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甯聽完，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太，太子殿下?！?/br>
    杜甯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看向慕容澈，待與慕容澈那平靜得嚇人的眼神一對，又驚慌失措地垂下了頭。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徐慶只怕是已經(jīng)投向了太子，方才是故意說出那些話，就是為了讓太子聽見。

    杜甯很是慌亂，但轉(zhuǎn)念一想，方才那些話也沒有上過公堂、他沒有簽字畫押，他若抵死不認，太子還能屈打成招不成？

    他盡量鎮(zhèn)定下來，正要辯解，就看到慕容澈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他忽覺心底一寒，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慕容澈輕哼，“按察使莫不是覺得，孤還要靠你與你心腹的這幾句話才能定你的罪吧？孤今日能站在此地，你以為是為何？”

    杜甯一聽，心里最后的一絲僥幸也沒了。

    見他頹然不已，慕容澈神色冷淡地勾起了嘴角。

    杜甯與慕容淳的勾當，他早就知道，之所以要策反徐慶，為的是讓徐慶交出六年前的賬本。

    他和慕容淳的爭斗是一回事，查出六年前的真相又是一回事。

    那樁舊案，慕容澈倒是已經(jīng)掌握了證據(jù)，而只要徐慶交出那賬本，六年前的事杜甯就再也賴不掉了。

    “太子殿下，”杜甯跪地求饒，“罪臣自是罪無可恕，但這一切都是端王的計策，他想借臣之手謀害殿下，請殿下明查?！?/br>
    杜甯說著，心里恨極了慕容淳，也恨自己一時頭腦發(fā)昏，上了慕容淳的賊船，犯下這誅九族的大罪。

    他連滾帶爬地從暗格里翻出慕容淳的手書和信物，呈給慕容澈，“殿下，這是端王的手書和信物?！?/br>
    慕容澈的眼神在那手書和信物上停頓了一瞬，心里閃過怪異之感。

    他沒接那兩樣?xùn)|西，只讓身邊跟著的親衛(wèi)接了。

    “殿下，端王的幕僚孟崢還在淮安府，行刺殿下的事，他也是主謀之一，罪臣知道他的住處，愿助殿下捉拿此人，還望殿下看在罪臣有心悔過的份上，放過罪臣的家眷?！?/br>
    慕容澈輕哂，有心悔過？要是他沒記錯，在他進門之前，這杜甯還沒有一絲要悔改的意思，一門心思站在慕容淳那頭，指望著靠慕容淳平步青云呢。

    慕容澈沒再搭理他，命人將他收押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天色已晚，杜甯的罪孽又太過深重，慕容澈便暫且將他收押，待明日審問過后，再押回京城。

    折騰了這么久，慕容澈的傷口處又有些不適。

    回到他在謝家落腳的院子后，他讓親衛(wèi)把杜甯方才交出來的手書和信物拿了出來。

    慕容淳的字跡和印鑒，慕容澈都是熟悉的，只一眼就認出這確實是慕容淳的親筆手書，印鑒也是他的。

    但這正是此事的怪異之處。

    這些東西，應(yīng)該是杜甯從慕容淳那幕僚孟崢那里得來的，但這些對慕容淳來說有多么致命，孟崢難道不清楚？為何會這么輕易地就交給了杜甯？

    慕容澈想了想，問道：“那孟崢現(xiàn)下在何處？”

    “回殿下，已經(jīng)收押了?！?/br>
    杜甯方才急著立功，自告奮勇要助慕容澈捉拿孟崢，殊不知早在他之前，孟崢就已經(jīng)被抓了。

    慕容澈睨著那手書和信物，輕啟薄唇：“查查這個孟崢，事無巨細，都要稟至我處?！?/br>
    *

    要查孟崢并不是什么難事。

    翌日一早，暗衛(wèi)便把查到的孟崢生平呈到了慕容澈案前。

    孟崢的生平很簡單，連一張薄紙都沒有寫滿。

    孟崢祖籍鳳陽府，此人還算是有些才學(xué)，早年間頗有些自命不凡，懷著滿腔的抱負。

    但孟崢時運不濟、屢試不中，意志也漸漸消磨殆盡了，生活更是落魄不已。

    恰在此時，孟崢老娘病重，孟家家徒四壁，壓根兒拿不出治病的銀錢。

    而這時，有人聘了他做西席，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慕容澈看完，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要去見見孟崢。

    淮安府富饒，連牢獄都比其他地方建得好。旁的州府建的牢獄無不陰濕黑暗，但此地的卻寬敞整潔得很。

    孟崢是慕容澈下令捉拿的，知府不敢把他和其他人關(guān)在一處，而是將他單獨關(guān)在一間牢房里。

    慕容澈到時，孟崢席地而坐，正在閉目養(yǎng)神。

    看上去倒是挺超脫世俗之外的，仿佛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一般。

    慕容澈命人打開了牢門，在孟崢幾步之外站定。

    “你倒是挺自在的?！?/br>
    他淡淡開口。

    孟崢聽到慕容澈的聲音，緩緩睜開了雙目。

    他手腳還戴著鐐銬，臉上冒了不少胡茬出來，他勾唇一笑，道：“沒想到太子殿下能踏足此地，孟某真是死而無憾了?！?/br>
    “死而無憾？”慕容澈呢喃著這四個字，而后輕哂，“你是算準了孤定會去查你的生平、定會來這里一趟吧？”

    孟崢神色未變，只晃了晃他手上的鐐銬，笑著道：“什么都瞞不過殿下，若不是草民戴著這個，定要給殿下行大禮才是?！?/br>
    慕容澈冷哼，“你憑一己之力，算計了孤和端王，還真是人不可貌相?！?/br>
    孟崢神色微凝，“草民罪該萬死?！?/br>
    慕容澈問：“你費盡心思，就是為了替馮煒翻案、替他洗刷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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