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

    她大概是沒有自尊的。

    沉默良久，蔣惜嘴角扯了扯，僵硬搖頭：“沒有。”

    她笑著否認(rèn)：“許靜妍沒有罵過我，也沒有打過我?！?/br>
    “都是我的錯。是我穿假貨，我窮酸，我沒有自尊。跟周小雨、許靜妍都沒有關(guān)系。我們沒有打架，沒有吵架?！?/br>
    辦公室里，其余三人被蔣惜這一番話震到。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周小雨，她瞪大眼，滿臉不敢置信道：“蔣惜，你在說什么啊？說什么沒有打架，沒有吵架？許靜妍那么罵你，你都不會生氣嗎？”

    蔣惜無力笑笑，她故作鎮(zhèn)定搖頭：“沒有。”

    周小雨氣到說不出話。

    許靜妍冷冷看她一眼，也沒吭聲。

    唯有楊競文嘆了口氣，揮手讓周小雨和蔣惜先出去。

    走出辦公室，繞過三樓樓梯周小雨才不解地停下腳步。

    她轉(zhuǎn)過頭，氣急敗壞看了看蔣惜。

    咬牙切齒問：“你到底在怕什么？猶豫什么？？剛剛為什么不說實話？”

    蔣惜閉口不提原因，“沒有為什么。”

    周小雨氣得話都不想說，直接甩下一句“你隨便吧”便匆匆跑回教室。

    —

    晚自習(xí)上課，蔣惜坐在座椅，從桌肚里隨便翻了本書出來，攤開一頁，拿起筆在上面沒有目的性地涂涂抹抹。

    周小雨回到教室就趴桌上睡覺，壓根兒不管上沒上課。

    陳越走讀，晚上可以不來教室自習(xí)。

    林生豪本來在看漫畫，見周小雨、蔣惜一前一后回來，晚自習(xí)第一課下課兩人誰也沒搭理誰。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林生豪戳了戳周小雨的手臂。

    周小雨不耐煩地抬起頭，皺著眉問：“干嘛？”

    林生豪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蔣惜后腦勺，憋著氣問：“你跟蔣惜吵架了？”

    周小雨跟炸了毛的獅子似的，立馬冷言冷語回應(yīng)：“誰敢跟她吵架啊。她那么高貴，別人都欺負(fù)到頭了還擺出一副好人形象?！?/br>
    “活該我做惡人唄。以后我再也不管某些人的破事了。”

    說完周小雨還不忘看一眼蔣惜，瞥見她抖動的肩膀，周小雨癟癟嘴，別開臉裝作沒看見。

    整個晚自習(xí)蔣惜都沉浸在低氣壓中，后面兩堂課她也一點沒聽。

    晚自習(xí)結(jié)束，她坐在教室久久沒有動靜。

    直到教室最后一個人走完，蔣惜才動作遲緩地收拾書包回寢室。

    校園空蕩蕩的，沒什么人。

    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樹上的黃葉嘩啦嘩啦掉個不停。

    蔣惜走到半路，轉(zhuǎn)頭往漆黑的cao場走。

    走到升旗臺，她找了個不起眼的臺階坐下，隨后抱住雙腿，埋臉無聲哭泣。

    —

    吵架事后，周小雨跟蔣惜自覺進入一個冷戰(zhàn)狀態(tài)。

    期間蔣惜也曾主動找周小雨說過話，只不過每次都被她忽視。

    平時她倆在學(xué)校都一起吃飯，這次過后，周小雨跟外班幾個女生一起上下課，一起吃飯。

    蔣惜則獨來獨往，一個人吃飯、上廁所。

    陳越知道她倆冷戰(zhàn)是在周三下午。

    下午第三節(jié) 課是體育課，陳越跟林生豪一下課就下樓打籃球。

    周小雨則跟二班幾個女生一起去cao場。

    蔣惜快要打上課鈴了才姍姍來遲。

    整隊時，陳越瞥見蔣惜一個人落單，他皺眉問林生豪：“周小雨沒跟蔣惜一起？”

    林生豪撓撓耳朵，一臉尷尬：“她倆吵架了?！?/br>
    陳越擰眉：“什么時候的事？”

    林生豪搖搖頭，滿臉無奈：“就周一晚上。你那天沒來。昨天你又請假，肯定是不知道。嘖，那場面可太修羅了。我算是明白了，女生冷戰(zhàn)有多恐怖。”

    “就我昨天找蔣惜借個橡皮擦都被周小雨瞪了好幾眼。還給我畫了根三八線不許我跟她說話，也不許我用她任何東西?！?/br>
    “平時她倆關(guān)系好到手挽手肩并肩一起上廁所吃飯，現(xiàn)在吵架恨不得離對方十萬八千里遠。周小雨換了一天座位，收作業(yè)都不肯跟蔣惜作業(yè)本放一堆……”

    陳越邊聽邊看向第一排最右側(cè)的背影，看到蔣惜自覺與旁邊的人隔開一米遠，陳越眉頭越皺越緊：“她倆為什么吵？”

    林生豪搖頭：“不太清楚。好像是因為許靜妍？據(jù)說是許靜妍罵蔣惜穿假貨，周小雨替蔣惜出頭，結(jié)果蔣惜在老楊面前否認(rèn)沒吵架。周小雨氣蔣惜不說實話，也氣自己好心沒好報?！?/br>
    “話是這么傳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蔣惜這兩天確實有點可憐。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上廁所，班里跟許靜妍玩得好的女生都孤立她?！?/br>
    “現(xiàn)在周小雨也不理她。她確實挺難?！?/br>
    上課鈴打響，林生豪說到一半，匆匆結(jié)束話題：“那啥，我先去集合?！?/br>
    高中體育課沒那么嚴(yán)格，做完熱身、跑兩圈就解散自由活動。

    蔣惜之前很喜歡上體育課，尤其是體育課后的自由活動時間。

    那段時間她會跟周小雨或者班里女生坐一堆聊明星、聊八卦、聊小說。

    可是現(xiàn)在自由活動，她只有她。

    無論做什么，都是一個人。

    她站在足球場中間四處張望，看到周小雨也是一個人，她剛想要上前跟她找打招呼。

    還沒到周小雨身邊，二班幾個女生就朝周小雨圍了過去。

    幾人找了個位置坐下，圍坐一圈歡歡笑笑聊八卦。

    蔣惜腳步驟然停下。

    她落寞地看了眼周小雨的背影，僵硬地轉(zhuǎn)向別的地方。

    陳越、林生豪在跟二班幾個男生打比賽，很多女生都去籃球場觀看。

    籃球場一圈很快便圍得水泄不通，蔣惜擠不進去，找了個偏僻的位置站。

    許靜妍跟蔣惜離挺近。

    瞥見蔣惜，許靜妍鼻子里哼了一聲，故意放大音量跟旁邊的人討論假鞋的事。

    她抱著胳臂，滿臉鄙夷：“你們見過穿假鞋還特別囂張的人嗎？”

    其他幾個女生面面相覷，“誰啊?！?/br>
    許靜妍：“就我們班一個女生。她家里吧，條件應(yīng)該不咋滴。其實我覺得這也沒什么。但是吧，窮就窮唄。為什么要買假貨裝逼呢？”

    其中一個女同學(xué)滿臉唏噓：“也太虛榮了吧??？到底誰啊，叫什么名字，我們認(rèn)識嗎？”

    許靜妍故意往蔣惜的方向瞥了眼，卻又沒明說：“名字我就不方便說啦。不然有些人又要說我在欺負(fù)她。不過你們路過我們班的時候可以仔細觀察觀察，有誰穿的板鞋就知道了?！?/br>
    蔣惜難堪到極點。

    她攥緊不停顫抖的拳頭，極力忍住上前辯論的沖動。

    許靜妍注意到蔣惜往人群里躲的動作，再次開口：“你們說這種人是不是窮得特別沒有尊嚴(yán)？”

    “反正我要是沒那經(jīng)濟實力，絕對不買穿不起的鞋。也不會買假貨裝真的。”

    蔣惜整個人處于極度憤怒、恐懼的邊緣。

    她站在那肩膀不受控制地發(fā)抖，腿不自覺地打顫，連牙齒都被她磨得咯吱咯吱響。

    許靜妍還在跟人暗嘲：“哎呀，名字真不能說啦，不過你們要是見過以后肯定能認(rèn)出來……”

    蔣惜忍無可忍，她轉(zhuǎn)過身，雙手捏緊拳，目光直勾勾地盯住許靜妍。

    許靜妍被蔣惜的眼神嚇到，好一會兒沒說話。

    蔣惜咬緊泛白的嘴唇，邁開麻木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向許靜妍。

    她走得很慢很慢，步伐也很沉重。

    那張臉毫無血色，眼里布滿血絲，唇瓣被她咬出很深的牙齒印。

    樣子看起來很嚇人，旁邊的人被她嚇得不輕。

    蔣惜無視旁人異樣的目光，徑自走到許靜妍面前穩(wěn)住腳步。

    她人比許靜妍高一點，再加上她處在極度崩潰的狀態(tài)，看起來氣勢洶洶，讓人自生怕意。

    旁邊的人看她這樣不斷竊竊私語，

    蔣惜站許靜妍面前，臉色慘白地掃了掃她，慘淡問：“許靜妍，你對我到底有什么不滿啊？”

    “我從認(rèn)識你到現(xiàn)在既沒有招惹你，也沒有得罪你，你憑什么這么侮辱我？”

    “我不認(rèn)識什么匡威，也沒穿過名牌。這雙板鞋是我奶奶買的，價格五十塊。是便宜貨，但不是假貨?！?/br>
    “還有，你說的匡威，我一點也不稀奇。也沒想過買假貨裝什么有錢人。不好意思，我窮我知道，但是我沒覺得窮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br>
    “偏見與傲慢才是原罪。而你，許靜妍，挺沒意思的。”

    許靜妍被蔣惜懟得啞口無言，旁邊跟許靜妍一起說壞話的女生也一臉尷尬。

    籃球場上的陳越注意到不遠處的動靜，一把丟下手里的球大步流星走向蔣惜。

    在眾人怔愣時，陳越一把拉過蔣惜，單手扣住她的肩膀?qū)⑺龔妮浾撝行慕饩瘸鰜怼?/br>
    兩人并肩走出球場，走出眾人驚愕呆滯的視線，走出世人的傲慢與偏見。

    一直到教學(xué)樓，陳越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