥?,你還是太便宜她了?!?/br> “別說了?!鳖櫼箒淼吐暤?。 劉潯不由得有些氣了,拿折扇輕輕敲了她的頭道:“來好好給我講講,不過三年而已,你是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幅德行的?容貌有損也就罷了,左右瑕不掩瑜。你這性子是怎么說?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人自然是會變的?!?/br> 顧夜來搬出對楚嶠的那段說辭,結果直接被劉潯給訓斥了回去。 “少拿那套糊弄我。”劉潯拿著折扇一下下敲著手心,挑著很是招人的桃花眼道:“你如今年紀大了,膽子也見長了。當初不告而別,如今都敢當著面敷衍我了?!?/br> 顧夜來一副認命的樣子,閉口不言。 劉潯被她油鹽不進的模樣氣笑了,道:“孟笙歌你真是長進了?!?/br> 聽到這久違的名字,顧夜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高了好多:“別這樣叫我!” “那怎么稱呼?顧姑娘?”劉潯嗤笑道:“我來了京中方才知道顧姑娘好大的名氣,一手殘琴手藝真是了不得?!?/br> “先生……”顧夜來抬袖掩著臉,道:“是我違背了誓言,是我的錯?!?/br> 當年她拜入劉潯門下隨其學琴,彈殘琴的指法也皆是劉潯所授。她拜師曾發(fā)誓不將此指法公之于世,但三年前為了穩(wěn)住音韻閣的地位,不得不露了這一絕技。 劉潯對她可謂是恩重如山,如今卻到了這般境地。這些年來漂泊不定,故人離散,真是無可奈何。 “自你十二歲拜入我門下,如今也已六年了?!眲∠肫鹜辗N種,有些感慨,“你說你有困惑,不如說來聽聽。” 顧夜來平復了情緒后也覺得自己太過失態(tài),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 劉潯看她低眉順眼的,感覺總算找回了點往日自家徒弟乖巧的樣子,頗有耐心地問:“老規(guī)矩,我問你答。你當年為何不回江南?” “我父親仙去,我于清凈庵修養(yǎng)?!?/br> “為何入音韻閣?” “報恩。我幼時曾得白姨照顧,她有難我不得不幫。” “你今日為何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