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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璋一想也是,反正不管江永懷讓不讓人送口信過來,他明天也是要去看看江永懷的。更別提舅舅舅母都來了,他這個做外甥的哪還能不去拜見一下。 柳韶光卻總覺得心神不寧,一晚上都沒睡安穩(wěn),夢一個接一個,只覺得累得慌。 第二天出門時,柳韶光還有些精神不濟,徐子淵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柳韶光身上,生怕她一個不注意就摔了,完全忘了還有柳璋這個人。 柳璋原本還揚了個笑臉給徐子淵,結果就這么被徐子淵給忽略過去了。柳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差點想送徐子淵一對白眼,不過看著徐子淵這么緊張他姐的份兒上,柳璋又十分有良心地把白眼收了回來,從容地接受了自己在姐夫眼里不存在的事實,搖了搖頭,上了后一輛馬車。 馬車中,徐子淵攬過柳韶光,“先瞇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 柳韶光卻還是覺得一陣心驚rou跳,捂著胸口看向徐子淵,“我總覺得今天要出事,你說,是不是表哥……” 徐子淵抿了抿唇,“那藥,最多也就堅持三個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br> 柳韶光也是一陣沉默,半晌才道:“舅舅舅母要傷心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根本沒有兩全之法?!毙熳訙Y拍了拍柳韶光的肩,柔聲安慰她,“好歹這次舅舅舅母不會和我們鬧翻,以后大哥他們還能多去看看舅舅舅母,我們也能多給舅舅舅母送些東西過去。有我們這幫外甥在,舅舅舅母晚年不會像上輩子那樣凄苦的?!?/br> 柳韶光微微嘆了口氣,“你說的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br> 好歹,還讓舅舅舅母陪了江永懷最后一程,相比起上輩子而言,已經圓了許多遺憾了。 至于他們的傷心難過悲痛欲絕,神仙也沒辦法避免。 柳韶光心思沉重地到了江府,進門后,屋內的氣氛竟然還挺不錯。 江永懷的臉色瞧著確實比上次好得多,半靠在床上,還能說說笑笑逗舅舅舅母開心。柳韶光卻注意到,梁mama眼下的青黑愈發(fā)嚴重,眼中都是血絲,還帶著腫,和舅母剛到京城的那天差不多。 江永懷見了柳璋很是高興,招手讓柳璋過來,先是問了柳璋考試的情況,還含笑聽了柳璋復述了他答的文章,而后拉過柳璋的手覆在江舅舅手上,“璋兒,若是我……我爹娘就交給你了。本該托付給大哥才是,只是他不在,我這番話,也只能對你說了?!?/br> 柳璋頓時大驚失色,“呸呸呸!你說的什么胡話?你好好的長命百歲,不就一場風寒嗎,托得久了點,還真把你嚇倒了?” “就當我是被嚇著了說胡話吧?!苯缿褤u頭失笑,慘白的臉上透出一絲紅暈,緊緊盯著柳璋的眼睛,“璋兒,給我個承諾,也好叫我安心?!?/br> “你這孩子!”江舅母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江永懷用眼神制止了。 柳璋無奈,伸出三指做發(fā)誓狀,“我此生絕對待舅舅舅母如同生父生母一般孝順,否則就讓我屢試不第滾回家天天挨大哥揍!” 明明是非常嚴肅傷感的氣氛,被柳璋這么一打岔,就變的有幾分詼諧,江舅舅都撐不住笑了,一巴掌拍在柳璋后背上,“你這身板還得多練!就你這張嘴,天天挨揍,那都是自找的。” 柳璋嘿嘿一笑,給了舅舅一個鬼臉,又豪氣沖天地對江永懷道:“這下放心了吧?你啊,最喜歡胡思亂想!” “還有……”江永懷看了梁mama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放棄了。讓柳璋護住梁mama,那他這條命就白白葬送了。 梁mama死死壓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欲望,低著頭,身子還在輕輕地顫抖,柳韶光愈發(fā)奇怪,就見梁mama躬身向后,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一直等到空閑之際,站在一旁的徐子淵才對上了江永懷了然的眼神,頓時也是一怔。 江永懷卻是微微一笑,眼神向江舅舅夫妻身上掃過,目中透出一絲請求。 徐子淵微微點頭,二人目光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直到回府,柳韶光也沒看出來江永懷的身子又任何衰敗的跡象,心下微微松了口氣,難得睡了個安穩(wěn)覺。 然而第二天早上,便有人來報喪,說是江永懷去了。 柳韶光手中的茶杯就這么落在了地面上,瞬間摔了個四分五裂。 第84章 、084 ◎四更◎ 柳韶光和徐子淵匆匆趕到江府時,江府門口已經掛上了白幡和白燈籠,柳韶光咬了咬嘴唇,心里還有一絲恍惚,江永懷真的就這么去了?分明昨天還好好的,還和眾人有說有笑。 可是細細想來,一切又都有跡可循,就好像,江永懷特地等著柳璋考完縣試,鄭重其事地討要了柳璋一個承諾,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后,便從容離去。 旁人覺得猝不及防,但對江永懷而言,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就仿佛,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陽壽還剩多少。而后順著這個壽數,一天一天地,將自己的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徐子淵的心情更為復雜,昨天江永懷那個眼神,分明是知曉了他病重的原因。即便如此,江永懷卻依舊坦然地走向死亡。如今想來,徐子淵也要說一句,江永懷確實是值得敬重的對手。任誰處在他的那個位置上,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靈堂已經擺好,江家在京城本就沒有什么親戚,前來吊唁的人寥寥無幾,愈發(fā)顯得靈堂慘淡可憐,江舅母哭暈過幾次,整個人都麻木了,木然看著眾人,柳韶光叫了她好幾句,她才微微回過神來,定定地看了柳韶光許久,這才認出了柳韶光,還未開口淚已先落,“是阿韶啊,你表哥他……他好狠的心?。≌f走就走,讓我和你舅舅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你說他怎么就這么走了呢?我的永懷啊——他是我懷胎十月掉下來的rou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