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原諒這個男人！

    誰叫他現(xiàn)在還病著？

    顏婧兒等臉上的熱度緩了些后，問他：“大人，還難受嗎？”

    “有一點(diǎn)?！彼麚沃碜哟蛩阕饋怼?/br>
    “別動?！?/br>
    顏婧兒想也沒想趕緊上前去摁住，手碰到他肩膀才意識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兩人都微微愣了下。

    但顧景塵道行深，不動聲色地說道：“不礙事，躺得久了想坐會?！?/br>
    顏婧兒也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收回手，嗯了聲。

    但她此時腦袋里一片混亂，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掌上，仿佛燙得不行。連顧景塵接下來說了什么她都沒聽清。

    她覺得不能這樣下去，這種窘迫的狀態(tài)實(shí)在是太熬人。于是也沒等顧景塵說完，她立即起身。

    顧景塵動作頓了下，抬眼問：“怎么了？”赫拉

    “我我我…想起來水涼了，”她端起旁邊的銅盆，道：“我再去打一些進(jìn)來。”

    然后，飛快地離開了屋子。

    顧景塵看著她逃似的跑出門，不禁莞爾。

    出了門，顏婧兒拐過回廊，就將臉抵在根柱子上，羞憤欲死。

    她今天怎么昏頭昏腦的？

    奇了怪了，好似只要在顧景塵面前，她就會不由自主犯蠢。

    她摸了摸掌心，那里癢癢的。

    隨即又想起來，自己還狗膽包天地撞了顧景塵下巴，還把他撞疼了。

    顏婧兒更哀怨了。

    過了許久，她重拾心情，打定主意，自己是來照看病患的，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照看。顧景塵狡猾得像狐貍，她再也不要上當(dāng)了去。

    顧景塵平日習(xí)慣小廝伺候，但來了外邊帶的小廝就兩個，這會兒遇上生病節(jié)骨眼，根本就忙不過來，于是顏婧兒也不得不幫把手。

    她端了熱水進(jìn)屋后，見顧景塵已經(jīng)坐起靠在床頭了，手上還拿著本書卷。

    顏婧兒蹙眉：“大人不歇息嗎？生病就得好生歇息的?！?/br>
    “睡不著，”顧景塵道：“不若坐起看書，我看書也算是歇息?！?/br>
    顏婧兒狐疑，覺得顧景塵這人真是非常人，哪有看書也算歇息，看書不是很費(fèi)腦子嗎？

    但他既然這么說了，顏婧兒也不好去反對。

    她把銅盆放在原先的地方，重新擰了濕帕子，有點(diǎn)猶豫。此時顧景塵是坐著的，帕子沒法貼額頭，想了想，她道：“大人能否把額頭抬起來些？”

    顧景塵眼皮未掀，緩緩將額頭揚(yáng)起了些許：“這樣？”

    “嗯?！鳖佹簝喊雅磷盈B好搭上去，然后囑咐道：“大人注意些，莫要讓帕子落了?！?/br>
    “好?！鳖櫨皦m視線依舊在書卷上，淡淡且沙啞地應(yīng)了聲。

    顏婧兒將床邊的椅子重新搬了出去，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jīng)快要到掌燈時分。隨即又出門去吩咐飯菜，又讓人煎藥。

    這般忙一通后，再進(jìn)門，發(fā)現(xiàn)屋子里有些亂。

    今日匆匆住進(jìn)這個宅子，好些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顧景塵的兩個箱子都被放在地上。

    顏婧兒想了想，又去將柜子打開透氣，用雞毛撣子掃了一遍，而后彎腰去整理箱子里的東西。

    都是顧景塵的，一箱子是衣裳，一箱子是卷宗和筆墨，還有許多信箋和折子。想來他出門在外也依舊要處理京城里的事。

    整天這么忙，難怪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她蹲在箱子旁，先是將衣裳疊好，然后放入柜中。但忙著忙著，總覺得有道視線在看她。

    可屋子里，就她和顧景塵兩人，那視線除了顧景塵就別無他人。

    她轉(zhuǎn)身看去，卻見顧景塵安安靜靜地靠在榻上看書，還一只手抵著帕子，莫名地透出那么點(diǎn)乖巧。

    雖然乖巧這個詞很不適合顧景塵，但這會兒顏婧兒真覺得他現(xiàn)在就是這樣。他生病后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氣勢也沒了，老實(shí)得近乎乖巧的模樣。

    顏婧兒疑惑地轉(zhuǎn)回頭，心想許是她弄錯了。但過了會兒，也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感覺那道視線又落在她身上，溫和且平靜。

    為了印證猜測，顏婧兒拿著件東西，倏地轉(zhuǎn)頭，果真就對上了顧景塵的眼睛。

    她像抓到他什么把柄似的，故意大聲地問：“大人，這個放哪里？”

    可顧景塵這人臉皮厚，居然一點(diǎn)也不慌亂，反而極其從容地回道：“放桌面就是，晚些要用?！?/br>
    “……哦。”

    果然是老謀深算的男人！

    被抓包也一點(diǎn)都不臉紅心跳！

    顏婧兒無趣地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忙活，但忙著忙著，又想到個問題。

    顧景塵為何要偷偷看她？

    她視線狐疑地往自己身上瞧了眼，此時她還穿著那身短襖，也沒來得及換下，頭發(fā)也還是婦人的發(fā)髻。

    分明還是未出閣的女子，卻打扮成婦人模樣。

    彼時不覺得，可這會兒這么看來，確實(shí)有些奇奇怪怪。

    興許，顧景塵也覺得奇怪吧？

    是了，他這人這么愛笑話她，見了她這身不倫不類打扮還如此丑的模樣，定然心里也在笑呢。

    如此一想，顏婧兒有些懊惱，想著快些收拾完，就回去沐浴換身衣裳。

    顏婧兒忙完后，回到自己的屋子，匆匆吃過晚飯，就喊香蓉打水來沐浴。

    沐浴完，她坐在窗邊晾頭發(fā)。

    安靜下來后，白日里的那些事就漸漸浮上腦海來。

    興許從她進(jìn)門的時候，顧景塵就發(fā)覺了，但他沒有說，而是閉著眼假裝睡覺。由著她對他做各種事，哪怕是湊近了去看他耳珠上的痣，他都沒有開口阻止。

    難道只是為了抓她的把柄笑話她嗎？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都有點(diǎn)迷惑了。

    算了，想了會兒，顏婧兒放下擦頭發(fā)的長巾。興許他真的只是單純拿她逗趣罷了，畢竟以前也不是沒這么干過。

    她之所以胡思亂想，肯定是因?yàn)榻裉旄锰茫恍⌒挠直凰戳巳ァ?/br>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顏婧兒使勁搖了搖頭，決定以后還是離他遠(yuǎn)些才好。

    但天不如人愿，次日，顏婧兒才起床，就聽說顧景塵的病情加重了。

    顏婧兒都顧不得吃早飯，拾掇齊整就跑了過去。

    到了正屋，里頭一股藥味，還聽見內(nèi)室里顧景塵不?？人缘穆曇簦约按蠓蚩嗫谄判膭袼蒙⒌穆曇?。

    “大人這身子不能再熬夜，大人怎么偏不聽？吃了藥就得休息才好，大人也略懂醫(yī)術(shù)，這些事想來也不必草民提醒?？纱笕巳羰窃龠@樣不肯聽勸，吃再多藥也無濟(jì)于事。”

    顏婧兒走進(jìn)去，先掃了眼靠在床頭面色蒼白的顧景塵，就轉(zhuǎn)頭問大夫：“大夫，大人這是怎么了？為何又病重了？”

    老大夫是一路跟著她們過來的，聞言重重地嘆氣，忍不住帶著斥責(zé)的口吻道：“大人昨日熬到半夜也未歇息，風(fēng)寒本就沒好，又添了涼，今早整個人燙得跟火爐似的?！?/br>
    顏婧兒也有點(diǎn)氣，面色就不大好，她轉(zhuǎn)頭去看顧景塵，問：“大人為何要熬夜？”

    顧景塵閉著眼，長長的睫毛無精打采地搭在眼瞼處，也沒說話。

    倒是那老大夫繼續(xù)道：“看卷宗處理庶務(wù)，熬到了半夜才睡?！?/br>
    顏婧兒斜眼涼涼地睨顧景塵，這會兒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怎么說他。她兀自氣了會兒，問道：“藥煎好了嗎？”

    “煎好了的，大夫又加了一味藥材，”小廝端藥過來，遲疑道：“有些苦?！?/br>
    老大夫邊收拾東西邊嘀咕：“苦口良藥。”

    顏婧兒點(diǎn)頭，從小廝手上接過藥碗，沒好氣道：“大人快趁熱喝了吧?！?/br>
    那廂一直閉著眼睛的顧景塵，聽了這話，立即有了動作。

    睜開眼，接過藥碗，喝盡，一氣呵成。

    小廝在一旁看得都愣了下，摸不著頭腦。

    心想，這顏姑娘兇起來還挺厲害的，連大人都怕。

    第42章

    顧景塵吃完藥后，被勒令睡覺歇息，不過不睡也不行，他如今這副樣子，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能乖乖的、聽話的睡了。

    睡夢朦朦朧朧中，感覺到有人幫他擦汗。從額頭到脖頸，還抬起他胳膊，幫他擦手，動作輕柔，且小心翼翼。

    難得的，他睡了個舒適又長久的飽覺。

    再醒來，已經(jīng)是下午未時。

    高熱已退，不過全身都出了些汗，渾身不大舒坦。他四周看了看，內(nèi)室安安靜靜沒有人，只隱約瞧見月門簾子外頭一個嬌小的身影，坐著一動不動。

    他起身，趿拉鞋子悄然走過去，掀開簾子瞧了眼。

    就見顏婧兒坐在外邊椅子上，面前是一個小火爐，爐子上架著藥盅，蓋子上還冒著點(diǎn)熱氣。

    小姑娘一手撐著下巴打盹，腦袋一啄一啄的，分明眼看著就要啄到桌子上，卻又能很熟稔地立即抬起腦袋，且眼皮子都未掀半點(diǎn)。

    她側(cè)顏姣好白皙，在蒸騰的霧氣間半明半晦，更顯的安適嫻靜。

    顧景塵就這么站著靜靜地看了會兒，而后退回床榻邊，從柜中取了些信箋靠在床頭，一一看起來。

    午后陽光溫暖和煦，透過格窗灑進(jìn)來，藥香環(huán)繞，時光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