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看了眼天色，“告辭怎生用了這樣久？”

    翟珩搖了搖頭，顯是不知。永寧沉思片刻，邁開了步子向著主帳走去，欲親口向梁泊昭辭行，翟珩瞧見，自然也是跟上。

    剛走不遠，就見一支侍從護送了幾個個大夫匆匆趕了過來，細瞧下去，那幾個大夫無不是誠惶誠恐，看起來極為面生，顯然不是營中軍醫(yī)。

    看見永寧，侍從立時止步行禮，永寧瞥了一眼，“你們行色匆匆，是出了何事？”

    “回大人的話，夫人早起時腹痛，怕是要生了。侯爺放心不下，命屬下去將周遭的大夫全請了過來。”

    永寧皺眉；“軍中那樣多的軍醫(yī)，又何至于去民間請？”

    侍從口舌一僵，“這”

    永寧雖是這般說來，卻也心知梁泊昭是關(guān)心則亂，前兩日便聽聞他命趙云平請來了數(shù)個產(chǎn)婆，眼下又是命人抓來了這些大夫，不過是生個孩子，偏生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此事若傳回京師，落在父皇耳里，只怕又是一場事端。

    “去吧。”永寧側(cè)過了身，讓出了一條小道，侍從又是行了一禮，領(lǐng)著身后的那幾個大夫，向著后營急趕。

    翟珩亦是苦笑；“此地畢竟是軍營，侯爺此舉，委實荒唐?！?/br>
    永寧不言語，翟珩話音剛落，便心知自己是說錯了話，永寧最見不得別人說梁泊昭的不是，自己如今倒真是明知故犯了。

    “公主恕罪，屬下一時口快。”

    永寧搖了搖頭，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他不是荒唐，他只是太在意妻兒安危?！?/br>
    “是?！钡早窀┥?。

    “罷了，隨我一道去看看?！?/br>
    “公主，那回京的事？”翟珩出聲提醒。

    永寧的腳步頓了頓，繼而道；“她既快生了，那我便等她產(chǎn)下麟兒，看過是兒是女再走，總也不差這一時半會?！?/br>
    翟珩聽她這般說來，自是無言以對，只得與永寧一道去了凝香住的帳子。剛到帳外，就見軍醫(yī)三三兩兩的守在那里，里面不時傳來幾聲輕淺的低吟，與產(chǎn)婆焦急的聲音，而方才那幾個民間的大夫，則是被侍從押在一處，垂頭喪氣的聚在那里。

    永寧沒看見梁泊昭。為首的軍醫(yī)見到她，立時便過來行禮，永寧眉心微蹙，只問；“夫人如今怎樣了？”

    “夫人已是喝下了催產(chǎn)藥，將胎兒娩出便無事了，只不過夫人是頭胎，怕是會慢一點。”

    “侯爺怎不在這里守著？”永寧問。

    “這老朽不知，侯爺方才在里面陪著夫人，被人請出后，就是獨自去了主帳?！?/br>
    永寧不說話了，軍醫(yī)瞅了眼她的臉色，斟酌道；“夫人這里想必一時半會的還沒有消息，大人不妨先回去歇息，等夫人誕下麟兒”

    “不了，我就在這等?！庇缹幝曇舾纱?，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營帳里，凝香從不知生孩子竟是如此的疼。

    天還未亮，她便察覺到腹中的痛意，那疼痛起先只是一陣陣的，并不緊密，她剛動了動身子，一旁的梁泊昭便是驚覺，見她小臉蒼白，口中喚痛，立時便命人請來了軍醫(yī)，軍醫(yī)一番望聞問切，讓人將備好的藥汁端了過來，凝香喝下那藥汁，沒過多久，腹中的疼痛便緊密起來了，一股股的像她襲來，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疼疼疼，全是疼。

    她的手緊緊的攥著丈夫的衣襟，疼的一張臉再也沒了顏色，額前的汗水早已打濕了碎發(fā)，就連呼吸間都是熱騰騰的水汽，疼的無法出聲。

    梁泊昭抱著她，握著她的小手，不住的低聲安慰，軍醫(yī)沒法子，來請了好幾次，直到最后穩(wěn)婆過來，言著要為夫人接生，請侯爺回避，才終于將梁泊昭請了出去。

    回到主帳，梁泊昭根本沒心思處置軍務(wù)，他遣退了所有人，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帳子里，幾乎將自己煎熬的發(fā)了狂。

    回想起凝香的呻吟，梁泊昭只覺得疼的鉆心，他甚至沒法告訴她孩子的情形，他說不出口，更沒法眼睜睜的看著妻子費盡心血，卻生下一個早已不在了的孩子

    他坐在那里，落下一道高大的剪影，他甚至不敢在帳外守著，聽著凝香一聲聲的痛吟，一顆心便好似不斷的被人鞭笞著，幾乎能沁出鮮血。

    梁泊昭低下了頭，闔上了眼睛。

    睿王剛到主帳，便被侍從攔住，袁子闊微覺詫異，一問才知是凝香要生了，心中頓時一緊，他畢竟是男子，自是無法去后營，只得回到了自己住的帳子，來回踱著步子，也是心神不定。

    凝香的眼淚與汗水交織著，腹中的疼痛那樣劇烈，幾乎折磨著她恨不得死去，一旁的產(chǎn)婆滿頭大汗，不住的催促“夫人使勁兒，您這是頭胎，您加把勁兒將孩子生下來，就不痛了?！?/br>
    凝香聽不清她們再說什么，小手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眼淚一行行的掉，她咬緊了牙關(guān)，直到實在疼的難以忍受，方才發(fā)出一聲極低的，淺淺的嗚咽。

    凝香的身子到了如今也才剛滿十七歲，骨架還沒完全長開，身子打小又柔弱，懷孕時讓人劫持，一路顛簸。這兩日剛到軍營，還沒來及將身子養(yǎng)好，便開始了陣痛，哪還有那個力氣，能將孩子生下來？

    帳子里的血腥氣沖鼻，不斷有刺目的鮮血從凝香的下身汩汩而出，可孩子，卻依然沒有落地的跡象。

    凝香的身子很冷，她躺在那里，無論產(chǎn)婆如何催促，都是再也使不出丁點力氣，產(chǎn)婆沒法子，匆匆走了出去，將凝香的情形和軍醫(yī)仔細說了，未過多久，又有人送來了催產(chǎn)藥，給凝香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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