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副市長的家鄉(xiāng)的確是紅旗公社，只不過當(dāng)年他母親是被老家的人趕走的?！?/br>
    陳秘書笑容苦澀，“我聽說是當(dāng)初那邊的地主要霸占他家的土地和……母親，硬是說喬副市長的母親克夫克死了丈夫，村里其他人不敢得罪那位地主，只好把當(dāng)時正懷著喬副市長的女人給趕走了，她算是運氣好遇到了咱們的地下工作者，只不過也沒熬過幾年，后來喬副市長輾轉(zhuǎn)被收養(yǎng)，只是誰都沒想到后來調(diào)到了沂縣工作。”

    長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般隱情，“那也難怪，要是我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這話說的未免太直白了些，即便是喬軍輝本人也從不曾說過這話，只不過嘴上應(yīng)下，實際上縣里的政策分毫不會偏向紅旗公社。

    甚至于下面的人知道他與老家的恩怨，紅旗公社那邊的人來縣里辦事時，都會被各種拖延。

    “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因私廢公的話那還做什么黨員干部？跟當(dāng)初那霸占人土地還有媳婦的地主有什么區(qū)別？當(dāng)他的土霸王好了?！遍L纓的話讓陳秘書越發(fā)的心驚rou跳，虧得旁邊就一個鄭局長，不然這話傳出去，她跟喬軍輝可就是徹底撕破臉了。

    “當(dāng)初咱們消滅地主，就是因為這類人霸占土地占據(jù)生產(chǎn)資料，鄭局長我沒說錯吧？”

    鄭局長也沒想到竟然聽到這么一番話，只是他還是佩服長纓的，起碼人敢說，放眼整個沂縣，又有誰敢說這樣的話呢。

    “您說的沒錯。”

    “所以啊，地主打倒了，咱們不能?為新地主。先去看看紅旗公社這邊什么情況?！遍L纓看向陳秘書，“你再跟我詳細(xì)說說?！?/br>
    其實不用說大概也能猜得出來。

    另類的狼來了的故事，紅旗公社這邊的人被糊弄一次又一次，慢慢也意識到，當(dāng)年那個喬莊的遺腹子恨著他們呢。

    死了心，縣里的好處他們拿不到，也開始敷衍起來，反正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你應(yīng)該早點跟我說的?！?/br>
    長纓雖說面孔多，但是對陳秘書，一向都還溫和，畢竟這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然而這會兒神色不能再嚴(yán)肅，顯然對于陳秘書的隱瞞她很不高興。

    情緒的傳達(dá)甚至波及到了鄭局長，他都不敢開口說話，生怕不小心再把自己折騰的一身sao。

    陳秘書倒是答應(yīng)的爽快，“是我考慮不周?！?/br>
    “做錯了事要接受懲罰，如果我罰你的話，會不會怨我？”

    陳秘書愣了下，抬頭看向長纓。

    懲罰。

    這有點像是老師說的話。

    “我接受。”

    鄭局長沒想到這話趕話竟是到了這地步，他試著圓場，“其實也不是有意隱瞞，只是擔(dān)心跟您說了影響和市里的關(guān)系?！?/br>
    長纓當(dāng)然知道，她和喬軍輝本來就撕破了臉嘛。

    “沒什么好影響的，我要是連這都受不住，趁早別干了?！?/br>
    跟傅國勝兩口子她都能虛與委蛇，難道還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的頂頭上司打交道？

    鄭局長當(dāng)說客失敗，閉嘴不敢說什么。

    余光瞧到陳秘書，覺得這人仿佛在等待最終審判的犯人，他愛莫能助。

    “算了，回頭再說吧?！?/br>
    死緩。

    作者有話要說：

    陳秘書：殺了我吧，痛快點

    猜猜看，啥處罰，無獎競猜

    第104章 秘書

    長纓倒不是故意在折磨人, 只是那想法突如其來，不免有些莽撞，還是先去了紅旗公社再說。

    三人步行半個多小時后總算到了公社所在的紅旗村。

    紅旗村就是原本的喬莊, 建國后改了名字。

    長纓他們來的不是時候，村里沒什么人, 估摸著都去地里掰玉米了，這會兒村里空蕩蕩的不復(fù)平日里的熱鬧。

    “和我上次來沒什么兩樣?！?/br>
    換句話說，紅旗村也沒有什么改進(jìn), 照舊過日子罷了。

    瞧著長纓神色凝重，鄭局長和陳秘書對視一眼，“看來這邊的工作真的不好做?！?/br>
    “迎難而上嘛，就這點小困難就放棄, 哪趁早回家?guī)Ш⒆拥昧恕！?/br>
    鄭局長瞧著領(lǐng)導(dǎo)信心十足，也忍不住的打趣, “那也得有孩子帶才是，我們家那口子還想著給小傅主任你介紹個對象呢。”

    “那可別讓嫂子cao這個心了, 我還年輕暫時沒這打算?！?/br>
    鄭局長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我也是這么說的，不過她就不信, 就那點見識。”

    長纓笑了笑, 人已經(jīng)到了公社大院所在地，“我們進(jìn)去看看?！?/br>
    公社大院里有些亂糟糟的, 似乎上次來的時候見到的干凈整潔都是長纓的錯覺。

    這讓下來調(diào)查的領(lǐng)導(dǎo)停下腳步，驀的轉(zhuǎn)過頭去, “我還真就眼見為虛了？”

    陳秘書別開目光, 點了點頭。

    長纓嘆為觀止，“這幺蛾子可真多啊?！?/br>
    窮還不愿意露窮, 非要裝出一副過得不錯的模樣，這點虛榮心就這么重要？

    長纓也沒再往里去，“去村民家看看?！?/br>
    她倒是得看看，自己之前看到的有多虛。

    陳秘書跟在后面，被鄭局長拉扯了一把，“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陳秘書自詡了解長纓的脾氣，這時候只能順著來。

    至于長纓剛才說的懲罰，他大概也有了想法。

    “沒事?！?/br>
    這還沒事呢？

    鄭局長覺得這就是個死局。

    雖說喬軍輝去了市里如今不再直接管轄沂縣，但真要是跟他過不去，市里頭不給縣里支持怎么辦？

    剛才小傅主任那話已經(jīng)很不給面子了，好在沒其他人在場，私底下說說倒也無所謂。

    他就怕，這事搞大了傳到喬軍輝那里去，到時候不好收場。

    鄭局長的確是佩服長纓的膽色，卻也的確前怕狼后怕虎。

    只是他不知道，既然已經(jīng)來了這里，其實早就沒回旋的余地了。

    長纓可從來不是怕事的主。

    她怕的是眼前這景象。

    土坯房里，幾個半大的孩子光著屁股蛋在屋里頭貓著，還有個身上套了個破麻袋，那就是衣服。

    瞧到人來，那穿著麻袋的有些懵，“你們是誰呀？”

    這只是紅旗村的冰山一角罷了。

    其他家里還有過得更糟糕的，一家攏共就那么一條褲子，出門的人才有資格穿。

    其他人這會兒都窩在家里，破棉被下躺著。

    畢竟連動彈都需要耗費體力，他們浪費不起。

    長纓找到公社書記家時，喬國華并不在家。

    家里的孩子穿著一件改了不知道幾次的衣服，風(fēng)一般的跑出去把人叫了回來。

    縣里的領(lǐng)導(dǎo)殺了個出手不及，喬國華臉上掛不住，瞧到那年輕姑娘怒目嗔視，這個三十出頭的莊稼漢子也哭了起來。

    “我沒辦法啊?！?/br>
    他但凡有半點辦法早就想了，可是這些年來哪次去縣里頭辦事，不都被針對？

    他們喬家出了個有本事的，偏生他們把人得罪的死死的。

    死了心，再也不哭窮了，甚至想發(fā)設(shè)法做文章，弄出一副日子過好了的模樣，省得再被喬軍輝笑話瞧不起。

    “打腫臉充胖子，那不一樣是苦了鄉(xiāng)親們嗎？”

    喬國華抹了一把眼淚，“我知道，可人活在這世上總得爭一口氣?！?/br>
    他沒本事帶著公社里的人過好日子，也只能帶著他們爭這這么一口氣了。

    曾經(jīng)的那個惡霸地主早已經(jīng)死了，但這件事卻不能當(dāng)作沒發(fā)生過。

    那是喬軍輝心里頭的一根刺，也是紅旗公社所有村民心頭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的那種。

    “這口氣有什么用？能讓大家吃上白面饃饃還是能穿上棉布衣服？”

    喬國華被問得愣在那里。

    長纓卻并沒有就此罷休的打算，“你這公社書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選出來的，選你出來是為了給公社辦事，是帶著大家向前奔，可現(xiàn)在公社里什么情況？你光說是喬軍輝使絆子為難你們，難道你們這些公社的干部就沒點責(zé)任？過去這半年，縣里頭當(dāng)家的是我不是喬軍輝?！?/br>
    長纓不生氣才怪呢，就為了這意氣之爭這么折騰公社里的社員？

    這算什么公社干部，“我看你這公社的書記也別干了?！?/br>
    喬國華聽到這話苦笑，“咱們紅旗公社的書記又不是什么香餑餑?！?/br>
    真以為他想做這個公社書記嗎？他也不想啊。

    “那正好，你不樂意干有的是人能替你?！遍L纓看向陳秘書，“你來這里當(dāng)這個公社書記，將功補過?！?/br>
    她這安排在陳秘書的預(yù)料之中。

    倒是鄭局長嚇傻了眼，這怎么說呢，從革委會主任的秘書到公社書記，這是好事，畢竟要是能干出模樣來，下一步就是縣里的幾個副主任了。

    可一想到紅旗公社這窮哈哈的模樣，又是喬副市長的老家，鄭局長就覺得這好事都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