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68節(jié)
就憑鐘嬪這番話,便是鬧到陛下面前去,她也是占理的!鐘嬪親口承認(rèn)了下令消減怡春宮用度,若是陛下知曉,哪里還會偏袒她的!熙妃心中意動,但心里幾番思慮,到底不敢拿這種事去試探天子底線。要是陛下明知還偏袒,她就當(dāng)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這些思慮不過瞬息,熙妃臉色不斷變化,很快又?jǐn)D出了笑出來,似從牙里蹦出來的話一般:“不知鐘嬪meimei為何要消了我們怡春宮的用度,莫不是jiejie有哪里做得不對,得罪了meimei你的?” 鐘萃從跟著徐嬤嬤學(xué)習(xí)宮務(wù)起,便向來持著公正之心,絕沒有丁點徇私之處的,自然不能讓熙妃如此誤解她的,鐘萃認(rèn)真解釋:“熙妃娘娘,怡春宮的用度并未消減。娘娘身為妃位,每月月例一百五十銀,并著金、銀、珍、絲,以及瓷器、茶葉等各項用度,內(nèi)務(wù)處并未消減怡春宮的用度,只把娘娘應(yīng)有的用度都如數(shù)發(fā)下了的?!?/br> 鐘萃對內(nèi)務(wù)處各種珍品物事如數(shù)家珍,甚么位份該享用什么用度更是信手捏來,不曾錯漏的。 熙妃哪里會記得這樣清楚的,她身為一宮主位,下邊伺候?qū)m人無數(shù),如這等領(lǐng)用用度自有心腹宮人們?nèi)マk,熙妃哪會事無巨細(xì)親自去清點的。 宮人清點了用度,覺得少了,熙妃也看過,確實比從前送來的東西少,自是斷定她們怡春宮的用度被克扣了的。熙妃抿了抿嘴:“可我們怡春宮的瓷器擺件可是足足少了好幾套,鐘嬪meimei這該如何解釋?” 熙妃雖不經(jīng)手用度清點,但她每月里身邊該用什么卻還是有數(shù)的,便如同這瓷器,往常一月里她宮中要用上好幾套來,這一回內(nèi)務(wù)處只給了一套,這哪里夠的。徐嬤嬤接手時怡春宮的用度都如常發(fā)放,怎么這鐘嬪接手就不同了,她還說不是克扣? 【虛偽!】 鐘萃垂下眼,并未去計較,只客氣的說了事實出來:“娘娘可還記得怡春宮的茴香?” 熙妃哪里會不記得,她宮中出了個與內(nèi)務(wù)處侍監(jiān)勾連的婢子,若不是她大義凜然,現(xiàn)在怕是早就沒臉見人了,熙妃對外一直是不徇私護(hù)短的模樣,下意識便要對鐘萃說上一遍,鐘萃起了身。 熙妃順著她的方向,只見鐘萃向前幾步,在殿中的多寶柜子上打開了上邊一個匣子來,從里邊取出了一張紙走了過來,放到了熙妃面前來:“娘娘請看?!?/br> 宮中嬪妃皆識字讀書,熙妃也不例外,她的詩作在宮中嬪妃一眾中還是靠前的,熙妃心中因鐘萃貿(mào)然提及起了怡春宮的宮婢茴香,原本心中緊緊提著的,緊緊盯著鐘萃的一舉一動,生怕她下一刻又要說甚叫人招架不住的話來,見鐘萃遞來一張紙,熙妃眼中十分疑惑,卻還是接了下來,眉眼剛一掃,熙妃臉色頓時大變。 這張紙上是那茴香的供詞,從她如何在熙妃面前露了臉,到得了熙妃的賞賜,又在怡春宮存放各種瓷器擺件的小間里見到了許多棄之不用的瓷器擺件,動下了私心,把熙妃口中的賞賜之物換成了那些只供嬪位之上的妃子們用的上品擺件瓷器,到最后找人想私帶了出宮換取銀子。 上邊把每種細(xì)節(jié)都交代得清楚,包括了熙妃怡春宮那件小間里如今還有多少瓷器擺件,模樣、規(guī)格、甚至花色都有詳盡的描述,確認(rèn)是內(nèi)務(wù)處供給嬪位之上的嬪妃們用的上品品相。 熙妃看到對怡春宮小間的詳細(xì)描繪,心頭不住跳動,忍不住朝鐘萃勉強笑笑:“鐘嬪meimei,這奴婢定是瞎說,指不定便是因著本宮并未護(hù)短保下她來,這才使勁攀咬著,只本宮脾性好,不忍喝斥宮中伺候的人,叫她們毛手毛腳的,不時便摔了個盞啊杯的也是常事,萬沒有甚棄之不用的瓷器擺件的?!?/br> 天子奉行德儉,最是厭惡后宮嬪妃奢靡之風(fēng),早前那賢妃便是如此才倒臺,熙妃是決計不能叫人知曉她宮中這般的,尤其是那賤婢竟然說怡春宮用度無數(shù),把她用一回便不要的事給說了出來。 早知如此,當(dāng)初她就不該覺著那茴香機靈把人調(diào)進(jìn)殿中伺候了,當(dāng)真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怡春宮伺候的婢子中伺候主子多年的也多的是,只有她入了怡春宮不久就得了主子另眼相看,一同入宮的宮婢還在干灑掃等粗活呢,她已經(jīng)在殿中享清福了,如今倒是噬主了! 鐘萃客氣的笑了笑:“熙妃娘娘言之有理,其實這只這宮婢的一面之詞罷了,不足采信,只她的這份供詞,只消叫了內(nèi)務(wù)處的宮人去往熙妃娘娘的怡春宮走一趟,自然就能還了娘娘的清白的。” “meimei說笑了?!蔽蹂滓豢s,她哪里敢讓內(nèi)務(wù)處的人去怡春宮查驗的,忙道:“不必麻煩讓內(nèi)務(wù)處的人去跑一趟了,既然這婢子如今認(rèn)罪,本宮也不想深究下去,今日之事本也是jiejie考慮不周,跑了這一趟,meimei不要見怪,宮中還有事等著,jiejie便不能久留了。” 熙妃慌慌張張的帶著宮人出了綴霞宮。來時熙妃板著臉,像是要上門質(zhì)問,只如今卻灰溜溜的,直到出了綴霞宮好遠(yuǎn),熙妃這才停了下來,還回頭看了看,生怕那鐘嬪當(dāng)真叫了人隨她回怡春宮探查。 半晌的天兒,宮中四處都有宮人走動,不時還有嬪妃在外,熙妃避開人群,很快回了怡春宮,趕緊命人把那小間給收拾妥當(dāng):“里邊的東西都收著藏著,把里邊重新布置一番,萬不能叫人給看出甚來?!?/br> 大宮女不知熙妃的意思,那小間已經(jīng)在怡春宮多年,從未動過,怎的如今卻要收拾了?但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從,大宮女很快便帶著人去了。 熙妃坐在椅上,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些下來。只要怡春宮收拾妥當(dāng)了,便是再有人來也查不出甚么來的了。 今日這一趟叫熙妃格外狼狽,讓她心中還有些不忿。身為宮中嬪妃,便是用度奢靡了些又如何?早前那賢妃盡內(nèi)務(wù)處為自己享用,那才是奢靡無度,她不過是隨手多用上幾件瓷器擺件,與那賢妃相比更是天壤之別,又豈能稱得上奢靡鋪張的?坐上她們這等位置的嬪妃,又有幾個沒點大手大腳的時候? 她用過了,或是叫旁人用過了便棄之一旁在熙妃看來也算不得什么,比如早前用一套瓷器茶盞招待了那江陵候幾位夫人,她們用過了那茶盞,總不能叫她堂堂一宮主位后妃用別人用過的吧?她再換一套新的又哪里有錯了? 至于那婢子所言,也不過是她體恤伺候的宮人們罷了,賢妃在時,宮中不時就能夾帶私貨往宮外換出銀子來,左右都是宮中之物,她又棄之不用,便是有宮人們從里邊私拿了瓷器擺件出去換銀子,如此也算不得被埋沒了。 她得了好處,伺候的宮人們得了實惠,更無需熙妃親自花銀子打點,下邊的宮人們伺候得就更盡心盡力,在熙妃看來不過是各取所需,睜只眼閉只眼就過了,任由他們偷偷往外拿。這小間瓷器的事在她眼皮子底下,不過是熙妃默認(rèn)下來的事罷了。 熙妃心中的謀劃,只這等事是萬不能與外人道的,哪知道如今竟叫人給捅了出來,這小間是萬不能留了。 熙妃眼中十分可惜。早前淑賢二妃掌管宮務(wù),她們的日子也好過不少,但自徐嬤嬤掌管宮務(wù)開始,內(nèi)務(wù)處被清理,就再也沒有侍監(jiān)夾帶私貨出宮,這才叫小間里的瓷器擺件增多,連帶的若是要賞賜下去,也要用到銀兩了。 深宮最是現(xiàn)實,尤其是要收買宮人,打點各處,要叫宮人忠心耿耿,這賞賜便少不得,她們這些嬪妃入宮多年,年年日日的花銷用度,若是沒有宮外的娘家提供金銀,早就揮霍一空,熙妃進(jìn)宮多年,在宮中不得天子恩寵,宮外的家中早便不再供給。 第105章 熙妃走后,杜嬤嬤把桌上留下的證詞重新收進(jìn)了多寶柜上的匣子里放著,鐘萃重新?lián)炝藭鴣頊貢?/br> 證詞是杜嬤嬤悄悄審那茴香時留下的,并沒有交到內(nèi)務(wù)處里,鐘萃便放在了宮中收檢起來,正好這回熙妃找過來,鐘萃不欲同她爭辯,便把這份證詞給拿了出來。 熙妃宮中到底如何她心知肚明,鐘萃也明白,但這件事連太后都不欲深挖,鐘萃只是想把前因后果給弄清楚,也不會駁了太后的意思。連陛下都顧忌著太后的面子,何況是她一個后宮嬪妃,鐘萃自然也不會干那等討人嫌的事,這份證詞不過是留著堵旁人嘴的。 熙妃話中再是客氣,鐘萃也聽出她話中的不屑之意來,一副是給她面子的模樣,這份證詞一出,熙妃整個人的氣焰頓時收斂了,哪里還有先前半絲質(zhì)問態(tài)度。她生怕鐘萃借著這份證詞要清查怡春宮,甚至要打壓她,卻不知鐘萃壓根就沒這心思。 杜嬤嬤拿這份證詞已有好幾日了,鐘萃連內(nèi)務(wù)處都沒給,甚至沒透露半分,若是當(dāng)真要對怡春宮出手,早在這份證詞到手的時候就會命人直接去怡春宮了,哪會等著如今把證詞給熙妃看,又讓她回去掃尾的,早就打得怡春宮一個猝不及防了。 杜嬤嬤收撿好,說了句:“這證詞這回過后可就沒用了?!比魮Q做她是那熙妃,回去后怕也是第一時間要把宮中里外給清理一遍。 鐘萃抿抿嘴,朝杜嬤嬤笑笑:“沒事,放著吧。如今也挺好的,至少往后這等風(fēng)氣不再,也不會有人再找上門來喝問了?!?/br> 熙妃為例,誰知道鐘萃這里還有多少證詞在的?宮中的娘娘們有好幾家都叫鐘萃重新恢復(fù)了用度,娘娘們高高在上慣了,在宮中多年,哪有沒點出格的,誰也不知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人抖了出來,如今叫人給握著,尤其是那等心知肚明的,更是不敢輕舉妄動,過來質(zhì)問得罪人。 杜嬤嬤點點頭:“嬪主子說得在理,往后咱們綴霞宮可就清凈了。嬪主子果真聰穎,都說讀書者頭腦與常人不同,嬪主子這招正好敲山震虎?!?/br> 杜嬤嬤溫言陪了兩句,惹得鐘萃莞爾一笑,輕輕搖搖頭:“嬤嬤過獎了,不過是正好熙妃娘娘尋來,正巧嬤嬤從那茴香處拿了證詞回來罷了,卻是嬤嬤立下功,我卻是沒做過甚的。” 鐘萃臉上輕輕掛著笑,窗外的光灑落了一些進(jìn)來,透過雕花窗欞,輕輕的打在她身上,叫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柔和沉靜。 杜嬤嬤一愣,嘴里謙遜推拒的話沒說出口。杜嬤嬤到綴霞宮日子不短了,在杜嬤嬤眼中,綴霞宮的鐘嬪娘娘不愛爭功爭寵,性子也十分安靜,一心只有這宮中,只有皇長子,當(dāng)?shù)檬菬o欲無求了,連與后宮嬪妃都鮮少往來。 杜嬤嬤來時,這鐘嬪娘娘對宮規(guī)禮儀還多有不足之處,更是性子單純,對那等勾心斗角之事全然不通的,少不得要她這個嬤嬤來提點。 當(dāng)初陛下送嬤嬤到鐘嬪身邊,楊公公送她來便是打著讓她“提點”嬪主子的意思,杜嬤嬤自是照辦,對嬪主子要仰仗依賴于她也是十分自得的,但自從上回杜嬤嬤隱約覺得鐘嬪像是有些變化后,現(xiàn)在這份感覺越發(fā)強烈起來,讓她心頭一跳。 主子身邊的嬤嬤,日日伺候在主子跟前,對主子的變化最是清楚,杜嬤嬤日日跟在嬪主子身邊,自然也清楚嬪主子身上的轉(zhuǎn)變,若說先前的嬪主子從行止舉動還沾著些渾噩,需要人從旁協(xié)助一般,那現(xiàn)在的嬪主子便是整個人都通透沉靜了下來,對身邊嬤嬤的依賴大不如前,這叫杜嬤嬤心里有些慌張。 主子信賴倚重,才是她們這等嬤嬤們在宮中最大的底氣。 鐘萃抬眼,見杜嬤嬤一副欲言又止,輕輕漾開一抹笑:“嬤嬤怎么了?” 杜嬤嬤勉強笑笑:“無事,老奴只是想著,這證詞的事徐嬤嬤那邊還不知,想來這熙妃娘娘也不會拿著這證詞的事到處去宣揚的。” 這件事她做得隱晦,從頭到尾都沒見幾個人的,待審了那茴香后便趕忙回了綴霞宮,杜嬤嬤自覺十分隱秘,除了接觸過的這幾個便再無人知曉的。 鐘萃輕輕點頭,她垂下眼,目光在書上游弋,并未再同杜嬤嬤說起這個來。杜嬤嬤自覺做得穩(wěn)當(dāng),不過鐘萃不這般想。 徐嬤嬤是高太后身邊的掌事嬤嬤出身,人脈經(jīng)營非普通嬤嬤能比,甚至這宮中的后妃們都不如她在宮中經(jīng)營的時間久,如今徐嬤嬤還掌著內(nèi)務(wù)處,她雖說得了天子令協(xié)助徐嬤嬤掌事,但沒有強硬的身份背景,在宮中的資歷又比不上徐嬤嬤,宮中的婢zigong人們哪里會當(dāng)真信服她,自是更信服徐嬤嬤的。 宮中的眼線不知多少,除了在宮中,在宮外其它地方都有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給報上去,杜嬤嬤有信心覺得不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但鐘萃不信。陛下教導(dǎo)她時說過,對身邊的嬤嬤們、婢子和宮人們,他們都只是為主子辦事的人,是服從主子命令的人。 當(dāng)奴才的盡心為主子服侍,這是忠心,但當(dāng)主子的卻不可盡信奴才嬤嬤們的話。若是奴才們是服從,那主子便要從他們的話中學(xué)會分辨,學(xué)會抽絲剝繭,這才不會叫底下的人欺上瞞下,糊弄了主子去的。 杜嬤嬤的話可信,卻不可全信。要從她的話中去分辨事情經(jīng)過,站在杜嬤嬤以外去看待整件事,這些都是陛下教導(dǎo)她的,鐘萃一直記在心中。相比起杜嬤嬤等,鐘萃更相信陛下的學(xué)識判斷。 陛下英明神武,更是當(dāng)?shù)弁酰?dāng)主子統(tǒng)御下屬的,他說這話是斷然沒錯的。 鐘萃溫書,杜嬤嬤便立在一旁,如今伺候起主子來更是多了幾分小心慎重了。恨不得把自己的本事全露出來的。 徐嬤嬤對宮中的事,尤其后宮之事再是清楚不過了,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只要有心她都能知道的,綴霞宮本就讓徐嬤嬤上心,那邊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幾分,徐嬤嬤雖掌著后宮事務(wù),但回了永壽宮,卻也事無巨細(xì)的把事情一一同高太后講一講,說起鐘萃,徐嬤嬤倒是形容了句:“是個倔的,老奴原本還只當(dāng)嬪主子性子太好了些,沒脾氣,往后要壓下后宮諸事怕是有些難,未料嬪主子倒心中很有成算?!?/br> 高太后在修剪枝椏,庭院里郁郁蔥蔥的瞧著十分討喜,聽著徐嬤嬤說了起來:“那熙妃的事其實說起來也算不得甚大事,甚至后邊扯出來的也只是后宮嬪妃相互下絆子的事,后宮陰私娘娘也知,左右也就是那些事,這些事原是沒打算叫嬪主子如今就知曉的。” 在徐嬤嬤的打算里,鐘萃剛到內(nèi)務(wù)處,根基不穩(wěn),說什么處置都早了些,下邊的宮人們不服不說,還容易得罪了后宮娘娘們,等鐘萃把開支采買的事給都拿捏到手上了,自然也收攏了一批人,再讓她接觸這些,也好過如今接觸了也做不得甚的強。 因此徐嬤嬤哪怕早早就知道了那茴香一干人等的事卻也不曾像鐘萃透露過一星半點的,她早就規(guī)劃了妥當(dāng),只一步一步按規(guī)劃來實行的,先是讓嬪主子入了內(nèi)務(wù)處,徹底接受這件事,不止是管著內(nèi)務(wù)處這么一句口頭的話,而是把身份帶入到內(nèi)務(wù)處里。 從登記、到交付開支,這兩樁事與徐嬤嬤的設(shè)想都沒有出入,嬪主子那邊接手得也快,徐嬤嬤本打算再過月余把采買這部分的事也交到嬪主子手上的。 “老奴原打算等嬪主子把這些都掌在手上了再接管那升遷調(diào)任之事,此事便也沒同嬪主子說,只當(dāng)嬪主子應(yīng)下了,誰知沒過上幾日,嬪主子身邊的杜嬤嬤便悄悄去尋了那婢子,把事情給查清了。” 最初審問那婢子時,嬪主子也是在場的,徐嬤嬤當(dāng)時結(jié)案不再追究時,嬪主子未曾多言,徐嬤嬤便只當(dāng)嬪主子沒有異議的,哪知嬪主子會過后去悄悄調(diào)查。太后娘娘不想此事再叫后宮天翻地覆,嬪妃們恍惚難安,徐嬤嬤就只定下那婢子的罪就罷了的。 說起來也是熙妃運道好,若不是太后娘娘見這兩載后宮資歷深的嬪妃相繼出事,未免后宮人心惶惶,若是放到之前,依著天子眼中不見沙的脾性,這熙妃哪能如此輕易抽身的。少說也要被喝斥禁閉。如同那早前的良妃等人便是例子。 熙妃的事太后不愿追究,連帶余下嬪妃們犯下的大大小小的事,只不觸犯了宮規(guī)的,也都一并抹了去的。 高太后手中握著剪子,端詳著花枝,“那杜嬤嬤,可是之前從御前調(diào)過去的?” 徐嬤嬤點頭:“是,便是御前的人,很是懂規(guī)矩禮儀,人也聰明,便是調(diào)過去叫她在嬪主子跟前兒提點一二的?!?/br> 什么出身便容易養(yǎng)就什么性子,宮中的宮人也是如此,在御前的,在太后跟前兒伺候的宮人奴才身份更為體面,在各宮高位嬪妃、寵妃宮中的便次一等,再往后如內(nèi)務(wù)處、膳房等地當(dāng)差也是十分搶手的。 就跟世家大族里一樣,伺候在家主、老人、當(dāng)家主子跟前兒的奴才們便要得勢金貴一些,伺候在諸位夫人小姐面前的又依次下來,到各房里伺候的又低一等,見了金貴的奴才們都是陪著笑的。 御前出身的嬤嬤在宮中便是頭一份,雖規(guī)矩禮儀全乎,但因著伺候天子,為人多是有些傲氣的,要馴服她們可是不易。高太后聽著徐嬤嬤講,含笑著點頭:“就你小看人了,鐘嬪可是找?guī)褪至??!敝辽僭诟咛笱壑?,能?xùn)下才是彰顯一個當(dāng)主子的本事。 徐嬤嬤連連點頭:“是是是,老奴這眼神可不好?!?/br> 正說著,外邊宮人說著天子到了。聞衍好些日子未踏入后宮,此時大步進(jìn)了殿中,還帶著幾分意氣風(fēng)發(fā),先同高太后見過了禮,這才開口:“在外邊便聽到母后與徐嬤嬤的打趣,可是有甚喜事不成?” 高太后放下了剪子,凈了手,命人上了茶點,在天子前坐下,聞衍朝徐嬤嬤看了眼兒:“倒也不是甚喜事不喜事,她正在與哀家說著那鐘嬪的事罷了?!?/br> 聞衍臉上帶著恭敬,只目光閃了閃,并未開口,徐嬤嬤含笑說了起來,把先前那樁天子撞上的內(nèi)務(wù)處夾帶私貨的事給說清楚了:“嬪主子暗地里命那杜嬤嬤去把事情給查清楚了,主子正說著嬪主子找了幫手。” “陛下御前伺候的人不俗,幾下就把事情給查清了,不過要老奴說,嬪主子雖找了幫手把事情給查清楚了,但這幾日卻不曾提及分毫,認(rèn)真學(xué)著內(nèi)務(wù)處的事情,實在不易?!?/br> 徐嬤嬤還等著鐘嬪查清楚了來尋她呢,結(jié)果沒想到鐘嬪那邊把事情給查清了,卻按捺下了,更是當(dāng)作沒發(fā)生了一般,這一點倒是出乎了徐嬤嬤意料。 徐嬤嬤原本還想過,若是嬪主子來尋,她到時便好生同嬪主子講一講宮中如今的格局,此事到此為止,叫她莫要再深究下去了。深宮之中,哪有事事非黑即白的。 “便是之前聽聞那熙妃娘娘去了綴霞宮,老奴還生怕嬪主子應(yīng)付不來呢,最后據(jù)旁人說的,熙妃娘娘倒是慌慌張張出了綴霞宮,也沒在外說過綴霞宮一句半句的,可見嬪主子行事穩(wěn)妥,安排周密?!?/br> 聞衍聽著,臉上還是對著高太后的恭敬孝順,但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了幾分驕傲來,天子抿了抿嘴兒,壓下心中涌上的喜意:“嬤嬤謬贊了,她尚且學(xué)得還不夠,當(dāng)不得嬤嬤這般夸的?!?/br> 高太后此前是最為反對天子定下的中宮人選的,只出身和見識便讓她覺得無法勝任了,如今勉強看下來,高太后難得說了句公正話:“雖還差了些見識,但做事不驕不躁,知道事實也按了下來,心性不錯?!?/br> 高太后還瞥了天子一眼:“皇帝往日對這鐘嬪倒是十分在意…” 聞衍一聽“在意”這兩個字,臉上頓時不自在起來,腦海里想起了當(dāng)日在那怡春宮時,熙妃在他身后提到“在意”那番話,聞衍雖覺得這番話可笑之極,他堂堂帝王豈會在意一介后宮嬪妃的?天子雖不屑這二字,但到底叫他心中不虞,連著數(shù)日都不曾踏入過后宮。 如今高太后又提到了這兩個字,聞衍連忙打斷,十分認(rèn)真的解釋:“母后說笑了,朕非是對鐘嬪在意,而是這鐘嬪身為未來的中宮,朕自是對她多有幾分關(guān)心敬重?!?/br> 鐘嬪往后是嫡妻正室,是天子發(fā)妻,他身為天子,自是該對她多幾分關(guān)心,時常過問一二,如此才能談得上鄭重、敬重。與在意不在意卻是無關(guān)。 何況這鐘嬪的學(xué)問見識都由他親自教授,鐘嬪得了夸獎,他這個當(dāng)“先生”的自然也是高興的,這與書院里學(xué)子中了功名,先生同樣為弟子歡喜是一樣的心情。但若論學(xué)識,這鐘嬪確實還差得遠(yuǎn)。 高太后原是一句說笑,豈料得天子這般鄭重的解釋,反倒叫她不好開口了,只得點點頭:“天子說的是,發(fā)妻需珍之重之,自該是如此?!?/br> 往日天子來永壽宮盡孝心,都是挑著些家常問候上幾句,陪著高太后用過晚食才告辭,高太后不再提及鐘嬪之事,難得開口提及了其它:“順王妃回京了,下月里便是她大壽,哀家與她自幼相識,長為閨友,又一同嫁入這皇家,順王夫婦離京多年,二人和美,從前便是珠聯(lián)璧合的一對壁人,羨煞旁人,這回順王府大辦,哀家不好離宮,只能有勞皇帝替哀家走這一趟了。” 出宮賀喜之事,宮中若有皇子公主,便由皇子公主們代替皇帝出宮道賀,此乃宮中恩典,能迎了皇子公主的人家臉上也有光,只如今天子后宮只一皇長子,且不到周歲,自是無法代替皇帝出宮。 早前若要賜下恩典,宮中都是發(fā)下賞賜下去,卻不曾有過天子親臨。順王夫婦乃宗室,順王妃更是高太后的閨中好友,當(dāng)年先帝寵信庶子,扶持妖妃,順王夫婦為天家母子也是出過力的。 聞衍只沉吟了片刻便應(yīng)承了下來:“母后放心,朕自會親自去順王府道賀?!睂樛醴驄D天子還有些印象,男女有別,聞衍多是見順王,與順王妃卻是難得一見,對高太后口中的羨煞旁人,聞衍并未放在心上。 京中伉儷情深的夫婦聞衍聽過不少,便是送上來為女眷請封誥命的折子上也多番提到過鶼鰈情深、鸞鳳和鳴等。在天子眼中,夫婦二人相敬如賓,男主外,婦人在家管理家務(wù),體貼關(guān)心男子,便是珠聯(lián)璧合了。 談過正事,待膳房送了膳食上來,天子陪著太后用了晚食,這才照舊告辭。 聞衍帶著楊培出了永壽宮,天上星子幾點,兩側(cè)宮人開道,今日天子未乘輦駕,楊培便提著燈細(xì)細(xì)在前邊照著,只走到岔路,楊培朝另一條道看了兩眼,忍不住抬了抬眼:“陛下,可是回前殿?!?/br> “嗯?!甭勓艹谅?,楊培立時朝右邊的路照了照。 聞衍剛抬了腿,目光撇過楊培這個大總管的臉,見他一副了然模樣,心里頓時惱怒起來,一甩長袖:“去綴霞宮!” 他堂堂天子,莫說只一個后宮,便是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有何處是他去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