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顏夫人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鐘萃這才淡淡開了口：“起來吧?！?/br>
    “謝娘娘?！鳖伔蛉诉€得滿臉高興的謝恩，強撐著身子起身，不敢有絲毫怨懟的，天家威儀，足以見得。

    鐘萃輕輕抬手，杜嬤嬤便遞了香茶過去，鐘萃就著潤了潤喉，這才下了決斷：“事情本宮早已清楚，此事錯不在夫人身上?！?/br>
    顏夫人低著頭謝恩：“娘娘明鑒?！鳖伔蛉诵闹械故怯行┫敕?，既然這件事德妃早知對錯，又怎的叫她跪了這許久的。

    鐘萃是故意說的這話，半點不怕顏夫人猜了去的，目光落到母族鐘家身上：“鐘七品性不端，行事出格，就罰你禁足半年，抄經(jīng)書百卷，女德百卷?！?/br>
    鐘萃只聽聞過氏族豪強看中了美貌的女子強行納入府中，還是頭一回聽到侯門千金非要強迫別人退親的。

    “你！”鐘雪沒想到她竟然當(dāng)真敢治她罪的！雙目頓時瞪圓。杜嬤嬤往前一步，厲聲急喝：“放肆，娘娘在此，什么你你我我的，不懂規(guī)矩！”

    鐘雪面上有些急切：“抄就抄，但那杜君杜公子…”

    鐘雪在江陵府時脅迫杜君退了與旁人的親事，若不是有三哥鐘云輝阻攔，鐘雪只怕還會使些手段的。

    默不作聲的老太太開了口：“夠了，杜公子與你有何關(guān)系的！身為女兒家，哪有議論男子的。”

    鐘家更傾向與穆家結(jié)為姻親，但鐘雪不好掌控，數(shù)次出爾反爾，老太太等人已然放棄了她。若是她當(dāng)真看上了一小小的舉子，自是有無數(shù)的法子嫁過去，哪有光明正大強迫人退親的，還叫那都察院的給知道了，實在是愚蠢至極！

    老太太恨這鐘雪辦事不過腦子，以為仗著宮中有德妃便能肆無忌憚了，若是她低調(diào)一些，哪里能惹出這些事來。

    鐘萃蹙著眉心，實在是有些疑惑，朝鐘雪問道：“這位杜君杜公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不過只見過他三兩次而已。”

    鐘雪不理會老太太，提起杜君，她臉上帶著些小女兒的嬌態(tài)來：“杜公子生得十分俊美，且學(xué)問極好，為人耐心親和，當(dāng)是難得的男子?！?/br>
    鐘萃明白了，她是看上人家模樣了。

    顏家人洗脫了冤屈，本是默不作聲，尤其是顏夫人更是往后縮了縮，減低自己的存在，不料鐘萃在過問鐘雪后，卻是看了過來，眼中還帶著好奇，把顏夫人點了出來：“顏夫人，聽聞你的嫡女也愛慕這位杜公子？”

    第137章

    顏家非是京城人士，如今借住在關(guān)家中，正逢關(guān)家喜事，關(guān)家還特意給顏家人收拾了一個院子出來供顏家居住。

    這一回入宮，顏家上京的只有顏家女顏如玉與另外兩房的夫人不曾入宮，顏老夫人和顏夫人都入了宮，此外德妃還特意點了關(guān)夫人和關(guān)瀾入宮，顏家的事按理與關(guān)家無關(guān)，關(guān)家對宮中德妃點了關(guān)夫人入宮也十分不解。

    關(guān)夫人一行人出了宮，剛回了府上，便被關(guān)大人等叫了去，定是要詢問她們今日入宮之事，顏老夫人婆媳三人也回了客院。她們剛進院子，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兩位夫人和顏如玉便迎了上來：“母親，大嫂，如何了？”至于最末的關(guān)瀾卻是沒人問。

    關(guān)瀾甚少同她們提及出嫁前在京城中事，在顏家人心里，雖不知為何宮中的德妃還點了關(guān)瀾的名讓她入宮，但連關(guān)夫人都點著一同入宮了，再來個同樣是關(guān)家出身的關(guān)瀾想來也是德妃有甚考量的。

    指不定便是讓關(guān)家這兩位充當(dāng)見證，畢竟這關(guān)家與鐘家與顏家都沾著親，這才叫著一起入宮了。

    顏老夫人環(huán)顧著客院四處走動的下人們，關(guān)顏兩家雖為姻親，但到底也是外人，他們借住此，不過是客人，應(yīng)當(dāng)謹(jǐn)言慎行，免得被人聽了去，當(dāng)做了把柄，老夫人擺擺手：“先進去再說。”

    進了院子里，等下人上了茶點，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顏家自家人了，老夫人這才靠在椅上，說起了今日入宮之事。

    德妃對鐘顏兩家的事早就知情，到底還是沒有偏袒母族鐘家，為顏夫人洗刷了冤屈，又懲處了那鐘家上下。

    鐘七被罰，鐘家教養(yǎng)不力，也同樣被斥責(zé)了，任憑鐘家如何求情也沒叫德妃松口半分，相比鐘家被訓(xùn)斥，他們顏家倒是沒被斥責(zé)，保住了顏面。

    “既然德妃還了母親公道，看那江陵侯府往后還如何仗勢欺人。”顏如玉年輕，到底沉不住氣，她堂堂知府家千金，在江陵府向來是姑娘們中頭一位，直到那江陵侯府的庶女七姑娘一來，不止在大街上推她，顏如玉更還要為了家中當(dāng)做全然無事一般去奉承她，在江陵府丟盡了顏面。

    年輕姑娘臉皮薄，顏如玉已經(jīng)許久不敢叫往日的閨中密友們來陪她了，生怕她們會看不上她。如今鐘七被罰，顏如玉心中這口惡氣就出了一半了。

    “你住嘴！”老夫人往常最疼愛這個嫡孫女，如今卻朝她呵斥起來，滿臉寒霜：“都是往日慣得你太過了，什么話都說，那鐘七雖被罰了，落了個沒臉，難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二女爭夫，連宮中的德妃娘娘都知道了，我們顏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鐘萃問出那話，不止叫顏夫人答不上來，連顏老夫人都自覺沒臉。鐘家沒保住顏面，但德妃這一問，他們顏家的顏面又好到哪里去的？

    身為女子，叫人說起愛慕一個有親事的男子，追著在人家身后，還問到他們門下來詢問此事真假，她們都沒臉答。

    鐘雪的為人鐘萃知道，鐘雪為人自私自利，叫鐘萃罰了竟然不哭不鬧，反倒更重視男女那點事，一個鐘雪，還有一位顏如玉，兩位都是出身高門的女子，竟然都同時看上了一個人，早在事情調(diào)查結(jié)果呈到面前時，鐘萃看過詳盡消息，心中對這位杜公子便有些好奇，這才問了起來。

    老夫人想，若是顏如玉今日跟著她們一同入宮，若是叫那德妃當(dāng)面問出“她是否愛慕定過親的男子”，老夫人一想起那般場景來，就恨不得暈死過去，她毫不懷疑這德妃會顧忌兩分，看在顏如玉還未出閣的份上便揭過的。

    德妃雖不曾訓(xùn)斥，但也敲打了她們一二，口口聲聲讓她們往后要“教養(yǎng)好女兒”。

    杜君身為舉子，是有朝廷功名在身的，若是傳出知府千金強迫舉子的丑事，或是杜君性烈，一狀告到京城來，也會累及顏大人的前途。

    老夫人狠狠心：“往后不許再去找這杜公子，也不許再跟他傳出半點閑話來，等回去后，我便讓你母親替你張羅人家，早點嫁了出去，就不會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br>
    顏如玉不敢置信：“祖母！”

    顏如玉身份重，再是大膽，但到底身為女子，若是沒有顏家人的點頭應(yīng)允，哪里敢當(dāng)真滿大街的追著一個定過親的男子跑的？

    顏如玉是當(dāng)真愛慕杜君杜公子，喜他的為人樣貌，學(xué)問品性，但顏家看上的卻是杜君的學(xué)識，斷定他能考中進士，入朝為官，到時岳婿二人在朝中也能相互扶持。

    顏如玉身份在江陵府貴重，江陵府想求娶知府千金的人家如過江之卿，但自來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顏家又哪里會把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嫁到遠(yuǎn)不如顏家的人家中去。

    但若是換做杜君，顏大人對此子學(xué)識自是知之甚深，整個江陵府找不出第二個能與之相匹配的，杜君的未來是rou眼能見到的能踏入朝堂，若是把顏如玉嫁給他，倒也不算委屈，那江陵侯府還有侯門貴女下嫁舉子的呢，如今已然入京，深受天子看重了。為此，顏家這才不阻止顏如玉糾纏杜君。

    顏夫人今日受累，現(xiàn)在強撐著朝老夫人求情：“母親，如玉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貿(mào)然隨意給她定親，往后也難免麻煩的?！?/br>
    自鐘七去了江陵府，表示出對杜君的愛慕，顏家為了避讓，已是看著顏如玉，不叫他再跟杜君有甚牽扯，顏夫人甚至還把主意打到了江陵侯府嫡子鐘云坤身上過。

    顏如玉的婚事，若是不能嫁一個品貌才學(xué)出眾的舉子，讓顏家搏一搏，定是要讓她嫁到高門當(dāng)中，這才好能幫襯到顏家的，若是倉促定下親事，隨意選了人家，只怕對顏家不止沒幫襯，反而要受拖累的。

    如今鐘家顏家有了這等齷齪，顏夫人想把嫡女嫁到鐘家的事是不成了。鐘家也聽到了那德妃的問話，哪里會愿意接納這樣一個兒媳婦的。

    老夫人扶著額，臉上滿是疲倦，在顏夫人的安撫下，先前一時的激動平復(fù)下來，理智回籠，眼里也清明起來：“你說的是，是我氣糊涂了，如玉的婚事不是小事，還是應(yīng)當(dāng)要從長計議，如今正是在京城中，正好我們都來了，不如請關(guān)家為我們引一引的?！?/br>
    顏如玉聽她們話里話外的意思，心里又氣又急：“祖母，我不嫁！”她從平日里多有疼愛她的生母身上看過，到兩位嬸母，兩位夫人都移開了目光，顯是避開了顏如玉的求情，叫她心里十分窩火。

    平日里說甚么對她疼愛有加，如今祖母開了口，還不是不敢開口的。

    顏如玉有火發(fā)不出，目光移到一直悶頭坐著不吭聲的關(guān)瀾身上，就像往日里一般把不忿和氣朝著這位自來看不上的大嫂發(fā)：“大嫂，你自來不喜與我深交言談，我知道你們這等京城出身的閨秀心高氣傲，看不上我們小門小戶的是不是?！?/br>
    顏如玉并非頭一回說這話來踩關(guān)瀾，從前關(guān)瀾還會解釋一二，但次數(shù)多了后，關(guān)瀾便任由顏如玉添油加醋。顏老夫人、顏夫人對關(guān)瀾不喜，從前顏如玉說這話，哪怕明知顏如玉是在胡攪蠻纏，只是在借機撒潑，但顏夫人還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驹陬伻缬襁@邊，順著訓(xùn)斥兩句關(guān)瀾，給兒媳婦立規(guī)矩。

    顏夫人下意識又要順著開口，在顏夫人看來，顏如玉是當(dāng)小姑子的，關(guān)瀾既然已嫁入了顏家，又是當(dāng)嫂子的，顏如玉能在家中待上幾年的？既然為長嫂，理應(yīng)便該關(guān)心呵護小姑子，便是受一受氣也無傷大雅，她年輕時也是這般過來的，這世上的人家，夫人們也都是如此過來的，并沒有甚不對之處。

    老夫人先開口了，阻止了顏如玉耍威風(fēng)：“好了，這是你嫂子，如何能這般同你嫂子說話的！”

    顏如玉詫異的看著老夫人，便是早就習(xí)以為常的二夫人、三夫人兩個也嚇了一跳。老太太對這個孫媳婦的態(tài)度如何她們都是看在眼里的，上行下效，府上主子不喜關(guān)瀾，下邊自是有樣學(xué)樣，她們只是沒想到老太太會幫著關(guān)瀾說話。

    老夫人說著，也不顧她們的目光，看向關(guān)瀾的目光帶著溫和：“進宮一趟也累了，紅姐兒想必也等急了，你快些回去看看她吧?！?/br>
    她們一行女眷上京，關(guān)瀾也帶著女兒紅姐兒隨行的，正由著她陪嫁的嬤嬤們照看著。紅姐兒本就還小，關(guān)瀾心里惦記，如今得了老太太應(yīng)允，哪里還顧得上猜測老太太是不是想支開她，她們好商議事情的，當(dāng)即便起了身朝老太太福禮：“孫媳這便去看看?！闭f著便匆匆走了。

    “祖母，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幫著她的！”顏如玉眼睜睜見著關(guān)瀾出了門，從頭到尾的連看她都不曾，氣得跺腳。

    老夫人面上的溫和卸了下來，先是讓老奴送了擦傷藥來，又命人打了水來，等人端上來，她指了指身邊的顏夫人：“給你們大夫人上藥吧?！?/br>
    顏如玉頓時看過來：“母親?！?/br>
    立時便有顏夫人身側(cè)伺候的婢子跪在地上，輕輕把顏夫人的裙擺掀開，把褲腿輕輕給卷了起來，一路往上，到露出顏夫人的膝蓋上，房中所有人頓時倒抽了口氣。

    顏夫人保養(yǎng)得宜，膚色白皙，但如今膝蓋上通紅一片，還隱隱腫了起來，在顏夫人嬌貴的身體上便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在二夫人三夫人的冷氣聲中，顏如玉眼眶頓時紅了，看著顏夫人額上隱隱冒起的細(xì)汗來：“母親，誰干的！”

    老夫人靠在椅上，對此并不意外：“在宮中還能有誰？”

    二夫人三夫人面面相覷，下意識認(rèn)定：“可是那德妃娘娘不是洗刷了大嫂的冤屈，知道大嫂是被冤枉的嗎？”

    是，老夫人也以為德妃是因為礙于不好交代，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知道顏夫人是冤枉的，但到底此事牽扯到另一家是德妃母族，那鐘七更是德妃親妹，德妃便是開口承認(rèn)顏夫人冤枉，但到底懲治了母族，心中不痛快，必然要在她們顏家身上找回來，先給顏夫人一個教訓(xùn)苦頭的。

    不過是在地上多跪一跪，這等手段在后宅屢見不鮮，當(dāng)家夫人們誰沒有整治過人的，比這更陰狠的不知凡幾，只顏夫人身為貴夫人，身體嬌貴，卻是受不住這等折磨，多跪一會便撐不住了的。

    老夫人以為德妃是在為母族鐘家發(fā)難，原想著忍一忍便過去了，誰知見德妃對母族鐘家的態(tài)度卻非是老夫人以為的那等維護，甚至連話都沒說上幾句便定了罪，不愿聽她們過多解釋的。

    直到臨走，德妃突然開口讓關(guān)瀾過幾日帶著女兒進宮，要好好敘敘舊，尤其德妃還點了老夫人出來，便是如今老夫人還能想著德妃那一雙極冷的眼，問她，“老夫人，你說這人老了，是該慈還是不慈的好呢？”

    顏老夫人剎那一股涼意泛起，哪里還不明白，德妃折騰顏夫人不是因為替母族鐘家出氣，而是為了關(guān)瀾這個孫媳婦。

    德妃為關(guān)瀾在朝她們發(fā)難。

    德妃的話是告誡，也是在昭示她的不滿，顏老夫人甚至能想象若是自己回答得不滿意，或者做得不讓德妃滿意了，顏夫人的下場會不會就是她的，德妃是借著顏夫人立威給她看！

    老夫人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已然是下了決定：“以后你們對她都上心一些，莫要再隨意羞辱了，今時不同往日，她身后有德妃撐腰，若是她進宮告狀，大夫人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

    可惜了，若是早知道嫁入顏家的孫媳婦關(guān)氏竟然與宮中德妃有這般交情，顏家又哪里會輕視于她的？說來也怪關(guān)氏自己，她對京城之事絕口不提，顏家還當(dāng)她只是一不受寵的庶女罷了。

    二夫人兩個看向顏夫人的膝蓋，又眼睜睜看著顏夫人面色煞白，額上冒著細(xì)細(xì)密密的汗，模樣痛苦。

    顏夫人是顏家長房長媳，整個顏家都靠著顏大人，顏夫人身份自然不同，在二夫人兩個眼中，大夫人從來都是端莊體面，高高在上的，哪里會有這樣狼狽，叫人看到的時候。

    受顏大人敬重，高高在上的顏夫人在她們眼中已是擋在前面的大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家夫人，如今連顏夫人都被立了威風(fēng)，吃到了苦頭，何況是她們了，二夫人兩個哪里還敢不聽的，連忙點頭：“媳婦記下了，往后可不敢再招惹她的了?！?/br>
    顏如玉不服氣，關(guān)氏這個大嫂嫁入顏家，顏如玉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朝著這個庶女出身的大嫂撒氣，如今不被她看在眼里的人頓時一躍凌駕在了她之上，叫顏如玉哪里能服的。

    這與當(dāng)初鐘七不同，她是先知道了鐘七的身份，知道顏家惹不得，這才忍了下來，但關(guān)氏已是她顏家人，自是跟鐘七不同。

    她不出聲，二夫人兩個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朝著老夫人的方向努了努，示意顏如玉服軟，順著應(yīng)下來。

    老夫人看她一眼：“怎么，你還不服氣？你母親的模樣你沒見到？你母親這個苦頭只是個小小的教訓(xùn)，德妃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你若是想試試，也嘗嘗這苦頭，大可去試試。”

    顏夫人維護女兒，費力睜開眼，虛弱的說道：“母親，如玉只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倒也不怪她，天長日久的習(xí)慣了，待給她幾日，她定是能想通了的?！?/br>
    老太太嘆了口氣，“但愿如此吧?！边@京中處處都是危機，稍不注意便要惹火上身了的，讓老夫人哪里不擔(dān)心的。

    鐘關(guān)顏三家一眾女眷離開后，鐘萃沉著臉端坐在上首久久沒開口，杜嬤嬤招呼著宮人輕手輕腳的把茶點用具撤了下去，交代著人：“娘娘心緒不佳，你們各處做事的都小心一些，莫要驚擾到娘娘了?！?/br>
    “是?！睂m人們捧著茶具退了下去。

    彩云往里瞧了眼，輕輕問著：“杜嬤嬤，主子這是怎么了？主子可是心疼侯府了？”

    “沒有的事，主子的事哪能打聽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倍艐邒哒f了句，不敢多耽誤，起身返回鐘萃身邊。

    德妃娘娘哪里是因為江陵侯府鐘家，依她說，娘娘在乎那位關(guān)家庶女，這是在為這位關(guān)家庶女的事不高興呢。

    杜嬤嬤彎著身子，臉上帶著笑：“娘娘？”

    鐘萃閉了閉眼，輕輕點了個頭：“本宮沒事。”

    她確實是因為關(guān)瀾之事，但更多的卻是更深一層的，乃是背后出身庶女一事。若關(guān)瀾出身嫡女，今日得見想必也不會如此，連關(guān)瀾如此，其她的閨中好友，甚至其她的庶子女們呢？

    “母妃。”奶呼呼的聲音先傳了進來，接著只聽秋夏嬤嬤和蕓香幾個的聲音傳來：“大殿下小心些，滿點跑?！?/br>
    皇長子早前穿的是鮮艷的小衣裳，跨過門欄，現(xiàn)在滿臉笑容的跑進來，身上鮮艷的小衣裳上到處都是泥印子，手上是，連臉蛋上都沾著。他還仰著小臉朝鐘萃笑：“母妃。”

    鐘萃瞧見他這般，心里的沉悶頓時散了，從袖中抽了繡帕出來，如同往常一般給他的小臉上輕輕擦掉了泥印子，又給他的小手擦了擦，聲音柔和：“怎的又去玩泥了，母妃帶你去換身衣裳?！?/br>
    他是知道什么是換衣裳的，從他能蹦能跳之后，每日鐘萃都要給他換上好幾身，現(xiàn)在還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衣裳，指著上邊的泥：“換，臟臟?！?/br>
    鐘萃忍不住笑出聲，知道臟還非要玩，等沾到身上了又知道換衣裳保持潔凈了：“那下回你就別玩泥了，就不臟了?！?/br>
    他烏黑的眼看著母妃，眼里滿是不解，朝鐘萃伸出小手：“母妃，抱！”

    鐘萃低頭看他，到底把人抱起來，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室里給他換衣裳，他身上的泥蹭到鐘萃衣裳上，給他換過衣裳，鐘萃自己也換了一身，等換好，這才抱著人出來，鐘萃靠在軟塌上，拿了書溫了起來。

    明靄靠在母妃臂彎，他玩痛快了，如今只要人抱著，連地也不想下了，鐘萃照舊輕輕讀了起來：“母妃今日讀千字文給你聽，天地玄黃，宇宙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