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能夠在這種經濟事務上搞出名堂的, 還真沒幾個。

    “學到老活到老, 我覺得咱們市里連帶著下面縣里也得開展學習活動，到時候你來給我們講講課, 多一個人腦袋活絡，你不就少cao一份心嗎？”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魏東來看著長纓一路走來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多一個人腦袋活絡，說不定就多一個自作聰明的人，到時候多cao心還差不多。”

    歐陽蘭：“……好像也是。”

    這種事情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畢竟人心隔肚皮。

    “學習活動開展還是很有必要的，先依照你的意思來吧，時代不同了，咱們的干部是得與時俱進才行?！?/br>
    只不過現在正是最熱的時候，想要開展學習活動也不那么方便，歐陽蘭先回去做方案，把第一次學習班安排在了九月中旬。

    那會兒天氣正好，不冷不熱不容易出亂子。

    另外就是開展學習活動的頻次。

    不能太頻繁，這樣耽誤事。

    初步擬定是兩個月一次。

    至于學員……

    由縣里安排人選，考慮到學習能力，以年輕干部為主。

    這個學員人選歐陽蘭其實也有些拿不準。

    年輕干部學習能力強，但一般都不是在什么緊要位置，能左右的事情少，如果是主要領導干部就又不一樣了，他們“大權在握”，發(fā)揮空間更大。

    “要我說，你不如安排基層干部?！?/br>
    歐陽蘭詫異，“您仔細說說看。”

    “咱們的發(fā)展無非是兩個方向，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自上而下那就是集中力量辦大事，自下而上則是扎根基層，從小到大由點及面的經驗移植?！?/br>
    長纓侃侃而談，“我剛下鄉(xiāng)的時候，就是從村到公社，把我們生產隊的經驗因地制宜的挪用到公社的其他生產隊?！?/br>
    “明白了?！睔W陽蘭迅速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咱們的發(fā)展還是得依靠人民群眾?！?/br>
    這還真是悟了。

    “那就這樣，不過縣里的領導最好也來那么幾位，不然下面想要推動政策，怕上面還不樂意呢?！睔W陽蘭從事工作二十多年，在這方面十分有經驗。

    “成，那就這么著，你安排就行?！?/br>
    長纓的爽快讓歐陽蘭又想起了什么，“那要不要再擴大一下學習班的范圍，市里那么多工廠，他們也需要學習提升提升?！?/br>
    這個長纓沒同意，“先開展幾期看效果，不然那些作威作福慣了的，不見得能適應?！?/br>
    “也是?！睔W陽蘭也沒再多說什么，拿著長纓圈圈點點后的文件出去，剛走到門口這辦公室的門就從外面打開。

    進來的女秘書臉上還掛著淚，瞧到歐陽蘭一下子愣在那里。

    “歐陽部長?！?/br>
    聲音怯怯的，仿佛他是洪水猛獸。

    “這是怎么了，還能有人欺負你？”

    “沒有?！瘪T子君搖了搖頭，“剛才跑得急，被風沙迷了眼睛?！?/br>
    狗屁！

    這謊話三歲小孩都騙不了。

    歐陽蘭看了一眼，“進門之前先敲門?！?/br>
    這秘書是秦長生幫忙選的，歐陽蘭這邊就過了一下而已。

    要按照他的標準來，這個馮子君壓根不會被送到長纓這里來。

    太拖后腿了。

    年輕的女秘書被這么說了一句，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歐陽蘭越發(fā)的郁悶，怎么就選了這么個生瓜蛋子來，偏生長纓還同意了，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還趕著回去調整這策略回頭好往下面下發(fā)通知，畢竟距離第一期學習班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得抓緊。

    馮子君低著頭進來。

    “冶煉廠那邊沒談好？”

    年輕的女秘書聲音中透著委屈，“我說了我是您的秘書，他們都不信?！?/br>
    都沒讓她進門，在那邊等了半天，等了個空。

    又不敢總讓領導等著，她只能回來。

    自己第一次出去辦事結果還辦砸了，羅子君越想越覺得自己廢物，“我給您丟人了?！?/br>
    長纓想起自己當初去縣里頭辦事，不也沒進門嘛。

    不過她一貫會狐假虎威，后來到底如愿以償。

    “去找楊秘書，讓他帶你過去?！?/br>
    冶煉廠那邊的事情總是要處理的。

    那位郭廠長早就學習回來了，但似乎并不打算跟她打照面。

    長纓大概明白對方的心思，沒關系，她主動出擊就行了。

    楊秘書聽了馮子君的“控訴”，大概知道領導的意思，“等我兩分鐘?！?/br>
    他這張臉倒是好使，到了冶煉廠那邊，林副廠長親自過來招待。

    “什么風把楊秘書您給吹來了？”

    楊秘書皮笑rou不笑，“歪風邪氣，我們主任派小馮來請廠里的人談事，結果門都進不來。”

    林副廠長看著楊秘書身后的年輕女同志心中一慌，“這是誤會，誤會?！?/br>
    “小馮你說?！?/br>
    馮子君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這張臉不好使，她進不來的門，楊秘書能長驅直入讓副廠長出來迎接，甚至他能直接給這位副廠長臉色看。

    這就是差別。

    權力，可真是迷人。

    挺直了腰背，馮子君看著臉上賠笑的林副廠長，“主任說，這個星期六上午十點鐘要跟市里的工商業(yè)企業(yè)開會，希望冶煉廠這邊也能準時參加，可別遲到了?！?/br>
    她著重強調遲到一詞，這讓林副廠長心猛地一跳。

    臉上都有些不自然，“這事打個電話說一聲就是了，哪用得著小馮秘書您親自跑一趟呢?！?/br>
    楊秘書呵呵一笑，“這是跑了兩趟呢。”

    林副廠長：“……下次不會，下次絕對不會?！?/br>
    兩個秘書離開這邊冶煉廠，馮子君看著走在前面的楊秘書，小跑兩步追了上去。

    “之前冶煉廠不是說擴大生產嗎？自從主任否了他們的擴建申請，他們這邊就再沒動靜了，這個冶煉廠該不會要去外地建廠吧？”

    來到市革委會大院后，馮子君第一個熟悉的工作便是冶煉廠的事情。

    她總覺得傅主任把這件事弄黃了。

    從七月初到八月底，這都倆月了，擺明了冶煉廠有了新主意。

    楊秘書忽的停下腳步，“你的意思是主任做錯了？”

    馮子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臉上帶著幾分悻悻，“楊哥你別這樣，我有點怕。我就是覺得主任又不是神，如果出現錯誤，其實也很正常，對吧？”

    楊秘書不覺得這很正常。

    能夠不在乎省里想法的省城領導少之又少，初到金城到現在，他還沒見過領導犯錯。

    “主任的確不是神，但也不是你一句話就能否定的?！?/br>
    馮子君覺得這是在給自己扣帽子，“我沒有否定，就是覺得她可能決策失誤，如果冶煉廠真的去外地，那最終受損失的還不是咱們市嗎？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不能總是順著領導的意思來，有時候也得提醒領導呀。再說了，冶煉廠要真打算妥協(xié)，他們早就來市里找主任協(xié)商這件事了。先開口的就是輸，如今是咱們去人冶煉廠，還被堵在門外啊?！?/br>
    她不說還好，提起這件事來楊秘書就覺得生氣，“你堂堂市革委會主任的秘書被人攔在門外很光榮嗎？自己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就知道哭哭啼啼的還覺得自己很有能耐是吧？點評主任做錯與否之前，也不先看看你事情做的怎么樣?！?/br>
    說罷，楊秘書就看到這位新同事眼角盈著淚。

    他越發(fā)的沒好氣，秦副主任到底怎么選的人，找了這么個沒用的東西。

    就知道哭。

    兩人就在大院門口不遠處爭吵，剛巧被人看到，傳到了長纓那里。

    秦長生臉上掛不住，“我瞧著她還挺能說的，看著怪伶俐一個人，沒想到……”

    中看不中用。

    長纓覺得也沒什么，“剛開始工作不習慣很正常，我嫂子當初剛工作的時候也遇到了不少麻煩，那會兒還有我哥開導，別看他會開導人，其實畢業(yè)后留在首都工作之初也遇到了些麻煩。學校和單位到底不一樣，能把這角色切換好并不容易?！?/br>
    聽領導寬慰秦長生臉上越發(fā)的掛不住，“要不還是讓歐陽給您重新找個秘書吧。”

    他是組織部長，熟悉人事，眼睛也毒辣些。

    長纓笑了起來，“給她點成長的時間，別著急，反正我現在也不用她辦什么大事?！?/br>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自己要是把人給趕走，誰敢用她？

    再看看吧。

    長纓把楊秘書喊來。

    后者倒是直接，“我錯了，回頭我去找小馮道歉?！?/br>
    “錯在哪了?！?/br>
    楊秘書十分清楚，“再多的不和也得私下解決，不該脾氣上來就在大街上吵吵嚷嚷，不注意形象，這很容易丟失公信力，也影響您的形象?！?/br>
    只是馮子君的自以為是著實讓他一肚子窩火。

    長纓從抽屜里抓了顆糖遞給他，“知道就好，既然是同事那就多點耐心，與其發(fā)脾氣不如跟她講道理?！?/br>
    楊秘書知道這糖是婁越放的，他接過來攥在手里，“那要是講不通呢？”

    “那就得用非常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