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30節(jié)
鐘萃連忙提了匣子跟上。 鐘萃每隔七日去一回前殿,去了兩回,便到開年了,宮中揭了筆,壓下的奏折便重新送到了御前來,承明殿的宮人忙前忙后,聞衍要召見大臣商議國事,派下任務(wù),調(diào)任官吏,承明殿接連好幾日都是燈火通明,更不提召后妃們前去伴駕了。 鐘萃也極有眼色的不去打攪,自己在宮中讀書寫字,偶爾做一點針線,繡兩個荷包帕子,日子過得倒是極快,這都二月份了,等下月便是鐘萃的生辰了。 “往年主子生辰,王嬤嬤都會親自給姑娘下一碗長壽面,蒸一籠饃饃,可惜奴婢不會做長壽面,不然奴婢今年就給姑娘下一碗去?!笔|香跟彩云幾個抱怨。 鐘萃在旁邊笑笑:“心意到就行。” 膳房可不是隨意進出的,也不會叫外人去灶前掌勺的。 蕓香說:“那送別的。” 鐘萃有些好奇:“送什么?” 蕓香說什么都不肯說了,非說要等她過生辰那日再說,鐘萃便不問了,叫她收好了匣子,明日去前殿。 有陛下給她講課,鐘萃現(xiàn)在那本幼學(xué)瓊林已經(jīng)學(xué)了半本了,再去幾回這本書就能講完了,翌日,鐘萃是趁著晌午時候去的,陛下忙于前朝,只有晌午后才能抽出點時間來。 聞衍正靠在椅子上同她講課,外邊宮人來報,說是良妃娘娘來了,問他可要見一見。 “她來做何?”聞衍說了句,到底不好拂了良妃的面子,叫人喚了她進來,轉(zhuǎn)頭對著鐘萃倒是沒這份好耐心:“繼續(xù)寫?!?/br> 鐘萃低著頭。良妃得了通傳,很快走了進來,良妃如今很有些威嚴(yán)模樣了,樣子也越發(fā)端莊起來,進來后規(guī)矩的朝聞衍福了個禮,鐘萃也起身朝她福禮:“良妃娘娘吉祥?!?/br> 良妃脾性好,在鐘萃身上打量過,語氣十分溫柔:“是美人meimei呢,meimei不必多禮,我瞧meimei這顏色可是真好,叫人看了就喜歡,倒叫本宮愛得很,下回本宮請meimei來宮中坐坐,meimei可不要拒了才是,我們姐妹正應(yīng)該多走動走動?!?/br> 良妃溫良,鐘萃可不敢接了這橄欖枝:“娘娘謬贊了,擔(dān)不起?!?/br> 良妃現(xiàn)在得了差事,配合徐嬤嬤管一些事務(wù),這可是除了淑妃以外,第二個有宮務(wù)在身的宮妃,其受寵程度不亞于之前的賢妃,是如今后宮頭一份,可是擁有實權(quán),再往前便可以和淑妃分庭抗衡的了。 現(xiàn)在的良妃可是集恩寵實權(quán)在一身,威風(fēng)八面,便是淑妃在她的光芒之下都要退避一二。 聞衍插嘴進來:“你來做何?”他問的是良妃。 良妃聞言,臉上掛著溫良的笑,盈盈朝聞衍一拜:“臣妾是來謝恩的,陛下昨日授我之權(quán),叫臣妾配合徐嬤嬤分擔(dān)一些,臣妾不曾擔(dān)此大任,夜不能寐,念陛下恩典,特過來謝恩。” 今日是良妃管理后宮權(quán)力的第一天。 聞衍臉上絲毫沒有表情,他看了良妃一眼,叮囑她:“既知不會,便要努力去學(xué),徐嬤嬤年紀(jì)大了,你幫著分擔(dān)一點簡單的倒不妨事,一切以徐嬤嬤的吩咐為準(zhǔn)?!?/br> 徐嬤嬤要管著內(nèi)務(wù)處,還要管著永壽宮,精力有限,聞衍便想著找個人把她手中不重要的事接過去,比方說幫著徐嬤嬤寫一寫,免了徐嬤嬤過多勞煩,這才是聞衍深思后叫良妃去的緣由,余下幾妃在寫字上卻是不如良妃的。良妃讀書不好,但自己規(guī)范整潔,去幫著徐嬤嬤當(dāng)個賬房使使還是可以的。 除此之外,聞衍倒是存了考察一二的心。中宮之位迫在眉睫,在今歲需得定下,后宮中如今能擔(dān)起大任的卻是沒有,需得多加磨練。而良妃十載如一日為太后抄經(jīng)書,為他做香囊腰帶,謹(jǐn)慎小心,低眉順眼,從未逾越,其心性可見溫和,比之從前的廢妃董氏卻更叫人信服,定能友善嬪妃。 良妃含笑點點頭:“臣妾領(lǐng)命?!?/br> 原本聞衍是說過叫她不用來謝恩的,良妃還是來了,到現(xiàn)在謝恩后便也該告辭了,但良妃腳下卻未動,反倒是把目光放到了一邊低著頭的鐘萃身上,十分的親和,宛若正主一般:“美人meimei在做什么呢?”她向前傾了傾,等看清里邊小桌上擺的是什么,眼中深色一轉(zhuǎn)而過,捂了捂嘴:“原來meimei在讀書啊?!?/br> “meimei讀到哪兒來了?”她瞥了眼一邊的聞衍,說了句:“其實本宮也會讀幾本書的。” 鐘萃聽到問,老老實實的回道:“正讀幼學(xué)瓊林?!?/br> 幼學(xué)瓊林是什么?良妃并沒有聽說過,她勉強笑了笑:“meimei真厲害,連這都會讀。” 鐘萃哪里會,只是有人教,她往聞衍的方向瞥了眼,良妃看在眼里,想起她進來時見到的模樣,這綴霞宮鐘氏與陛下各坐一頭,中間的矮桌上擺著書和筆墨,哪里還有不懂的,這鐘氏分明是由陛下在教導(dǎo)! 她憑什么?!良妃心里滿是嫉妒,但面上笑得越是和氣,想她這樣知其意之人,原本陛下說了無須來謝恩,照良妃的謹(jǐn)慎就該聽話,但她接了消息說鐘萃進了承明殿,又許久不曾出去,這才尋了個由頭趕來的。她是故意找過來的。 良妃向來關(guān)注這前殿,原本她沒把這小小一個美人放在眼中的,但熟料就這樣一個小小的美人每次去前殿總能待上好幾個時辰,次次如此,這就叫良妃警惕起來,論后宮姐妹伴駕,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能在承明殿待上這么久的,豈能不叫人震驚。 何況陛下身為天子,時間寶貴,肯撥時間來教一個小小的美人識字讀書,這又該是何等的恩寵,良妃心里已把鐘萃列為了頭號對手,甚至超過了廢妃董氏和如今的淑妃。 聞衍見她笑得勉強,到底是親自冊封的良妃,又十年來處處為她,不忍見她沒面,為她補了理由:“她也只會讀幾本書罷了,論寫字卻是不如你的?!?/br> 陛下竟到了現(xiàn)在還在維護! 不行,這鐘氏必須要掌控起來,良妃忍不住在心里思索起來,想著自己身邊的宮婢有誰能堪當(dāng)大任的,很快她便想到了一個人,香枝。 良妃不應(yīng)聲,聞衍身為天子,肯為宮妃全一句面子已是天子恩典,本不欲在開口,到底想著自己的那些考量,往里多添了一份耐心,朝良妃招招手:“來,你寫幾個大字給她看看,也叫她認(rèn)認(rèn)清的。” 良妃這才回神,連忙拒絕:“臣妾便不寫了,這字跡哪里有多好,也就陛下抬愛而已,算不得什么?!?/br> 良妃從前抄的佛經(jīng)都是在宮中抄好了送過來的,伴駕時也說上幾句自己寫字時的一些趣事,什么勁重了,手輕了的,聞衍聽著倒是比那些酸詩有意思,卻沒當(dāng)著他寫過,聞衍向來不愿勉強人,良妃不樂意寫便也不勉強。 鐘萃往旁邊移了些位置,她見過良妃的大字,確實比她寫得好,讀書寫字之人,難得遇上,總是想叫人留下墨寶好觀察一二的,鐘萃也是這樣,綴霞宮里她如今還存著三哥鐘云輝的字跡呢,但三哥總歸是男子,字跡稍粗了些,鐘萃也想借鑒一下女子的筆墨,良妃放在承明殿的是抄寫給太后的佛經(jīng),鐘萃可不敢索要。 她如同遇上知音一般,做了請是姿勢:“良妃娘娘,你別謙虛了,嬪妾曾看過你的字跡,確實娟秀輕盈,正想同你討教討教的,你若不嫌棄,便賜一二字,也好叫我回去細(xì)細(xì)觀摩一番?!?/br> 聞衍看她一眼,眼中倒有兩分贊同,隨即又輕哼一聲,平日對著他倒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如今倒是敢對著良妃討好了。雖名義是君臣,但教導(dǎo)這些時日,雖無師徒名分,到底還是有兩分師徒情分,聞衍朝良妃點點頭:“不錯,前日你才送了經(jīng)文來,如今便寫上兩個字吧。”他這話便是肯定了。 良妃無法再推脫,臉一下白了下來,她勉強走了過來,在矮桌前桌下,鐘萃忙替她研磨,“娘娘請?!?/br> “臣妾…”良妃還想找個理由,對面聞衍開始不耐起來:“良妃,先前你倒是說話有條有理的,巧顏令笑,現(xiàn)在不過叫你寫兩個字,你怎的推三阻四的。朕與鐘美人又不是不曾見過你的大字,何必藏著捏著,同為后妃,無須如此藏捏。” 她這樣,他怎么敢叫她去幫著徐嬤嬤打下手?總不能幫著徐嬤嬤登記寫字時也是這般,那還不如不去,安心在她的永安宮當(dāng)她的良妃呢。身為天子后妃,他總不會在用度上克扣了她的,便安心享福就是了。 良妃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心中一顫,只能拿了筆,在矮桌的白紙上,慢慢寫下兩個大字。 第47章 良妃拿筆的手有些顫抖,落在紙上的字就重了兩分,多了幾厘濃墨。這在初學(xué)者或者不識字的人眼中自是無礙,他們看上去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整整齊齊的,但落在懂書畫的人眼中便不同了。 聞衍便是身為帝王,也是頭一次見良妃當(dāng)面寫字給他看,他見良妃一開始握筆的手有些抖,還當(dāng)良妃是性子膽怯的緣故,畢竟良妃多年都是一副小心謹(jǐn)慎的模樣,從前在淑、賢二妃面前更是恨不得當(dāng)個隱形人一般,想著她多年來的作為,便安慰了句:“不用怕,不著急?!?/br> 鐘氏第一次見他時連頭都不敢抬呢,何況良妃也是第一次當(dāng)著天子的面寫字,難免有些顧慮,便是寫得比她抄上來的略微差一點也不打緊的。 良妃在他說完后手更抖了些,她頭腦一陣陣發(fā)暈,在心中十分后悔起來。她本就因著嫉妒才專門跑這一趟的,宮中都說她如今最受寵,時常被陛下召見伴駕,委以重任,可她那是什么重任,就是幫著打下手而已,別說比不過如今的淑妃,連廢妃董氏都比不過。那廢妃董氏好歹也是獨自掌管內(nèi)務(wù)處呢。 再有這伴駕,良妃本來也被恭維得有些飄飄然,認(rèn)為自己的恩寵是獨一份,連那些年輕鮮嫩的嬪妃都比不過,原也沒把這綴霞宮的美人放在眼中,還是身邊伺候的香枝同她說起每回這鐘萃留在承明殿的時辰,良妃這一算,心里頓時打翻了醋瓶一樣。 她在承明殿每次也只待上個小半個時辰便離開,綴霞宮這區(qū)區(qū)一個美人憑什么能在承明殿待上好幾個時辰的? 良妃謹(jǐn)慎慣了,她這一趟就是專門過來打聽這綴霞宮的美人到底是憑了什么狐媚手段能留在承明殿幾個時辰,好叫她回頭好想轍,是想把這鐘萃的底給摸清楚的,之前看到摸了底就該趁機告退的了,卻非要爭那一時意氣,如今把自己給架了上來。 兩個字的時間不長不短,在良妃眼中卻是漫長,但在別人眼里倒是平常,在良妃下筆起,對面的聞衍便下意識蹙起了眉,隨著她一筆一劃的寫下大字,更是眼眸倏得幽深起來,看著臉色慘白的良妃,面無表情。 鐘萃練字時間尚短,對書法的了解還停在基礎(chǔ)的層面,直到良妃寫下第二個開始,鐘萃才從她隨手寫下的兩個字上看出了不對來,良妃的經(jīng)文她看過,娟秀輕盈,一看那字便知道是一位蕙質(zhì)蘭心的女子所寫,帶著的靈氣是騙不了人的,但良妃現(xiàn)在留下的墨寶卻與這靈氣相去甚遠(yuǎn),甚至她的字稱得上平平無奇,比鐘萃的字還差點。 鐘萃只覺得跟自己看過的經(jīng)文上的字相比全然不同,但仔細(xì)看又能看見那字有幾分相似,經(jīng)文上的字看著更像是突然開竅后所作,一個平平無奇,一個帶著些微靈動,字跡就成了天壤之別,如她的字,帶著幾分男子的風(fēng)骨,但又不夠豪邁,帶著幾分拘謹(jǐn),陛下說的算不得上等。 聞衍早在良妃下筆就一張臉絲毫瞧不出表情,如今她寫完了也不曾表態(tài),良妃抬了抬眼,她心里原本還有兩分僥幸,現(xiàn)在一看陛下這般,頓時知道自己狡辯不了,立時起身跪伏于地。 聞衍反倒身子往后一靠,面上毫無情緒,語氣也并未顯露出不悅:“良妃這是做何?” 良妃小心奉迎天子十年,不知揣度了多少日夜,對陛下如今這種語氣,良妃丁點不敢放松,陛下心思縝密,無人能窺見天子真實想法,但良妃奉迎這十年唯有一點肯定,便是如這種越發(fā)輕柔,瞧不出情緒的話語,越是陛下心中怒火狂盛,她若是不拿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只怕那被厭棄的廢妃董氏就是她的下場。 聞衍眸色轉(zhuǎn)深??粗媲肮蚍耍嚾幌肫鹉菑U妃來,天子之威不容挑釁,前有那惡婦董氏,如今連他認(rèn)為性子比那董氏更小心謹(jǐn)慎,能擔(dān)得起大任的良妃也不過如此。 良妃在混亂中,當(dāng)先想到的便是要把自己給摘出去,要如何說才能盡量的減少她在陛下心中的留下的這份壞印象。 她與其他嬪妃不同,出身小官之家,入太子府時只是一位小小的侍妾,連字都認(rèn)不得幾個,她知道自己出身不顯,長相不如淑妃,才情詩書不如賢妃,便竭力展現(xiàn)自己的賢淑,年年貢上佛經(jīng),是想讓陛下知道她也會寫字,一邊又展現(xiàn)自己溫婉,親手縫制針線,表示自己會體貼人。 靠著這兩點,她才一步步進了陛下的眼,在后宮中有了兩分地位,她若在宮中出事,娘家無法替她求情,如今還得靠著她才能往前走,家世不能用,她傲不起來,只能用多年的情分來打消陛下的不悅,良妃心里有了決斷,在心里過濾了詞,一抬頭,眼淚便先掉了下來。 “陛下,臣妾有錯,臣妾有罪,臣妾知道陛下喜愛那等能讀書識字的,可臣妾出身卑微,入宮后拼命的讀,拼命的寫也筆不過jiejie們,怕陛下嫌棄,每年想著為太后抄寫佛經(jīng)又怕拿不出手,幸兒陛下不曾嫌棄,還夸臣妾的小字有些模樣?!?/br> 良妃捏著繡帕擦了擦眼淚,眼眸薄霧漣漣,良妃模樣只算得清秀,但如今淚雨綿綿的模樣卻是真有幾分楚楚動人的樣子,她抬眼一看,見陛下面無表情,只一雙眼淡漠的看過來,眼中沒有絲毫憐惜,良妃心中一凜。 她微微垂下頭,心里開始著急起來,沒見到聞衍不悅的抿起嘴兒,不著痕跡的朝一旁還對此有些不解的鐘萃看了眼,鐘萃在見到良妃開始哭起來,心里隱約的像是有了個底,見陛下看他,還不解的看過去。 聞衍移開目光,看著良妃的目光微微帶了兩分嘲諷,女子哭泣固然叫人心疼,但她們卻總是喜歡把朕當(dāng)作傻子,企圖用眼淚蒙混過關(guān),實在拙劣不堪,連身邊鐘氏無辜看過來的一眼都比不得,哪能勾得人心軟的。 他甚至知道她們這樣哭泣的時候,面上梨花帶雨,但心里陰謀詭計,一肚子壞水,想著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呢。 朕是個傻子不成?朕又非那等年少輕狂的少年帝王,或許還會被后宮嬪妃唬弄住,或是那等糊涂昏君,被后宮左右,但朕偏偏都不是,前有惡婦董氏,今有良妃,她們伴隨朕多年,卻有情分,但在東窗事發(fā)時,都選擇了滿口謊言。 良妃送上來的字并非出自她的手,聞衍在看她落筆時就看出來了,良妃的字跡與早年她送來的字并無差別,有差別的是從今歲起她送來的字跡不同了,想來便是這時候送來的經(jīng)文便不再是良妃譽寫,而是叫人了代筆,可笑他沒瞧出來,還夸良妃的字進步了。她每回送來時,聽見朕夸她字寫得好,那副虛心接受的模樣,倒是不知道有沒有在心里罵朕有眼無珠! 想到此,聞衍心中越發(fā)不悅,想著自己竟然被一婦女給唬弄,心里十分惱怒,看向良妃的目光也越發(fā)涼了起來。 良妃仍然哭哭啼啼的:“臣妾一心惦記著太后和陛下,更想在太后面前盡孝,那日臣妾夜里多做了會針線,卻傷了手,眼看要到送給太后佛經(jīng)之時,臣妾實在是著急啊,慌亂之下便出了個昏招,叫了多年伺候的婢子替臣妾抄了一份,陛下,臣妾糊涂啊,因著被陛下給夸了幾回,數(shù)次想同陛下說出真相,又怕陛下會大失所望,疑心臣妾的真心,便再也不敢說出口了,陛下,是臣妾糊涂?!?/br> 可她的所作所為哪里又是一句糊涂能解釋的。良妃的事情與前廢妃董氏不同,她的作為并未觸犯宮規(guī),只是有些惡心人,尤其抄寫經(jīng)文講究的是一個心誠,心都不誠,叫了別人譽寫,還談什么孝順呢? 聞衍又一貫孝順重視高太后,良妃心不誠在他眼中自是冒犯,怎能不叫聞衍心中惱怒,但到底良妃并沒有做其他,再有她的巧言令色,侍奉多年,也確實年年貢經(jīng)文,看在這些往昔的情分上,她若實話實說,聞衍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但又想起了她的諸多推諉之詞。 便是真如她說的那般是過后不好再講出來,但又回回貢上來是為何?還不是貪圖他給的賞賜,她得賞被夸的時候他可并未見到過一丁點羞愧。 好一個溫良恭敬的良妃。 良妃哭得弱不禁風(fēng)的,在她哭訴后又一直得不到回應(yīng),原本心里還能想著對策,到后邊是真害怕傷心了,跌坐在地上哭成一團。 鐘萃不敢插嘴,只低著頭不敢說話。 良久,聞衍心里有了決斷,他沉聲道:“起來吧,良妃既然有這份孝心,往后就多在永安宮替太后抄送佛經(jīng)吧?!?/br> 良妃原本臉上還一喜,以為陛下回心轉(zhuǎn)意了,聽到陛下后邊的安排,整個人頓時失魂落魄。陛下的意思,是要奪了她的權(quán),讓她只安心當(dāng)個閑妃了!為什么會這樣啊,她不過是在這一件事上貪慕虛榮了點,憑什么就把她多年做的給抵消了? 良妃心里滿是委屈,但她知道陛下已經(jīng)下了決斷,天子金口玉言,萬沒有更改的道理,只能柔柔弱弱的福了個禮,告退了:“是,臣妾謝陛下恩典?!?/br> 楊培親自把人送出宮,臉上笑盈盈的,并未有半點不耐,直到把人送到宮門口:“娘娘慢走。” 良妃神情恍惚,臉上還帶著委屈,對楊培的話充耳不聞,楊培笑笑。 這良妃娘娘恐怕還不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吧。 第48章 良妃卻是不知,她心里還很是委屈呢,這一趟本是為了摸清別人的底,結(jié)果卻把自己給搭了進去,她今日第一日走馬上任,還等著大展拳腳,做出成績來呢,熬了多少年才坐上如今的位置,得了這樣的差事,便是接到口諭時,滿宮上下都一片歡喜,良妃心里自是難免得意,覺得自己小意奉承多年終于熬出了頭,卻還是忍著這份喜意壓著宮人們不許顯露出來。 還有從她接了口諭后,絡(luò)繹不絕登門的后宮嬪妃,都還等著看她如何在宮中站穩(wěn)腳跟呢,這連上任第一日都沒挨過就下了課,以后她在宮中還有什么臉面?想到旁人看過來的目光,良妃就忍不住頭暈?zāi)垦?,恨不能昏死過去。 身邊的大宮女還不知道她在殿中的事,還問道:“娘娘,咱們現(xiàn)在可要去內(nèi)務(wù)處?”只要他們娘娘掌了內(nèi)務(wù)處,他們這些跟著伺候的也能跟著吃香喝辣,隨取隨用了。 良妃現(xiàn)在最怕聽到的就是“內(nèi)務(wù)處”這三個字,連帶的對只因一件事就奪她權(quán)的陛下也添了幾分埋怨來,她都承認(rèn)錯誤了,還要怎么樣呢?怎么不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非要叫她被人嘲笑呢? 良妃向來言語溫和,如今卻橫眉冷對:“那內(nèi)務(wù)處門高墻高的,去做什么?去碰一鼻子的灰,叫人奚落不成?” 良妃驀然發(fā)火,連貼身大宮女都挨了訓(xùn),后邊跟著的幾個婢子縮著腦袋,哪里還敢說話。 他們一行還未出前殿,叫御前宮人報到了總管楊培耳邊,楊培聽了,冷笑一聲,擺了擺手,把御前宮人揮退,入了殿中,見陛下跟鐘才人還在上課,便幫著在一旁伺候,等著鐘才人低頭寫字,陛下得了閑時,這才湊進說了兩句。 聞衍臉上只冷了一瞬,很快又似笑非笑的,楊培又弓著身子站一旁去了,鐘萃寫好了大字請他過目,見陛下這般,以為是自己寫錯了,招了陛下不高興。 陛下的脾氣鐘萃也摸出來了幾分,天子喜怒無常果真不是隨便說說的,他不笑的時候是發(fā)火,心里發(fā)火,他笑的時候也是發(fā)火,是表面發(fā)火,擔(dān)喜形于色的發(fā)火應(yīng)是要比壓在心頭的火氣要輕一點的。 陛下不發(fā)火的時候也是有的,便是看著不顯,語氣平緩著跟人講話時,瞧著像是不生氣的模樣,跟她講課時也好好的,除開這種時候,鐘萃也摸不準(zhǔn)會不會一句話就把人給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