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還有一路（四）

    張飛知道殺俘虜，這算不了什么，有時候為了戰(zhàn)爭殺掉俘虜，那是很正常的?？墒撬砻嫔峡雌鸷軆磹海墒菍嶋H上，他真的沒有辦法對那些手無寸鐵，甚至只希望能夠活命的士兵下毒手。

    何況這些人還是大漢的子民。張飛看向諸葛亮說道：“諸葛大人，能不能不殺他們？他們很多人的父母，可能都盼著他們回家?！?/br>
    諸葛亮聽到這話笑了，他看向張飛說道：“翼德，既然你都求情了，我還有什么話說呢罷了，不殺他們就不殺他們吧你讓他們到西門的關(guān)下來吧我有些話要和他們說，說完了，就放他們走?！?/br>
    “多謝諸葛大人”張飛當下抱拳說道。

    張狗剩瞇著眼睛，看著天空的太陽，喉嚨干渴得厲害，自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沒有再喝過一口水，實際上，昨天晚上到處起火，他本想趁亂逃走的，可是還沒等他逃走，他和他的伙伴，就被人給包圍了，本著棄械投降就能活命的原則，他將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跟著伙伴們乖乖地當了俘虜。

    此刻他和所有被俘的人員都忐忑不安，他不明白，這些人要將他們押到西門的關(guān)下作什么？可是舉頭看著正午的太陽，他的腦袋有些眩暈，實際上的渴暈的。他看著四周，到處都是弓箭手，只要他們這些人，稍有異動，那居高臨下的弓箭手的箭矢就會讓他們這八千人變成刺猬。

    “蹲下，蹲下”押著他們走到這里來的劉兵們一個個走過來，用武器揣他們，使他們抱著頭蹲了下來。

    張狗剩瞇著眼睛，望著站在城頭上，那居高臨下的大將軍和一個青年文士。那個文士一身雪白，在眼光底下顯得格外的耀眼。張狗剩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晃花了，他當下低下了頭。用舌頭舔著干渴的嘴唇，心里盤算著，自己會被會被殺掉？雖然知道漢軍很少殺降俘，可是卻聽人說，在幽州那邊，漢軍所到之處，所有的鮮卑人都幾乎被殺光了，還殺了不少的的烏桓人。

    這些人據(jù)說都是從幽州過來的，那么他們會不會殺了自己這些人呢？

    就在張狗剩心里打鼓的時候，城樓頂上的人發(fā)話了。

    他的話不算大聲的，可是因為居高臨下，而且他沒說一句話，低下的士官們都會一起重復(fù)一遍。自己到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諸位從昨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渴了吧餓了吧？”城樓上的人說道。

    底下的降兵聽到這話，當下一片嘩然，不少士兵們都嚷著要喝水，要吃東西。

    城樓上的人咳嗽了一聲，然后說道：“恩。你們不要吵了，也不要說話，等我將話說完了，到時候，就會給你們喝水，給你們吃飯。若是你們再繼續(xù)這樣吵鬧下去，那么就等到你們安靜了，你們才會有飯吃，有水喝?！?/br>
    他的話不大聲，可是所有聽到這話的降兵都閉上嘴了。張狗剩也閉上嘴了。還給飯吃，給水喝，那么他們應(yīng)當不會要殺自己的。

    城樓上換了一個人在說話，這人的嗓子很大：“俺叫張飛燕人張飛俺就是這支隊伍的統(tǒng)帥，是大漢的驃騎大將軍，俺帶領(lǐng)這支隊伍滅過鮮卑人，打過烏桓人，所到之處，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殺得那些欺負我們大漢的胡人四處逃竄，使我大漢不再受胡人欺負。可以說，在俺老張手上死的大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br>
    底下的降兵震驚了。

    “俺是大漢的將軍，俺的軍隊是大漢的軍隊。大漢的軍隊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家衛(wèi)國，保衛(wèi)大漢的疆土和百姓不受外族侵犯，保護大漢的每一個百姓都能過上安定的生活”城樓頂上的人大聲地說道。

    這話說得太對了，說到每一個當兵的人的心里了，張飛這話不僅讓降兵內(nèi)心震撼，更讓那些劉軍的士兵們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震撼了

    “你們是不是我大漢的百姓？”張飛當下看向底下的士兵問道。

    底下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大聲地應(yīng)聲道：“是”

    “是”

    “是”

    一瞬間，很多士兵都紛紛應(yīng)聲道。

    城樓上的人見狀當下說道：“安靜”

    底下的士兵都安靜了。

    “諸位，你們說得對，你們在放下武器的那一刻，你們就是我大漢的百姓了。我們是大漢的軍隊，大漢的軍隊不殺自己的臣民。因此俺不會像曹孟德屠徐州那樣屠殺你們的。俺會放了你們，放你們回家去和親人團聚并且每一個士兵，俺都會給你們發(fā)路費，發(fā)干糧讓你們回家和家人團聚”

    “你們的父母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你們了吧？你們許多人的婆娘和娃都很久沒有見過你們了吧？你們的親人，此刻都在家中等著你們會去團聚。”張飛這話一下來，底下的降兵們都低聲哭了。

    而張飛旁邊的諸葛亮，看到低下這副景象，不由地笑著看向張飛，然后偷偷地向張飛豎起了大拇指，低聲說道：“三將軍，看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這招厲害啊”

    張飛當下嘿嘿地聲偷笑，心里說，俺這算什么？你都不知道，當初林軍師在戰(zhàn)前動員的時候，將整支隊伍說得痛哭流涕，一個個群情激揚，就是刀斧加身也絲毫不退的。俺這招和林軍師比起來，還是很大的不足。

    看著底下的士兵們，心情低沉，張飛又看著他們哭得差不多了，他當下看向底下大聲問道：“你們想不想家？”

    “想”這一次低下的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就連城樓上守衛(wèi)的士兵們都忍不住說想。

    “俺也想家了，俺的士兵們也都想家了。其實俺和你們一樣，都只是希望娶個婆娘，生一堆的娃，好好的過日子?？墒前硞儾荒?，因為俺們是大漢的軍隊，肩負著保衛(wèi)大漢的責任。所以俺們就認了。”張飛當下說道“俺張翼德的兵，沒有一個孬種，一個個都是好漢，保家衛(wèi)國的漢子”

    張飛這話說出來，在場的劉軍一個個都精神振奮，然后由心往外生出一股自豪之情，他們更加認真地注視這低下的那些降兵了。

    “諸位，當今天子，大漢皇帝，也就是俺大哥，仁慈愛民，在他的治下，徐州、揚州、荊州、交州、冀州、青州、幽州的百姓，無不安居樂業(yè)你們也許不知道，在俺大哥的治理下，百姓們天天有飽飯吃，年年有新衣穿，有些地方還頓頓有rou吃。這可你們在雍州、并州那邊好多了?！睆堬w當下說道。

    聽到這話，不少降兵已經(jīng)嘩然了。天天有飽飯吃，年年有新衣穿，那是每一個百姓的夢想。當然，也是這些士兵們的夢想。

    “你們知不知道，俺大哥給每一個百姓都發(fā)了田地，這些田地只要你耕種了十年以上，那么就會是你的，你可以傳給你的兒子，你的兒子可以傳給你的孫子，只要你還有力氣干活，你就不會被餓死?！睆堬w當下又說道。

    東漢末年的百姓，因為沒有土地可以耕種，才被餓得被逼造反的，如今聽到有耕地可以耕種，那些降兵們一個個眼睛都冒出精光了。

    “等俺大哥掃平了逆賊曹cao，一統(tǒng)大漢，那么雍州、西涼、并州，還有蜀地，將會和現(xiàn)在的荊州、徐州、揚州、幽州一樣，實現(xiàn)耕者有田地，還開辦學校，讓你們的娃娃都可以上學，沒錯，你們的娃娃以后可以讀書識字，可以不必擔心被人騙了。你們希望不希望這天早點到來？”

    張飛當下大聲又說道：“你們希望不希望，你們的娃娃不用當牛做馬，不用再過這種貧窮的日子？”

    “希望”在場的降兵站起來，大聲回答道。

    張狗剩也忍不住激動地站起來，大聲回道。誰不希望？誰希望自己的后代一輩子貧窮呢？會不希望自己的娃可以過好日子？

    “希望你們記住你們今天的回答”張飛很滿意地說道“來人啊，給他們上水，上饅頭，讓他們吃飽了，然后每一個人發(fā)三天的干糧，三十個銅板，放他們回家去吧”

    聽到張飛這話，底下的降兵們嘩然了。

    這個時候，張狗?？吹角懊鎺资畟€劉兵正挑著水朝走了過來，在他們的后面，還有不少劉兵挑著冒著騰騰熱氣的饅頭的。

    每一個人兩個饅頭，又大又軟的白面饅頭，以前從來都是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吃到，可是現(xiàn)在沒想到當了俘虜竟然也能吃到這樣的饅頭。張狗剩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可是真真的就在眼前。

    咬一口，真甜，真香，里面還放了蜜糖嗎？怎么那么甜？

    一個個排著隊伍，有序地領(lǐng)干糧，拿著銅板離開了汜水關(guān)，往西面而去，他們要回家?？墒前饲水斨?，只是走了七千人，還有一千人留下來了。張狗剩就是其中之一，他為什么留下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者只是為了日后能夠吃上白面饅頭？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混個一官半職，讓自己的后代無憂無慮？

    “你叫什么名字？”負責登記名字的書吏看著張狗剩問道。

    “張狗剩?！睆埞肥：敛辉谝獾卣f道，在這個時代，叫狗剩，狗蛋，小狗子的人很多，因此大家也不覺得好笑。

    “恩？大名呢？”書吏看了一眼張狗剩問道。

    “俺沒有大名?！睆埞肥擂蔚卣f道。

    “沒有大名么？”那個書吏當下說道“那你以后就叫張勝吧，勝利的勝，記住了?！睍粽f著就在登記本上寫著張勝的名字。

    張狗剩當下歡喜地說道：“多謝先生給俺取名字，俺以后也是有大名的人了，俺叫張勝，張勝，勝利的勝”

    書吏問道：“張勝，你是哪里人？”

    “青州人，俺是青州人。不過俺的家人如今都在雍州屯田?！睆埞肥Ｕf著低下了頭，很顯然，他是想家了。

    “你家里還有誰？”書吏問道。

    “俺俺家里還有一個年邁的老娘，還有一個婆娘和娃。娃兒今年應(yīng)該三歲了”張狗剩當下很是想念地說道。

    “沒有兄弟姐妹了？”書吏當下問道。

    張狗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

    “恩？既然這樣子，你不符合我們征兵的要求，你拿著二十個銅板回家去，好好過日子吧”書吏說道。

    “為什么？俺想當兵，為什么不讓俺留下來？”這個時候張狗剩不明白地說道。要知道，在曹cao那邊，他是被逼無奈，為了家里的生計才不得不當兵的，可是在這里，他想當兵，別人卻告訴他，不行。

    書吏當下笑著說道：“你是家中的獨子，若是你戰(zhàn)死沙場，你的妻子兒女，還有你的老娘就沒有人供養(yǎng)了。根據(jù)我們大漢的征兵的法令，你不符合條件。因此，就算是你想當兵，我們也不會要你的，你回家去，好好和你的家人過日子吧”

    聽到這話，張狗剩明白了，人家那是為自己好，擔心自己死了，家里人沒有著落。他想到自己在曹cao那邊的遭遇，不由落淚了。他當下跪下說道：“俺要當兵，俺要當兵，俺不想回去，俺回去的話，那邊的人，肯定還要抓俺來當兵，俺不想拿起武器來對付你們，你們都是好人俺不想再當亂臣賊子了?！?/br>
    “不行，這位小兄弟，我們大漢的法令不可以廢，你好好地拿著干糧和錢回家去吧你如果不想當兵的話，可以偷偷地找地方藏起來，或者帶著家人藏起來，等我們大軍到來，你和你的家人就安全了”書吏當下將張狗剩扶起來。

    張狗剩還想說什么，可是人家卻將干糧和錢塞給他，讓下一位士兵上來了。

    張狗剩發(fā)現(xiàn)不只是自己不能當兵，但凡是家里是獨子的，或者家里沒有剩余的壯丁的，都不準參軍。一千多個留下來的士兵，只剩下三百多個人可以留下來。

    張狗?？粗约旱耐逋娴酱蟮幕锇榕８?，牛哥三十好幾了，可是家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所以他是孤家寡人，他留了下來。

    “狗剩，好好地回家過日子吧”牛哥走過來拍著張狗剩的肩膀說道。

    “牛哥，俺不想回去，俺擔心回去了，還要被抓來當兵。”張狗剩說道“到時候，俺就要拿起武器來對付你們了?！?/br>
    “這個好辦，你要是被逼拿起武器來當兵，那到戰(zhàn)場上，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降，那就沒有人再打你了。你放心，張將軍都說了，只要放下武器就是大漢的百姓，大軍的軍隊是不殺大漢的百姓的?！迸８绠斚屡闹鴱埞肥５募绨虬参康馈?/br>
    城頭上，諸葛亮微笑地看著每一個離去的俘虜，然后對張飛說道：“翼德，你知道嗎？我們將這八千人放了，呵呵，會讓曹cao很頭痛的?！?/br>
    “俺明白，這個林軍師說過，叫攻心，孫子兵法也說過了，上兵伐謀，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睆堬w當下很自信地說道“俺老張這些年來，跟在軍師的身邊，學到不少東西呢”

    諸葛亮笑了。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曹cao有些愁白了頭的感覺，短短幾天的時間，他的頭發(fā)變白了不少。第一件事情是，太原失守了，曹真被林若抓了。

    最為可氣的是，張燕出爾反爾，竟然率兵歸降在太原的林若了，自己都已經(jīng)按照他的要求封他為平北將軍，安國亭侯了，還答應(yīng)了他，他的軍隊不收編，以后完全歸他統(tǒng)帥，他為什么還要歸降林若？難道林若那邊有更好的條件嗎？

    該死的，最該死的還是那個步度根，他竟然殺了自己派去和他聯(lián)絡(luò)的使者，將人頭送給了林若，表示自己永遠忠于林若，還出兵攻打匈奴。

    就連自己派去羌族的使者也無功而返。

    難道并州真的無力回天了嗎？

    曹cao真的很頭疼，此刻的他感覺到身邊缺少了什么？沒錯，自從郭嘉病了，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邊缺少了一個人，一個給他出謀劃策的人。

    “主公，你該吃藥了。”一個書吏將一碗要端上來，看著坐在床上發(fā)呆的曹cao說道。曹cao坐起來，然后拿過藥一口喝完，自從吃了這治頭痛的藥后，曹cao的頭痛沒有發(fā)做過，可是心里卻因為戰(zhàn)事的緊張，心情煩躁得要命。

    “郭祭酒的病怎么樣了？”曹cao看向拿過書吏問道。

    “太醫(yī)說，郭大人的病很嚴重，需要臥床靜養(yǎng)?！睍舢斚抡f道“主公，你今天已經(jīng)是第四次問這個問題了?！?/br>
    “孤要去看他。你給孤更衣吧”曹cao很不放心地說道。

    就在曹cao穿好衣服的時候，門外的小吏走進了稟報道：“主公，郭祭酒在門外求見”

    曹cao聽了之后，當下說道：“什么？快請他進來”

    “奉孝，你怎么來了？”曹cao看到消瘦的不成樣子的郭嘉，當下心痛地問道。郭嘉沒有時間理會這個問題，他說道：“主公，只怕還有一路軍隊，我們不知道。”

    “還有一路？”曹cao驚訝地說道“奉孝你是說，不止四路大軍？”

    “對，我們忽略了對方的水師”郭嘉很認真地說道“這幾天，我在床上思考了許久，總是覺得我們忽略了什么，今天我突然想起了，林若平定遼東所用的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