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滲透其中的「無根草」倒是未受妖刀紛擾、狐異門覆 滅影響,胤野沒費什么工夫便搭上線,計畫生擒梁度離,拷掠出有關(guān)胤丹書自殺 的真相來。 「……我見典衛(wèi)大人眼中,掠過一絲不以為然,繼而又有悲憫之色?!?/br> 胤野停住話頭,怡然道:「大人何以教我?」 耿照自鼻端吁了口長氣,小心斟酌字詞?!肝也率窍葳澹蛉藞?zhí)意為之,料 想必有損失。在下與貴門英烈素不相識,猶覺心痛,夫人之殤,不忍再作揣測。」 「……你讓盟中諸人全躲入冷爐谷,也是同樣的心思了?!?/br> 「在下能力不足,只能先求保全最多人,爭取喘息之機(jī),再尋對策?!?/br> 「犧牲自己么?嘖嘖,看來是位今之大賢哩,佩服佩服。」 胤野輕搖螓首,頗有些遺憾似的,集清冷與絕艷于一身的美眸直視少年,瞬 間耿照有種無法動彈的錯覺,不知是被她逼人的氣場所懾,抑或是驚人的美貌。 「你來尋求我的協(xié)助,或許還有納狐異門于七玄同盟的心思。然而世上所有 一切,皆有相應(yīng)的代價,你拿什么來說服我與你交易?」 耿照還想著怎么導(dǎo)回正題,不想胤野單刀直入,冷不防地問到了最核心。定 了定神,正色道: 「夫人之仇,當(dāng)有盡處。唯有隱于背后、制造許多不幸的陰謀家伏法,才算 給胤大俠、給貴派罹難的手足親故報了仇,否則殺得再多,不過是毀去殺人的工 具泄憤而已,元兇始終逍遙法外。我知行空是誰?!寡院喴赓W地交代了殷橫野事。 胤野安靜聽完,艷極無雙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驚詫,想了一想,忽然抬頭。 「現(xiàn)下我知道啦,還要你做甚?」 記住地阯發(fā)布頁 ④∨④∨④∨.с☉Μ 「合力殺賊?!构⒄障胍膊幌??!溉甯呷松癯龉頉],就算拿人命來疊,也 難擷抗。他若不知有夫人,夫人還能等天收他,與殷賊比一比命長;不幸賊人所 欲,正是夫人,若非被在下耽誤了進(jìn)程,夫人能不能在此間話家常,猶未可知?!?/br> 「他要我……干什么呢?總不能吃了罷?!古纱侏M似的抿著一抹笑,星眸 微瞇,分外迷蒙,令此問毫無說服力,徒然撩人心緒而已。 耿照不無怦然,實難想像她有老胡這么大的兒子,而且已是四個孩子的媽。 可惜他完全笑不出來?!阜蛉伺c令先夫追查到行空的身份,令殷賊坐立難安, 欲除之而后快。我與夫人同,此其一也。 「其二,令先夫由沖霄一劍魏王存前輩處,窺破妖刀武學(xué)之秘,使其得 以不經(jīng)秘穹,學(xué)而知之。一同與聞的天門鶴真人,修為悟性皆不如胤大俠,我料 殷賊或經(jīng)查探,知他非是關(guān)鍵,這才鎖定了胤大俠。斯人既逝,秘奧必于夫人之 手——關(guān)于這節(jié),在下的處境亦與夫人同。 「殷賊武功超卓,心計亦工,兼有姑射暗手,坦白說沒什么弄不到的;其之 所欲,不出此間一二。我實在想不出,夫人有一絲一毫不與在下聯(lián)手的理由?!?/br> 胤野輕輕撫掌,露出一絲佩服之色?!噶饔俺堑蔫F匠都像你一樣會說話么? 我差點以為,你們那兒是銜著鐵錘鍛打的,多便給的一張嘴啊?!?/br> 「夫人見笑了?!?/br> 「可惜,你讓下屬全進(jìn)了冷爐谷,代表你對同盟毫無信心,寧可只身在外引 敵注目,也不愿手下人犯險,未戰(zhàn)先怯,敗象已呈,我一向不與輸家站在一邊。」 女郎抬起明眸,定定直視著,斂起先前嬌慵的神態(tài),口吻雖是一貫的清冷,卻挾 著霜嚴(yán)苛烈,令人倍感壓力: 「放眼七玄,南冥修為驚人,極不好斗,論武力未必在我之下;天羅香那姓 雪的丫頭近年四出兼并,頗歷爭伐,也算后起之秀。蚔狩云老謀深算,漱玉節(jié)亦 有城府,讓她們出謀劃策,我實無必勝的把握。此外,集惡道潛伏極深,游尸門 尚有耆宿……你好不容易統(tǒng)合這幫人,令他們捐棄成見,奉你為主,這可不是誰 都能辦得到。 「然而生死存亡之際,你卻讓他們通通進(jìn)了冷爐谷,孤身在外,美其名曰與 敵周旋,得以無后顧之憂,其實是你承擔(dān)不了下屬的犧牲,寧可死的是自己,也 不愿教旁人犯險。我無意加責(zé),也沒有斥責(zé)你的立場;訴諸閭巷草野,說不定多 數(shù)人都會夸你懷仁重義,是大大的好人。 「但這一切都是假的。最終你必將失敗,連帶使那些相信你、仰望你指引方 向的人同遭禍患,落得凄慘收場。你的懷仁重義,非但無助于求存,反將自己和 身邊的人推入無間地獄;他們的結(jié)局確實因你而改變,可惜不是變好,更有可能 是十倍百倍的悲慘,遠(yuǎn)勝當(dāng)初無你的結(jié)果?!?/br> 耿照不是沒想過會有質(zhì)疑抵抗,萬萬料不到胤野不計較女兒的清白、不追問 鬼先生的下落,甚至沒提起老胡半句,卻于此窮追猛打,咬緊不放,不由得一怔。 胤野直視著少年的錯愕,星眸微瞇,淡淡一笑。 「我們方才說到哪兒啦?是了,得把故事說完才行。就在我謀劃之際,發(fā)生 了一件事,也算是鬼使神差,堅定了我當(dāng)時行動的決心。鶴著衣那牛鼻子不知用 了什么法子,打聽到鐔兒在仇池郡,到古月名家打死風(fēng)射蛟,帶走了鐔兒 。我到 現(xiàn)在都還疑心,是風(fēng)射蛟自泄漏了他爺倆的行蹤,引鶴著衣上門的?!?/br> 耿照全無聽故事的閑心,本欲打斷女郎,見她說起風(fēng)射蛟、鶴著衣時,露出 一種「你們都一樣」似的眼神,似鄙似憫,莫可名狀,心念一動:「她若神智未 失,這番陳述必有因由,說不定便是說服她的關(guān)鍵。」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回, 凝神細(xì)聽。 胤野雖不喜鶴著衣,卻信他不會傷害丹書的骨rou,況且此人行事沉穩(wěn),講白 了就是天生膽小什么都怕,若無十成把握可保鐔兒平安,不會貿(mào)然將人帶走。鏗 兒遠(yuǎn)在平望,鐔兒托庇于七大派之一的觀海天門,她終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場了。 「你猜得半點沒錯,驚鴻堡的無根草出賣了我,自始至終,這個行動就 是陷阱?!关芬暗焕m(xù)道: 「梁度離想在七大派面前露臉,他廢了我的經(jīng)脈,挑斷手腳筋,在我面前拷 問俘虜?shù)膬?nèi)三堂弟兄,將他們折磨得意志崩潰,吐露機(jī)密的據(jù)點訊息;摧毀據(jù)點 后,將帶回的首級堆在我面前,繼續(xù)拷掠擄獲的生還者,然后襲擊下一處——」 梁度離前后花了兩月余,將胤野的勢力連根拔起,掃蕩一空。 那些被折磨至死的狐異門人,幾乎都是胤野族中的叔伯兄弟,不是看她長大, 就是她看著長大的,目睹他們受苦已是煉獄,看著他們意志崩潰后的凄慘模樣更 令人難以承受,胤野幾乎因此發(fā)狂。 「除了rou體上的苦楚,真正令人痛苦至極的,是絕望。」 女郎的眸光幽暗,口氣輕渺,仿佛與己無涉,說的是什么風(fēng)花雪月般?!肝?/br> 被鎖在不見天日的牢里,不斷聽著親人受苦刑哀嚎,他們一個一個數(shù)著死掉的人 給我看,直到我明白外頭再沒有人會來救我。 「如你所見,我是個很美麗的女人,當(dāng)年芳華正茂,恐怕比你現(xiàn)在看到的要 美麗得多。梁度離雖無好色之名,畢竟也是個男人,他沒能忍上幾天,終究還是 來侵犯了我,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耿照微咬了咬牙,忍住撇過頭去的沖動。他不忍再聽,卻不能示弱。 胤野像在炫耀無人敢直視的恐怖傷口一般,細(xì)數(shù)著受過的可怕凌辱。 梁度離能躋身正道,此前自未傳過什么劣跡,雖說正道不缺鹿別駕、鹿彥清 父子這等敗類,表面工夫仍有講究,梁度離的為人便稱不上君子,起碼還算正派。 只能說一旦開了頭,人的道德崩壞之速遠(yuǎn)超乎想像。 胤野絕頂?shù)娜菝才c胴體,令梁度離為之瘋狂。 然而女子再美,終究是凡胎rou身,日夜蹂躪,總有膩煩的時候。漸漸的,梁 度離從渴望征服她的rou體心志,到粉碎希望和尊嚴(yán),最終連這也索然無味時,便 將她當(dāng)作一件稀奇的收藏,先讓手下都嘗過甜頭,再拿來籠絡(luò)外頭的江湖朋友。 「那時,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弄清楚來的是什么人,然后讓自己 記住每個名字。」胤野笑起來。「……你以為我會說孩子,對不?我沒有這 么多母愛。況且,為不在崩潰時吐露鏗兒鐔兒的行蹤,我一直告訴自己他們已死 了,死在逃難中途。我當(dāng)時全信了這個說法。相信我,背誦仇人姓字,比你想像 的更能維持心性不潰?!?/br> 梁度離顯然未將捕獲胤野一事昭告天下,因為來的「正道要人」,俱是隱藏 甚深的左道,在東海黑白兩道中根本不見名號。連籠絡(luò)的對象都冷僻至此,盡顯 梁度離在道上人脈的蒼白與貧弱。 耿照的判斷與胤野相若。 以老胡那牛鼻子師傅的為人,若聞風(fēng)聲,絕不會坐視摯友遺孀受辱,魏無音 前輩磊落豪俠,更不可能袖手放任,可知天門、奇宮兩派應(yīng)不知情。這卻又衍生 出另一個問題來:梁度離若真要邀功,藏起胤野,委實太不聰明;要說他被美色 所迷,又或打算背著其余六派拷掠出妖刀武學(xué)之秘,找江湖左道同享胤野一節(jié), 未免又蠢得令人不解。 女郎觀察著他的沉吟,再度露出贊許之色,指尖在膝腿間的烏亮細(xì)綢上輕輕 打轉(zhuǎn),微笑道:「他折磨我、jianyin我時,總不停問著問題,有時約莫是想迫出些 有價值的線報,有時只是在發(fā)泄他的自卑與無力……但他從沒問過妖刀之事,遑 論妖刀武學(xué)。 「我料他并不知情,只是個被人利用的牢頭獄卒罷了。當(dāng)初舉薦驚鴻堡接替 輕羽閣、列名七大門派,并去函邀請梁度離與會的是顧挽松,附議者有杜妝憐、 雷萬凜,觀海天門的掌教、人稱云盡天君的魚同休魚老道,還有指劍奇宮的 代表,一名喚作應(yīng)風(fēng)色的少年,據(jù)信是出自風(fēng)云峽一系。只有青鋒照的邵咸尊一 人反對。 「這份提議與附議的清單,最有趣之處在于:除了杜妝憐與雷萬凜龜縮多年, 隱遁不出,同失蹤沒兩樣,另外三人俱不在人世,無法問出是誰讓他們支持驚鴻 堡梁氏,又用什么換了這份協(xié)議。」 ——毫無疑問的是殷橫野。 耿照很想這么說,可惜索遍枯腸,也想不出能連起殷賊和梁度離的證據(jù)。 殷橫野守著「不使一人」的誓言,他利用梁度離的手法,很可能與利用祭血 魔君、聶冥途如出一轍,透過某種暗示,讓他們自發(fā)性地行動,結(jié)果與其 利益一 致即可。 這般松散的間接cao縱不但易增變數(shù),也可解釋梁度離擒獲胤野后,為何沒有 立即通報同盟的六大派,或拷問妖刀之秘——前者是因為他訂約的對象,本就不 是向來鄙視驚鴻堡梁氏的六大派,而是殷賊,提議和附議的五派反而是被cao縱的 棋子;更有甚者,「名列正道七大派」正是殷賊許諾梁度離的報償也未可知。 而后者的答案就更簡單了。梁度離還不夠格知道有妖刀武學(xué)一事,他不過是 看門狗而已,不明白胤野真正的價值,遠(yuǎn)超過她的罕世美貌以及魔性般的誘人胴 體。 這鬼使神差一般的誤差,讓胤野與背后的陰謀家失之交臂,否則她們早該在 驚鴻堡幽暗的地牢里便已見面,也就沒有今天的「任夫人」了。 耿照讓自己集中精神在推敲上,是為了避免去想胤野所受的凌辱,胤野仿佛 洞穿他的心思,連片刻的余裕也不給,悠然續(xù)道:「你知道痛苦是會麻木的,但 疼痛不會。人的身體遠(yuǎn)比你想的更脆弱——讓我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是梁度離,而 是他的妻子梁午茉。」 梁午茉出身南陵,乃轅厲山始鳩海的毒脈傳,以美貌辣手聞名江湖,一身 駭人毒功來自轅厲山奇書。此書記載了各種以血行之的奇術(shù),舉凡異 體換血、竭血留息、以血治病、以血下毒……無所不包,妖異處已近巫覡,直是 匪夷所思,在南陵諸封國間享有大名,能止小兒夜啼。 她少女出道,在南方殺了很多人,贏得「停釵蝶血」的外號,惹來諸鳳殿的 游俠注目。梁午茉只好逃出南陵,一路北上,后嫁與梁度離為妻,冠上夫姓,從 此深居簡出,才緩過了游俠的盯迫。 梁度離標(biāo)榜自身不同流俗,刻意娶女魔頭為妻,以為特立獨行,一方面也是 因為梁午茉年輕貌美,夫妻倆甚是相得,著實有過幾年恩愛時光,但任他耕耘甚 勤,梁午茉始終懷不上子息,隨青春消逝,兩人間漸生齟齬,在胤野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