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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文白月光重生后 第40節(jié)

    這皇帝換人做了,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崔太后待祁湮其實也是有那么些微母子之情的,她畢竟無兒無女,祁湮喚了她這許多年的母后,她口中再罵著祁隕白眼狼,再說著恨不得當初掐死他,而今卻也不曾真的盼著他死。

    瞧著眼前重傷的祁湮,崔太后手顫著,想要碰一碰他,最終卻還是在一旁暗衛(wèi)防備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回太后,陛下中了箭,箭上有毒,臣無能,不知此毒和解?!碧t(yī)緊擰眉頭,叩首告罪道。

    毒?

    崔太后滿目驚色,厲聲質問祁湮身旁暗衛(wèi)。

    “你們是怎么護駕的?皇帝怎么會中了毒箭?程勁!究竟怎么回事?”她視線落在龍榻前跪著的程勁身上。

    程勁正是此前被祁隕派去西北徹查祁隕之事的親信,自祁湮做太子時便已是他身邊親信護衛(wèi)。

    “是屬下護駕不利!九殿下潛入皇宮帶走了宋首輔,陛下在宮門之上,親自下令就地處決,可,衛(wèi)世子突然出現,連射三箭,屬下等人一時不察,護駕不利,衛(wèi)世子的第三箭正中陛下后心?!?/br>
    “你說什么?祁隕?衛(wèi)韞玉?他們還活著?”崔太后扶著身邊侄女的手腕,連連后退。

    程勁跪地應聲,道:“是?!?/br>
    崔太后眼前一黑,強撐著立著殿內,渾身發(fā)冷。

    當年先帝僅余下祁湮和祁隕兩個兒子時,崔太后便憂心先帝最終會選了幼子即位。

    祁隕和那個讓她恨到骨子里的女人,長得太像了,先帝那般念著那女人,無論是因祁隕那張臉,還是他的戰(zhàn)功秉性,崔太后都覺得,先帝只怕是更愛幼子尤勝長子的。

    可崔太后心知自己當著祁隕的面杖殺了他母妃,又多年苛待于他。

    若是祁隕即位,自己這個嫡母,怕是未必做的了太后。

    可祁湮就不一樣了,再怎么說,自己是他的母后,再者說,祁湮生母之死,歸根結底也怨不得自己,況且先帝恐怕到死也是不敢告訴祁湮他生母的真正死因的。

    作者有話說:

    第44章

    崔太后以為的祁湮顧忌為帝清名,其實很是可笑。

    祁湮連衛(wèi)韞玉都下得了手,如何顧忌她一個名義上的母后。

    待他真正大權在握,第一個要屠盡的便是崔氏子弟。原本的他,在登基十余年后乾綱獨斷之時,也確實是這般做的。崔太后是沒死,可她卻活的生不如死。她的親族,崔氏男丁個個梟首崔氏女子悉數為奴,唯獨崔皇后,自縊宮中,未落得受人折辱的下場。短短半月,崔太后也抑郁而終。

    可笑的是,眼下的崔太后并不知曉若是祁湮安穩(wěn)在帝位上活著后,自己的下場。

    竟罕見的真心為重傷垂危的祁湮擔憂。

    她一聲聲焦灼的喊著祁湮的名字,有那么一瞬,真像是個母親。

    床榻上的祁湮眼眸緊閉神情痛苦,他這一生,無論是話本里的帝王,還是今世被一箭穿心的他,都對不住了太多人。

    崔太后焦灼的喚聲,并未落在他意識里,昏迷的他,魂魄似乎被抽離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話本里,原本的世界。

    他看著衛(wèi)韞玉唇畔染血死在他懷中,他看著千里之外葬身冰雪荒原的祁隕。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一步不錯的進行。

    可他,卻并未像預想的那般暢快。

    他迎娶新后,他看著崔氏女身上的皇后冠服,恍惚間,總是想起多年前明月高樓之上,他和那個姑娘許諾,來日共享山河。

    自她離世后,他不曾再對任何人提過她的名字。

    久而久之,世人好像也忘了他的結發(fā)妻子,本該姓衛(wèi)。

    位居中宮的崔氏女貌美又溫婉賢良,崔太后在為娘家謀利之時,確實也為祁湮這個便宜兒子打算過。她為他選了個適合位居中宮的人選,這個人選其實遠比他年少時想要求娶的姑娘合適的多。

    深閨女子溫婉從順,無論他如何行事,皆會順從,比之性情剛烈眼中不容沙礫的她,不知要好上多少。

    祁湮從前便不滿她不肯順從,也曾一次次想過,如果她肯順從,肯委屈,肯甘心為妾,肯俯首只一心為他,再不管什么對錯與否,什么大義仁善,那么她也能好好活在她身邊。

    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一次次的說服自己,她的死,怨不得他。

    可是,真的怨不得他嗎?

    無數次午夜夢回,無數次想起那杯毒酒,他怎么會不悔?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和她之間遍布錯誤與謊言。

    衛(wèi)韞玉以為的青梅竹馬,從一開始便是算計。

    那年選伴讀,他選了衛(wèi)韞玉,不是真的喜歡這個伴讀,而是因為他知曉衛(wèi)國公府衰微,選她為伴讀,日后施恩求報,更為容易。

    后來衛(wèi)韞玉因女身之禍,求到他跟前,他施恩相護,其一是她本就是他麾下的一柄利刃,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折在那草包公主手上;其二則是,即為女身,更好利用,日后若有二心,但這女身的把柄,便能輕易捏死她。

    況且,既是女子,總免不了溺于情愛,以情誘之,比以利誘之,得來的刀更為忠心。

    所謂年少情深,卻不過是一場算計。

    祁湮以為,自己也一直將她視為棋子。

    在他眼中,既是棋子,便該一心為主。

    可衛(wèi)韞玉,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有思想有情意,從不是任憑他擺布的棋子。

    他施恩于她,她還他情深,可這并不代表,她就對旁人沒有感情,這感情未必是情愛,也可以是族人親情,少時友情……

    偏偏祁湮,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衛(wèi)韞玉眼中衛(wèi)氏族人家族利益重于自己,更無法忍受衛(wèi)韞玉給祁隕的溫柔善意。

    她只該一心為他,憑什么眼里還看得見旁人?

    祁湮的這般執(zhí)念,自何時而生他早已記不得了。

    或許是那日衛(wèi)韞玉在他膝頭落淚,或許是那一日明月高樓誓言允諾……

    這場戲,這場騙局,不知是何時何地,惹得戲中人明知是戲,卻陷入其中。

    只是,他不知道。

    不知道戲演的真切,是當真入了心,既騙了旁人,也騙了自己。

    故事里原本的祁湮,在祁隕死后,皇位坐的異常穩(wěn)當,十余年朝政穩(wěn)妥,直至拔出門閥勢力,他未遇一險是命定的君王。崔氏一門湮滅后,金陵的陳闕舉旗反了,可陳闕師出無名,縱使打著為昔日舊主先帝九皇子復仇的名號,到底還是謀逆,況且祁隕已死,陳闕再如何也不足為懼。

    祁湮御駕親征,用了五年破了長江天險,盡收天下兵權。

    陳闕死于陣前,祁湮馬蹄之下。

    那日金戈鐵馬,祁湮冷眼看著鐵蹄之下的陳闕,猛然驚覺,這世間與衛(wèi)韞玉與祁隕,與他們三人之間舊事相關的所有人,至此,都死了。

    崔氏滿門死了,陳闕死了……世間大抵再也不會有人提及祁隕和衛(wèi)韞玉的名字了。

    而祁湮,舊愛埋骨親人盡死坐擁江山。

    班師回朝那日,宮中大宴相慶,觥籌交錯間,祁湮恍忽瞧見許多年前,宮中上一次大辦宴席,那是他大婚之日,立在他身邊的,是自幼年便相伴左右的衛(wèi)韞玉。

    可惜,她死在那一日滿宮繁華,死在他手上。

    祁湮苦笑飲盡杯中酒,抬眼時見宴下一女子,紅衣明艷,笑眼彎彎。

    醉眼朦朧中,他喃喃了句——“衛(wèi)韞玉”。

    記不清是衛(wèi)韞玉死去的第幾年,他將衛(wèi)府庶女納進了宮中,他知曉那女子的心機,因著那張臉,他縱容了她的心機,如她所愿,將其納進宮中,也因著這張臉,他待她頗有幾分特別。

    后來呢?他借著這張臉回憶往昔,對眼前人也不吝嗇。

    宮中陰暗算計不知多少,那衛(wèi)府庶女心機不淺,一步步在深宮之中走到最后。

    祁湮偶爾醉酒,會瞧著眼前人眉眼出神,也曾在心中想,若是衛(wèi)韞玉當年肯為妾入東宮,這段路,會不會她也要走過。

    一步一步,舍去少女時所有懵懂,在宮中熬成心機無數的女子,至死都被困在宮城這四四方方的天際下。

    自崔氏自縊而死后,祁湮的后位空了許多年,直到選定繼承人時,他立了繼后。

    衛(wèi)府庶女,成了他臨死前的皇后。

    可他,到死,都不知曉這位繼后的名字。

    史書工筆,祁湮是國朝中興之主,他掃除門閥積弊平定東南叛亂,提拔寒門學子,選了大批庶族武將,史官待這位君王絲毫不吝嗇贊美之詞。

    他這一生,好似從無遺憾,又好似滿是遺憾。

    垂死之際,伴在身邊的是繼任君主的母后,衛(wèi)氏女。

    他問她,記得許多年前的衛(wèi)韞玉嗎?

    她答——“記得,jiejie啊,是個生不逢時的可憐人?!?/br>
    是啊,生不逢時。

    可為什么啊?為什么當年的他,讓她生不逢時。

    垂死之際,一生偏執(zhí)的祁湮,竟落了滴淚。他眸光混沌,瞧著那淚珠,心中想著,不知人死之后,是煙消云散還是去往碧落黃泉。

    如果不曾煙消云散,不知漫天神佛,可否允他,看故人一眼。

    祁湮昔年從不敬畏神佛,先帝臨終之時,他于先帝病榻前立誓,說此生斷不會做同室cao戈之舉,絕不會傷幼弟性命,若有違誓,神佛皆棄,孤寂而死。

    彼時不畏神佛,立誓毫無顧忌。

    未曾想,這一生,到底是應了當日誓言。

    神佛皆棄,孤寂而死。

    第45章

    “太醫(yī),陛下他,還能有救嗎?”崔太后稍稍平穩(wěn)心緒,忐忑問身旁太醫(yī)。

    太醫(yī)頭垂的極低,微微搖頭,請罪道:“這一箭傷了陛下心脈,且有劇毒,莫說眼下并無解藥,縱使有解藥,心脈遭受如此重創(chuàng),也是無法保命的,老臣無能,至多為陛下吊著兩日的性命,太后您還是早早準備吧?!?/br>
    這太醫(yī)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太后,要為皇帝駕崩準備后事了。

    他此言一出,太后臉上血色全褪,只剩煞白。

    突然,那床榻昏死過去的人,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