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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穆安掌中一空,呼嘯的寒風穿過,將他內(nèi)心才燃起來的那點熱也被吹得冷了下去。 “走吧,一會兒該行禮了吧?!?/br> 他收回手,掩飾住面上的失望之色,與她一起快步前行,趕上迎親的隊伍。 一路上,兩人肩并著肩,始終直視前方,沒再說話。 前方的樂聲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陳大威的宅子。 宅子不大,卻灑掃裝點一新,門庭洞開,擠滿了前來觀禮的賓客,一張張笑臉讓顯得有些狹小的庭院充滿喜慶的氛圍。 秋蕪過來時,已不知該往何處去,只好站在院門處,試圖以目光越過前方擠擠攘攘的人群,窺見里面的情形。 來觀禮的大多是留守在涼州城的軍士和他們的家眷,職銜雖不高,卻個個熱情得很。因秋蕪是秦銜的meimei,又教過好幾家軍士的孩子,是以他們都認得她,知曉她與七娘要好,紛紛讓開些,好教她穿過人群,走到最前面。 元穆安在她身后,有兩位娘子喚了他一聲“袁先生”,眾人便也將他讓了過去。 庭院正中,七娘和陳大威正笑著行禮。 七娘的嫁衣衣袖寬大,走動之間,迎風拂動。陳大威不自覺離她有些近,轉(zhuǎn)身時,手指恰好勾到七娘的衣袖,引得兩人的步伐皆是一頓,幾乎同時側(cè)臉去看對方,又差點撞到一起。 人群中頓時爆發(fā)出一陣笑聲,有一位與陳大威交好的什長起哄道:“陳郎這是忍不住要親近新婦了!” 其他人也跟著玩笑:“陳軍曹,快醒醒,可不能還未吃酒就先醉了!” “嘿!” 陳大威一張粗獷的臉漲得通紅,先笑呵呵地瞪一眼那位什長,隨后迅速扶了七娘一把,待她站穩(wěn),方退開半步,盡量與她保持距離。 只是,距離雖拉開了,眼神卻騙不了人。 一向爽朗直率的七娘低著頭,眉眼之間盡是羞意;從來以樸實憨厚的一面示人的陳大威時不時側(cè)過臉飛快地看一眼七娘,全程笑得合不攏嘴。 二人滿臉歡喜滿足的樣子感染了所有人。 秋蕪站在人群中,也忍不住一直揚著嘴角,尤其在看見七娘于夜色下微紅的眼眶時,也忍不住一邊笑,一邊眼角濕潤。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真正參加一場婚儀。 幼時,她自然也隨父母去過幾次親人的婚儀,只是那都是在三四歲的時候,記憶早已模糊,只剩下幾個支離破碎的畫面。 今日,她終于知道原來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中成婚,是這樣令人羨慕的事。 只是不知道她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擁有這樣一場婚儀了。 始終站在她身邊,替她擋去身后擁擠人群推搡的元穆安亦感到心情復雜。 平民百姓的婚嫁原來是這樣的。 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自己與謝頤清之間半途夭折的婚事。 他也期待婚儀那天的到來,卻不是因為要娶謝頤清,而是為了徹底將謝家鏟除。 關于婚姻,他從沒想過這會是一件令人期待、歡喜的事。 可是今日,他忽然想,如果當初要嫁給他,與他在滿朝文武和宗室皇親的見證下,同牢、合巹、結發(fā)…… 這是正室妻子方能擁有的,難怪,他母親會如此在意皇后之位,而他父親,盡管已給了陳氏一切能給的東西,卻始終因無法給她正妻之位而愧疚至今。 他心里漸漸涌動起一陣又一陣酸楚的情緒。一轉(zhuǎn)頭,就看見秋蕪綴著一點晶瑩的眼角。 “蕪兒?!彼滩蛔≡跓o人注意的時候伸出手,輕輕捏住她的一根食指,用指腹摩挲著,“我們——” 他想說,等回了京城,只要她愿意,他也會給她辦一場婚儀,以正妻之名將她迎回宮中。 可是,話還未出口,另一邊的人群里卻忽然讓出一個小小的豁口,已經(jīng)多日不曾露面的顧攸之從里頭擠出來,站到秋蕪的身邊,微彎下腰,在她耳邊說:“我有兩句話想說,秦娘子,能否容我片刻時間?” 元穆安滿腔情意被忽然打斷,不由皺了皺眉。 秋蕪將指尖從他的手中抽出,悄悄藏到身后,看著因一路擠來而帶著幾分薄汗的顧攸之,不知他到底要說什么。 才要點頭答應,卻忽然想起元穆安就在身邊,連忙轉(zhuǎn)頭看過去,見他雖然臉色不佳,卻并無要出言阻止的意思,這才點頭答應了。 庭院正中的儀程已行完,賓客們隨著指引往里行去,等著與新郎、新婦敬酒,原本擠擠攘攘的門庭頓時開闊了許多。 只有元穆安還停在方才站的地方,時不時往秋蕪那邊看去,顯然在等她。 秋蕪跟著顧攸之行到影壁邊,問:“不知顧先生有什么話要同我說?” 顧攸之面帶猶豫,似乎仍在思索到底要不要開口,片刻后,方深吸一口氣,道:“我想問秦娘子,愿、愿不愿意等、等我。” 第74章 生氣 ◎與當初在興慶宮中時,又有什么區(qū)別?◎ “顧先生?” 秋蕪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有些詫異地看過去。 顧攸之性子靦腆,只說了方才那一句,就已經(jīng)滿臉通紅, 被她這樣一問, 更加顯得局促不已,支支吾吾片刻,方道:“明年春日, 我打算入京趕考?!?/br> “先生要參加明年的會試?”秋蕪隱隱明白了幾分, 問,“怎會突然有此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