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來到洪山公社我們都是親人，遇到什么難題就及時說，不需要跟家里人藏著掖著，你們先收拾休息，等后天再安排工作?！?/br>
    許知是目送人離開，眼睛都沒舍得挪開。

    還是同宿舍的知青喊著人回了魂，“你該不會是喜歡咱們傅主任吧？”

    許知是臉紅的堪比紅雞蛋，“別胡說?！?/br>
    他只是從沒見過傅長纓這樣的人而已。

    知青們的新住處安排在公社這邊，大宅院里安排下二十來個人綽綽有余。

    長纓仔細(xì)檢查了下，確定附近沒什么柴火垛存在什么安全隱患，這才去找牛書記匯報工作。

    “那就按照你的安排來，對了他們會做飯嗎？”

    “問了下，有倆知青會，回頭再安排個村民指點(diǎn)下吧，先讓他們適應(yīng)兩天，再安排工作，不然把人嚇走了怎么辦？”

    “嚇走了說明跟咱們沒緣分，趁早滾蛋也挺好，省得相互耽誤?！?/br>
    牛書記的簡單粗暴讓長纓覺得這位領(lǐng)導(dǎo)可能心情不太好，她沒有多說什么，打聽了下才知道原來牛書記家里頭在鬧分家。

    作為公社的一把手，那么多肥差愣是沒有留一個給自家人，兒子兒媳婦不樂意了。

    “聽說是許諾給了娘家人，想著來咱們這里干點(diǎn)活掙點(diǎn)錢，這不咱們書記不讓，就攛掇著鬧分家了。”

    這個消息讓長纓不得不面對一個十分現(xiàn)實(shí)的問題——

    裙帶關(guān)系。

    中國素來是人情社會，封建禮教奠定了君臣基礎(chǔ)，科舉制度則是讓官本位思想根植人心。

    盡管建國后領(lǐng)導(dǎo)人一直想要打破這封建教條在人心中的地位，但有些東西卻是根植在基因里。

    長纓借著傅國勝在喬主任那里討要各種好處是人情社會的體現(xiàn)。

    而牛書記的兒媳婦想要給娘家人弄份工作亦是如此。

    只不過人情卻也是有區(qū)別的。

    長纓用傅國勝狐假虎威，為的是給公社帶來便利。

    而牛書記家的兒媳婦則是想要肥了家人，謀私利。

    公與私。

    兩個字不同，有著天壤之別。

    這個問題若是到自己面前，她該如何處置？

    長纓回去的路上多少有些走神，沒留意到新來的知青喊了自己一聲。

    偏巧還沒離開公社這邊，又被牛書記家的媳婦喊住了。

    長纓站在那里，臉上堆起了笑意，“嬸子你找我有啥事？”

    錢荷葉拉著長纓到一旁去，“我想跟你商量個事?！?/br>
    長纓心頭抖了下，“嬸子您說，我聽著呢，能辦的話一定給你辦好?！?/br>
    “也不是啥大事?！卞X荷葉簡單的說了自家的事情，她也不怕家丑外揚(yáng)，畢竟知道這事的人可不止一兩個。

    “我家這一大一小可不辜負(fù)他們這個姓，都是牛脾氣?！崩吓＿€算有點(diǎn)能耐，可小牛就啥本事還沒有脾氣還不小。

    “我怕回頭他們找到你那去你為難，這樣長纓，真要是找到你那去，你就回絕了就行。”錢荷葉是攔不住兒子兒媳婦的，但她能從根上絕了這倆不爭氣東西的想法。

    “你千萬別答應(yīng)他們?nèi)魏问?，知道不？?/br>
    錢荷葉的交代讓長纓覺得自己之前有些小人之心，“我知道了。”

    “這倆王八蛋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都怪我慣著他倆，回頭我教訓(xùn)他們。”

    嘮叨了一番，錢荷葉回家做飯去了。

    長纓離開公社這邊時，腳步輕快了許多。

    有人想法子謀私利，卻還有更多的人心懷坦蕩，心中只有一個詞——

    公平。

    而她所做的一切也是造福大多數(shù)人。

    沒啥好想不開的。

    ……

    牛建平去找長纓時，長纓正在跟新來的知青們交代任務(wù)。

    公社這邊搞了個大豬圈，此外還養(yǎng)了一群綿羊，這些綿羊還是牛書記前段時間從其他縣里頭引過來的，說是什么長毛綿羊，能多剪羊毛的那種。

    飼養(yǎng)起來也不容易，長纓把飼養(yǎng)手冊研究了一通后，帶著這二十來個知青一起研究如何養(yǎng)豬放羊。

    牛建平幾次想要打斷，但都沒得到長纓的眼神回應(yīng)。

    他有些無語，好不容易等長纓停下來，連忙過去說話，“小傅書記，有空嗎？我跟你商量個事唄?！?/br>
    牛建平跟他爹牛書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為人處世截然不同。

    長纓看著恨不得把知青們趕走的人，她撣去手冊上的草屑，“你直接說就行?！?/br>
    人要臉樹要皮，牛建平也不好當(dāng)著這些知青的面說自家那點(diǎn)小心思，“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長纓聞言輕笑了下，“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情，還用換地方？”

    這話讓牛建平有些臉紅，“其實(shí)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想著咱們那個飼養(yǎng)棚那里不是有幾頭?？焐a(chǎn)了么？就那幾個飼養(yǎng)員肯定忙不過來，我想著要不再給你找?guī)讉€人？”

    難怪錢嬸之前跟自己打招呼。

    她這個兒子還真是敢說。

    飼養(yǎng)棚還有養(yǎng)雞場那是洪山公社兩大熱門去處。

    想要給自己留下點(diǎn)東西那可真是不要太簡單，畢竟今天擠出來的牛奶可能就少了點(diǎn)，老母雞今天歇班沒下蛋的情況不是沒有。

    好在管理養(yǎng)雞場和飼養(yǎng)棚的都是可靠的人，并沒有中飽私囊。

    不過這到底是肥差，不少人都惦記著。

    長纓沒想到，牛建平惦記也就罷了，張口就要塞幾個人進(jìn)來，而且還美其名曰給她幫忙。

    論語言的藝術(shù)，他可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比牛書記還能說會道啊。

    長纓沒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牛建平。

    這讓后者有些打退堂鼓，可想起來之前信誓旦旦跟媳婦說，“她敢不答應(yīng)？我爹要臉不好意思答應(yīng)我，可傅長纓想要繼續(xù)工作下去，就得賣我爹這個面子。”

    他可是在自家婆娘面前放了大話的，要是搞不定，哪還有什么臉回家面對媳婦？

    想到媳婦，牛建平又一身是膽，“行不行的你給個話?！?/br>
    長纓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聲音十分平和，“飼養(yǎng)棚是洪山公社的集體財產(chǎn)，飼養(yǎng)員的選擇需要公社開會通過，不是我的一言堂。”

    牛建平揮了下手，“你也不用在這里跟我扯大旗，你提名的人，誰敢說不行？”

    在他面前，裝什么大頭蒜。

    行不行的不就是傅長纓的一句話嗎？

    “你就說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吧?！?/br>
    長纓看著一臉不耐煩的人，驀的想起了那個詞，英雄的老子混賬的兒。

    還真被她給遇到了，給她上了生動的一堂課，“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以為那是誰家的私產(chǎn)嗎？滾！”

    新知青們驚呆了，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眼前這兩人。

    牛建平被這一句罵聲弄得傻了眼，看向長纓的眼神都變了模樣，“你真以為自己有本事是吧？傅長纓你給我等著，你給我等著哈。”

    看他不收拾這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女知青。

    牛建平忿忿離去，這讓新知青們有些擔(dān)心。

    “傅主任，沒事吧？”許知是有點(diǎn)擔(dān)心，看起來洪山公社也不是心往一處使，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啊。

    “沒事，我們繼續(xù)說?！?/br>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件事很快就傳播開。

    牛書記沒想到自家兒子竟然鬧了這么一出，自己的老臉都被他丟光了，逮著自家這個孽障拎著棍子就打。

    牛建平再橫，還能橫得過他老子？何況周圍鄰居有一個說一個全都幫他老子。

    他勢單力薄反抗不得，交代出那幾個名字后，牛書記整個人都不太好，都是兒媳婦娘家那邊的人。

    “離婚！”

    鄉(xiāng)下地方離婚可是大事，而且不止離婚，牛書記直接把自家兒子送到縣監(jiān)獄里去勞改。

    公平對待，省得說他偏心自家兒子！

    誰都沒想到這事鬧得這么大。

    苗花聽著外面的罵嚷聲，一臉的擔(dān)心，“皮家的人來了呢?！?/br>
    牛建平的媳婦，哦前妻皮桂香，是蘭東公社皮家莊的人。

    從蘭東公社來到大灣村，好一段距離。

    不過自家閨女被趕回娘家，皮家眾人一大早便趕了過來，說是要找傅長纓討個說法。

    長纓倒是不著急，“打電話到公社了嗎？”

    “說了的。”妞妞翻墻出去，到村委那邊讓人打電話給牛書記。

    這皮家人也是欺軟怕硬，不敢去找牛書記的茬，就來欺負(fù)長纓。

    “長纓，你別出去?！泵缁ɡ耍暗扰泚砹嗽僬f?！?/br>
    長纓笑著拍了拍苗花的手，“沒事的，我是黨支部的書記，是村干部，他們不敢打我，不然都得進(jìn)去陪著牛建平吃牢飯?！?/br>
    這件事，牛書記其實(shí)是借題發(fā)揮。

    第48章 點(diǎn)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