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上留著的人都是四阿哥的得用心腹，其中有幾個是識得清音的，看到她大吃一驚：“側(cè)……夫人您怎么來了？”

    清音朝著他們頷首致意，道：“我從福晉處聽說了老爺?shù)臓顩r，不放心，特來照顧于他?！?/br>
    眾人無不動容：“夫人您待老爺一片至誠之心，就是蒼天也必會感動，護(hù)佑老爺轉(zhuǎn)危為安?！?/br>
    清音說道：“邊走邊說，先跟我講講老爺現(xiàn)在的情形，我收拾妥當(dāng)了就進(jìn)去看他?！?/br>
    “是，夫人。”底下人應(yīng)道。

    兩刻鐘后，在大夫的囑咐下拿帕子包了頭面的清音就出現(xiàn)在了莊子北邊的一處僻靜小院門口。

    “夫人，您真要進(jìn)去嗎？”大夫終是與心不忍，出聲道。

    某大人連忙呵斥他：“夫人重情重義，豈容你亂言動搖?！彼陌⒏缒艿脗?cè)福晉妥善照顧，康復(fù)的可能性就會大一些，為了四阿哥的大計，為了他們這些人的前程，側(cè)福晉此番進(jìn)去會不會感染天花，會不會于性命有礙，他們也就顧不得了。

    清音顧不上感慨人性，她一門心思只想見到四阿哥，堅定地說道：“我心意已決?！?/br>
    說罷，就深吸了一口氣，走進(jìn)了小院。

    四阿哥的情況比清音所想象的更加糟糕。短短十日未見，原本健壯的四阿哥清瘦了許多，兩頰都有些凹陷了。他的臉上、頸上、手上都起了好些密密麻麻的水泡，渾身發(fā)燙，雙眼緊閉，偶爾開口說著聽不清晰的胡話。

    小院里另有一位張大夫，已經(jīng)熬得兩眼通紅，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夫人，老爺這是天花之癥，就是華佗在世，只怕也沒什么好法子啊?！?/br>
    “老爺能不能熬過此劫，就看他的命數(shù)了。小老兒慚愧，實在無能為力。”

    張大夫是蘇州的名醫(yī)，是四阿哥患病之后底下人用重金半強迫地請來的，并不知曉病人的真實身份，只當(dāng)四阿哥是來自京城富貴人家的公子爺。

    清音說道：“我知道。不過聽天命之前，需把人事給盡了。張大夫，你盡管大膽開藥，不要弄些溫補的方子來糊弄人。不論如何，我得搏一把?！?/br>
    “只要你竭盡全力了，老爺痊愈，你居首功，我等必有重謝。就算老爺最終還是沒能痊愈，我們也不會怪你。但若你消極怠工，敷衍了事，事后我定不饒你?！?/br>
    張大夫得了清音的保證，略略放下心來：“是，夫人，那小老兒也跟著夫人搏一搏！”

    自這日起，張大夫一改之前保守的治療方案，用藥變得極為大膽、激進(jìn)。他自成名之后，隨著年齡的增大，把自個的名號看得比什么都要緊，因而每次出診都顧慮甚多。就算有更快更好的方子，但若是風(fēng)險要大上那么些，他也會棄之不用，而是選擇慢一點穩(wěn)一點的保守藥方。

    也是巧了，關(guān)于天花，張大夫年輕時亦多有研究，翻閱了不知多少醫(yī)書，冒著生命的風(fēng)險醫(yī)治過不少天花病患，頗有幾分心得。只是年紀(jì)大了后，他變得惜命得很，再不愿看診染了天花之人。

    此次張大夫被半強迫至莊子為四阿哥看病，又得了清音的承諾，年輕時的雄心壯志瞬時涌上心頭。

    他，也要搏一把！

    接下來的三日，張大夫改換了好幾次方子，有的時候四阿哥情況轉(zhuǎn)好，有的時候反而更糟。不論結(jié)果如何，清音都是溫言鼓勵他，讓他繼續(xù)斟酌新的法子。

    終于，第四日，張大夫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四阿哥的狀態(tài)rou眼可見地好了起來，滿身的水泡癟了下去，發(fā)燒不再反復(fù)，睡得也安穩(wěn)了許多，不再時不時地說些聽不清楚的胡話。

    午后時分，昏睡數(shù)日的四阿哥睜開了眼睛，一眼就認(rèn)出了坐在他床頭的清音。盡管她包著頭面，但那一對如黑曜石般亮澤的杏眼，他是絕對不會認(rèn)錯的。

    “清兒？”四阿哥喃喃道，“爺果然是在做夢?！闭f罷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清音楞了楞，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注意到四阿哥動靜的張大夫就激動地喊開了：“老爺醒了，太好了，老爺不會有事了！夫人，小老兒成功了，小老兒得出了救治天花絕癥的新方子！”

    四阿哥復(fù)又睜開了眼，皺了皺眉：“好吵?！比缓?，怔怔地盯著清音，一動不動。

    四阿哥徹底清醒了，臉上泛起薄怒：“清兒，你怎么來了？胡鬧，你不要命了？”

    要知道他得的是天花！清音不好好地在府里待著，怎么跑到這里來冒險照顧他！她要是染了天花，該怎么辦？

    四阿哥一想到清音有可能出事，還是他害的，他就又心痛又憤怒。她怎么能這么不愛惜自己？

    張大夫絮絮叨叨地說著：“老爺，您不知道，這幾天夫人伺候您有多精心。每次您燒起來時，夫人都會親自擰了帕子給您擦身。每次您難受時，夫人都會念佛經(jīng)給您聽。一日五次湯藥，都是夫人一勺一勺喂進(jìn)您嘴里的……”

    張大夫越說，四阿哥就越難受。清音越照顧他，染疾的風(fēng)險就越大。

    他，不忍！

    “老爺，您不高興看到妾身嗎？”清音眨了眨杏眼，說道。

    四阿哥說道：“不高興，胡鬧！你趕緊離爺遠(yuǎn)一點，爺不想再看到你！”

    清音沒有生氣，她知道四阿哥的擔(dān)心，既見他好轉(zhuǎn)，她心頭一松，也就無需一直守著了，正好歇歇。

    于是她站起身來：“那老爺好好休息，妾身先退下了……”話音未落，竟是眼前一黑，軟軟地朝地上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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