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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晟你沒事吧?” “哐當——”的一道響聲引起了客廳里寧家三人的注意。在他們緊張地沖進客房時,就見陸云晟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被子和枕頭也都掉在了地上。 “沒事,勞煩你們費心了?!?/br> 抬眼對上寧晚晚緊張蒼白的小表情,她眸色澄透,清亮的眼里浸滿了擔憂,只有陸云晟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有多心不在焉。他收回視線禮貌地說著,隨后在寧景山的幫助下成功地坐在了輪椅上。 沈曼荷見他嘴唇干澀,給他倒了一杯水,噓寒問暖著他身體的情況,生怕他腿上剛剛拆線的傷口一不小心又崩裂了開來。 陸云晟是真的沒有摔傷,剛才摔倒時正好把被子卷在了身下,再加上地上恰巧有個枕頭緩沖,所以幸運地沒有壓到傷口。 見陸云晟安然無事,寧晚晚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 喝了幾口溫熱的水后,陸云晟覺得自己暗啞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在表示自己想在房間里看會電視后,終于再度迎來了自己獨處的空間。 待門完全合上后,陸云晟將電視的聲音微微調(diào)響。 剛才,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寧晚晚的目光一直如影隨形地追在他的身上。 陸云晟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滋味,似乎把電視的聲音調(diào)響,就能壓制住耳邊驟然跳快的心臟聲和心口不斷涌出的浮躁。 在確定外面聽不見自己的動靜后,陸云晟用雙手撐住輪椅兩邊的扶手。 不料他此刻真的是體虛得緊,哪怕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氣,一個簡單抬起臀部的動作都顯得非常艱難。 果然,不只是雙腿幾乎是無知覺無反應的狀態(tài),連上肢也幾乎沒有力量。即使已經(jīng)熟練掌握著坐輪椅的技巧,也無法自由地移動自己的身體。 這么幾下簡單的動作,就感覺眼前一陣發(fā)黑,只好無奈地靠回輪椅上深深地呼吸。 在緩過力氣后,陸云晟緩慢地抬起僵硬且略帶麻痹的右腿,試探性地用傷勢較輕只是骨裂的右腳踩在地上。骨折的地方已經(jīng)愈合,但仍然如同踩在刀刃上,只是踏出一步就痛得無法用力。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遭遇了車禍被碾壓到了雙腿。所幸的是,現(xiàn)在雙腿因為血液循環(huán)不通暢產(chǎn)生的水腫現(xiàn)象并不是很嚴重,也沒有產(chǎn)生肌萎縮。 他眸色暗沉,又用手敲了敲左腿的膝蓋,一股無言的沉重壓在心口。 車禍導致他的左腿十字韌帶斷裂,雖然一年前已經(jīng)進行了手術(shù)治療將韌帶重建,但那道十二厘米長的外傷過于嚴重導致他的左下肢神經(jīng)麻痹,自車禍后就一直是沒有知覺的。 神經(jīng)恢復不同于普通的骨折,神經(jīng)細胞是不可再生的,運氣好只是肌rou萎縮和關節(jié)僵硬,一年半載就能康復,運氣不好就是面臨著癱瘓的可能。 身體一旦出現(xiàn)神經(jīng)損傷之后就會有很高的致殘率。因為,有的神經(jīng)損傷屬于永久性的,根本不可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tài)。 所以,在第二次手術(shù)取出鋼板時,得知他的左腿在這一年間一直是沒有知覺的,腳板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與小腿垂直,主治醫(yī)生委婉地告訴他,想要身體恢復到健康狀態(tài),基本上是一件特別困難而又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雖然經(jīng)過半年的康復治療,他的右腿能慢慢地下地走路,無需終生坐輪椅度日,生活也能慢慢地自理。 但神經(jīng)損傷無法恢復的情況,他只能靠著拐杖拖著無知覺的左腿走。若運氣好慢慢地恢復損傷的神經(jīng),他也很難恢復到正常人的水準,基本上成為走路一顛一顛的、偶爾會有麻木感覺的瘸子。 這還是基本恢復的情況下。 他也的確用了五年的時間,擺脫了拐杖恢復到了這個水平。 但是,他并不甘心自己終生只是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廢物。 在離開寧家后,通過將近一年反反復復的手術(shù)治療和兩年多的康復治療,更因為醫(yī)學技術(shù)一直在進步,陸云晟奇跡地治愈了雙腿。 之后又用了三年,將身體真正恢復到了普通人的健康狀態(tài)。 前前后后一共十一年的時間,他終于像個正常人一樣,不再一瘸一拐,不再走不到半個小時就累得氣喘吁吁。甚至可以跑,可以跳,可以開車。 然而,現(xiàn)在—— 陸云晟完全沒想到,在自己即將走向人生巔峰的這一刻,竟一睜眼又回到了自己被寧景山帶回寧家的那一日——自己正坐在后車廂里,而寧景山正在前座駕駛著他那輛桑塔納。 最初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參加了寧景山和沈曼荷的葬禮,因為同樣是大雨滂沱的日子,所以才夢到了他們初遇的那一日。 剛開始也確實不想那么快醒來,因為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寧景山和沈曼荷了。 那個十三年前滂沱大雨的日子,已經(jīng)久到他幾乎已經(jīng)記不清晰……自己為什么會同意讓一個陌生的家庭“收養(yǎng)”自己……被寧景山從醫(yī)院接去寧家的這段路上,他一個人坐在后車廂里又在想些什么事情…… 如今重溫這一日的場景,陸云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腦空空得竟一瞬間什么都想不起來。直到,他看到了車窗外在大樓門口揮著傘柄燦笑的寧晚晚。 他的心口瞬間被各種復雜的情緒填充得滿滿的。 因為記憶早已模糊不堪,久到只剩下了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負面場景,所以他有些不確定,寧晚晚在那一日是否同樣下了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