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懷山來到客廳的時候，顧建德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沙上呆。

    他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茶水，不過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熱氣，看情形，應(yīng)該是根本就沒有喝過。

    宋懷山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幾天沒見，他竟然蒼老成這樣。

    想想顧建德現(xiàn)在的處境，他不禁聯(lián)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心里突然有些傷懷。

    不過這樣的情緒他并不想在顧建德的面前表現(xiàn)出來。

    他與他也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所以對于他的性子他很清楚。

    遇到這種情況，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別人的同情，要不是萬不得已，他應(yīng)該也不會找到他這里。

    宋懷山微微斂了斂心神，然后笑著走了過去。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剛才我有點事耽擱了一下，所以出來晚了，還請顧董見諒?！?/br>
    宋老爺子雖然已經(jīng)年過七十，但因為經(jīng)常鍛煉的緣故，身體一直很好，所以說話的時候聲音爽朗，中氣十足。

    聽到動靜的顧建德一下子回過神來，在看到宋懷山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

    “宋董您客氣了。”

    這些天因為顧氏的事情，他沒少坐冷板凳，沒少看別人的臉色，所以此刻聽到宋懷山的這句話，心情不禁有些復雜。

    其實光是看看那杯涼茶就知道自己被冷落了多久，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宋懷山能愿意出見來他，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算是給了他莫大的面子，所以顧建德也沒有計較那么多。

    其實就算計較了又能怎樣？

    現(xiàn)在的顧氏和顧家早就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短短幾天時間，因為那場事故和顧浩之的病，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在a市的地位，已到古稀之年的他又再一次體會到這世間的人情冷暖。

    宋懷山聞言，看了他一眼，心情一時有些復雜。

    他倒是沒想到，這么快的時間，一向冷傲的顧建德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

    不過他既然已經(jīng)這么說了，他也沒必要再謙讓，于是笑著朝顧建德擺了擺手，“來，顧董，我們坐下聊?！?/br>
    顧建德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隨后重新坐在了沙上。

    宋懷山坐定之后，看了一眼顧建德面前的茶杯。

    他沉吟片刻，扭過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林志遠。

    “林助理，這是怎么回事？茶都涼了也不見給顧董換杯熱的？”

    宋老爺子的聲音低沉冷冽，在安靜的客廳里突然響起，顯得特別有威懾力。

    林志成一直站在旁邊，隨時等待宋懷山的吩咐，此刻突然聽到他的這這句話，不由打了個哆嗦。

    “董事長”

    “還不去添杯熱茶？”

    見林志成還想要解釋，宋懷山直接開口打斷了他。

    林志成見狀，沒再說什么。

    他快步走到茶幾旁，朝顧建德微微欠了欠身，笑著說道，“顧董，不好意思，我這就給您換杯熱的?！?/br>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白白被董事長罵了一通。

    他見董事長半天沒有出來，想著他是不是打算冷落一下這位最近不招人待見的顧董事長，所以就對他有些怠慢，可他這么做，還不是為了董事長著想

    不過雖然心懷怨念，林志成卻絲毫不敢在宋懷山的面前表現(xiàn)出來。

    他彎腰輕輕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對著兩個人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zhuǎn)身默默離開。

    顧建德見狀，不禁面露尷尬。

    他也是這么走過來的，什么事情看不清楚？不過此時的他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

    “宋董，其實剛才不關(guān)林助理的事，是我自己不讓他添的?！?/br>
    宋懷山聞言，有些不以為意。

    “就算是這樣，也是他不對?！?/br>
    顧建德見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互相詢問了一下對方的身體，就看見林志成走了進來。

    “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br>
    見林志成將兩杯茶放好，宋懷山對著他說道。

    “是?！?/br>
    林志成聞言，點了點頭，隨后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看了兩個人一眼，最后小心地將小客廳的門合上。

    聽到房門閉合的聲音，宋懷山這才端起茶杯朝顧建德示意了一下。

    “來，顧董，先喝口熱茶?！?/br>
    “謝謝宋董。”

    話落，兩個人分別端起茶杯品了起來。

    只是這樣的動作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他們似乎都沒有立即說話的打算，一時間小客廳里出現(xiàn)了片刻的寧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后還是宋懷山先開了口。

    “顧董，聽說昊之生病了，不知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了？”

    想到顧昊之現(xiàn)在的樣子，顧建德的心里不禁泛起一絲抽痛，但是在外人的面前他卻不能表露半分。

    “謝謝宋董的關(guān)心，已經(jīng)好多了?！?/br>
    宋懷山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哦，那就好?！?/br>
    隨著話音落下，小客廳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顧建德端著手中的茶杯，一時間思緒萬千。

    相當年顧氏和宋氏也算是旗鼓相當，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宋氏展得這么好，而顧氏卻

    他掩下眸中的一抹失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宋懷山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說話，他也跟著沒有吭聲，像是沒事人一樣，端著茶杯繼續(xù)品茶。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看著杯子里的茶要喝完了，宋懷山也不著急。他看了一眼顧建德，隨后笑著說道，“顧董，我讓林助理給你再添些茶。”

    被宋懷山這么一說，顧建德才回過神來。

    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宋懷山，笑著說道，“不用了，宋董?！?/br>
    也許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也許是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顧建德放下手中的茶杯，終于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宋董，想必顧氏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知道一些。”

    見顧建德終于開了口，宋懷山微微點了點頭。

    顧建德聞言，嘆了口氣。

    “不瞞顧董說，顧氏現(xiàn)在的境況有些不太好，因為那場事故，顧氏陷入了調(diào)查之中，一些項目也因此被迫停了下來，再加上事故中傷亡人員的賠償問題，顧氏的資金現(xiàn)在有些緊張，不知道宋總能不能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幫顧氏一把，至于條件，你可以提?！?/br>
    聽了顧建德的話，宋懷山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半天沒有吭聲。

    據(jù)他了解，顧氏現(xiàn)在的情況并沒有顧建德說的那么簡單。

    因為那場事故，顧氏陷入到官司中不說，那個房地產(chǎn)項目也算是徹底被擱淺了，前期投了那么多，現(xiàn)在統(tǒng)統(tǒng)都打了水漂。

    除了他們自己先期投進去的錢，這個項目還向幾家金融機構(gòu)貸了款，聽說這幾天他們正被幾家銀行纏著還款呢。

    生了這樣的事，想要再向銀行借錢，恐怕很難。

    自古就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當你遇到困境的時候，沒有被落井下石都已經(jīng)很不錯了，想要讓他們拉你一把，真的很難。

    而其他項目之所以會停下來，除了后續(xù)資金供給不足之外，最主要的其實是合作方那里出了問題。

    通過這次事故，合作方對顧氏未來的預期生了變化，不但不愿意再跟他們繼續(xù)合作下去了，甚至還要抽回當初投入的資金，這對于顧氏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當然，除了這些，那場事故本身對顧氏的影響也很大。

    不光是死傷人員的賠償問題，最重要的是顧氏和顧昊之因此陷入到官司之中。

    如果經(jīng)過調(diào)查之后，沒有找到事故的直接責任人，那么就算顧昊之能從醫(yī)院里面走出來，恐怕等待他的也是牢獄之災。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是良性循環(huán)就是惡性循環(huán)，因為事物彼此之間總是被某種聯(lián)系牽扯在一起，相互影響，互相制約，一個地方出了問題，緊接著就會產(chǎn)生連鎖反應(yīng)，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yīng)吧。

    見宋懷山半天沒有吭聲，顧建德的面色雖然沒什么變化，但是握著茶杯的手卻是緊了又緊。

    這樣的結(jié)果他早就應(yīng)該料到的，畢竟最近的閉門羹他就已經(jīng)吃了不少，可即便是這樣，當他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現(xiàn)自己的心里反應(yīng)竟然如此之大。

    人情果然薄如紙。

    他還以為

    就在顧建德心里百轉(zhuǎn)千回，好幾次打算拂袖而去的時候，宋懷山突然出了聲。

    “顧董客氣了，顧氏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深表同情，只是宋氏的事情我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太參與了，所以你說的這件事我要跟振國商量一下。”

    聽了宋懷山的話，顧建德不由一愣。

    他沒有想到，宋懷山居然沒有直接回絕他，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本來就希望渺茫，他也是走投無路才會來求他。

    不過還好，宋懷山并沒有讓他太難堪。

    至于對方會不會出手相幫，那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可以做的也只能到這個份上了。

    其實就算宋懷山不幫自己，他也沒什么怨言。

    說心里話，如果身份倒過來，他也可能會做同樣的選擇，畢竟以顧氏現(xiàn)在這種情況，真要選擇借錢，除了考慮到情面，還需要有很大的勇氣。

    如果顧氏目前的局面不能扭轉(zhuǎn)，那么借給他的這筆錢很可能就打了水漂，不光沒有利息，就連本金都有可能有來無回。

    想到這里，顧建德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這是自然，這么大的事，宋董跟宋總商量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而且宋董在這個時候還愿意拉顧氏一把，顧某真的很感謝。”

    說著話，顧建德就站了起來，順勢就打算給宋懷山鞠躬。

    這個時候的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兒子，一想到顧家辛辛苦苦創(chuàng)下的這份基業(yè)，他覺得臉面什么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宋懷山見狀，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快走幾步到了顧建德的跟前，堪堪扶住了他將要彎下的腰。

    “顧董這是干什么？別說我還沒有幫忙，就算真的幫了，那也是看在我們兩家往日的情分，怎么能受你這么大的禮？”

    顧建德聞言，也沒有再堅持，只是覺得以往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宋懷山抬手拍了拍顧建德的肩膀，算是安慰，于是兩個人重新落座。

    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宋懷山抬手拿起了小幾上的對講機。

    “林特助，給我們換杯茶。”

    做完這些之后，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林志成換好茶之后離開

    沒有人知道宋懷山和顧建德之間后來說了些什么，只知道晚上的時候，宋清墨回到了宋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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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些忙，二更可能會稍微晚一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