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齋說到此處，一旁的蘇九禍就好奇道：

    “既然文武官不能好好相處，為何浮曦還能延續(xù)接近三百年？”

    以蘇九禍的眼光看來，一個王朝的好壞不僅僅與當(dāng)權(quán)者有關(guān)，更與朝堂形式有關(guān)。

    就像她管理皓月山寨一樣。她蘇九禍?zhǔn)谴懒四敲匆稽c點，脾氣炸了些，但是終歸大家還是和和睦睦的。寨子才能展的很好。

    若是所有人都終日勾心斗角個沒完，估計她蘇九禍再能干也做不成現(xiàn)在這般光景吧？

    “《浮曦史》記載，說當(dāng)時的開國之君姬云璽下達了一道圣旨。那道圣旨要求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只要品秩一律到了四品，家中嫡子嫡女必須盡數(shù)派到宮中與皇子公主一塊兒學(xué)習(xí)?！?/br>
    “說是‘推恩’?！?/br>
    蘇九禍哈哈一笑：“果然高招?！?/br>
    一個家族能否繼續(xù)昌盛下去，繼承人是很關(guān)鍵的。浮曦向來“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若是哪個王公大臣家里頭由得那庶子承襲，別說滿朝文武了，連百姓都會唾棄他。

    因而浮曦所有的王公貴族都會悉心教導(dǎo)嫡長子，盼著家族能夠延續(xù)那份百年昌盛。

    誠然，教習(xí)之處最好的地方莫非是宮里。與皇子公主們一起上下學(xué)，自然是人人都想要的那份榮耀。

    姬云璽自然是看中了這一點，明明白白的下了“推恩”圣旨下去。

    但是滿朝的文武百官又不是傻子，明顯就知道姬云璽是要拿捏住他們。

    可是沒有辦法拒絕啊。人家圣旨上明明白白說了“悉心教導(dǎo)”，而且雖然沒有挑明了說要嫡系子女，但是還真的沒有人敢送庶子庶女過去的。

    一來這四品官員所有的嫡系子女都是有專門司記所記錄的，連何時出生都寫的分毫不差。二來這人送進宮是要陪伴皇子皇女讀書的，你送個不入流的庶子庶女進去，回頭就治“藐視皇族”甚至“大不敬”之罪，連累滿門。

    所以說沒有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都老老實實的送了嫡系子女前去。

    因而那些文武百官再怎么折騰，也得顧慮顧慮上頭的皇帝。

    蘇九禍自認(rèn)她可沒有這么好的腦子想出來這等巧計。

    又聽顧齋道：“文官為首的姬沉茛與武官為首的衛(wèi)承起，這雙方算是死敵?！?/br>
    “究竟是怎么成為死敵的已經(jīng)無從考證，但是《浮曦書·后妃列傳》里頭記載了這么一件事。”

    “衛(wèi)家嫡次女與趙家嫡長女同時入宮同時懷孕，上諭‘得子者為后’。”

    “后來兩者雙雙臨盆，衛(wèi)家嫡次女為了奪得后位，命人將趙家嫡長女宮中用來安神的香魂花里頭摻入白花丹。”聽到此處，蘇九禍適時的插了句嘴：

    “白花丹有活血化瘀之功效，孕婦久聞必然會損傷身體。”

    “好陰毒的心思?！?/br>
    “你說的沒錯?！鳖欭S伸出一只手拂去落在蘇九禍肩頭的柳條繼續(xù)道：

    “后來那趙家嫡長女雖然沒有如衛(wèi)家嫡次女所想的那樣流產(chǎn)，但是卻在生下孩子之后血崩而亡。”

    “趙家得了這個噩耗自然是上書要求徹查的。又因為姬氏大夫人出自趙家長房，這會子一聽說自己的這個侄女沒了，自然是求了當(dāng)時做左仆射的夫君做主。”

    “姬氏與衛(wèi)氏向來不合，一得了這個事兒自然是不會放過?！?/br>
    “姬氏里頭也有部分人在刑部任職，其中有一人非常擅長查案，人稱‘姬明察’的姬邑。”

    “姬邑這個人的動作很快，很快就查到了是白花丹惹的事。再一打聽當(dāng)時給趙家嫡長女宮里送花的那個花匠已經(jīng)在趙氏臨產(chǎn)的前幾天就辭了差事，說要回家奉養(yǎng)老父親?！?/br>
    “然而等姬邑接了那花匠帶人回宮的路上，花匠被人一劍格殺?！?/br>
    “當(dāng)然那群人也不是傻的，若是只殺花匠而不動其他人，明顯就是告訴眾人這事兒跟衛(wèi)家脫不了干系。于是同時也襲擊了姬邑，直接把人打成半身不遂?！?/br>
    顧齋說到這兒，輕搖折扇道：“浮曦典制規(guī)定，為官者若是身有殘缺則不能入朝。”

    “一石二鳥，衛(wèi)家果然不容小看?！碧K九禍嘖嘖幾聲道。

    “這事兒一傳來，滿朝嘩然。當(dāng)時的皇帝姬珞也不是瞎子，明顯就知道幕后真兇是衛(wèi)家?？涩F(xiàn)在花匠已死，死無對證，所以此事只好不了了之。只對外宣稱趙家嫡長女是難產(chǎn)而死，以皇后之禮下葬?！?/br>
    “就為了一個皇后的位置，值得嘛？”蘇九禍聽罷，站起身的時候忽然又問了一句：

    “你說那個姬氏不是浮曦的皇族姓氏嗎，怎么會變成一個家族了？”

    “浮曦開國行分封制，天子，王侯，貴族?！鳖欭S如是解釋道。

    “衛(wèi)子玄也是姓衛(wèi)，西門檸檬原姓姬……”蘇九禍心里思忖著。

    “別想了。”顧齋粲然一笑，“進去坐吧，你得好好休息?！?/br>
    蘇九禍的臉上瞬間飛起兩片紅云。

    “嗯……”

    皓月山寨內(nèi)，葉安然正一勺一勺的給眼前這個眉目冷硬的男人喂了剛剛熬好的藥湯子。

    沈北闕說，肩膀上還沒有好。后者只得認(rèn)命的給人喂藥。

    蘇九禍被抓的消息傳來之時，葉安然差點跟這男人鬧翻。

    都怪他！沒事兒出這種破主意！害得九禍被抓容離負(fù)傷！

    她承認(rèn)除了這個法子以外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可就是生氣！

    關(guān)鍵這丫的還是病人！

    為此葉安然特意尋了呼延傲菡討要藥方，還特別補了一句說：“越苦越好?！?/br>
    呼延傲菡哪里看不出來葉安然的小動作，笑著刷刷的寫下藥方，特別配合著囑咐了一句：

    “用藥半個時辰內(nèi)不得用甜膩之物。”

    葉安然收好藥方就去抓藥，今天是第三天。讓葉安然覺得奇怪的是，這男人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有多少就喝多少。

    至于那所謂的甜膩之物，沈北闕提都沒有提。

    實際上葉安然端過來的藥一入口，那苦味濃的感覺化不開。沈北闕大概就知道葉安然怎么了。

    對于蜜餞這種東西，既然葉安然都給了他那么苦的藥了，怎么可能會給他留蜜餞？

    就這樣一直到了第三天。

    葉安然每天都盯著沈北闕把藥喝完，卻沒有想到這個表情冷硬的男人居然會耍小心機了。

    沈北闕說：“肩膀痛，不想動。”

    說話間，巴巴兒的盯著葉安然看，看得后者一度想要落荒而逃。

    這個看起來強勢的男人突然變得那么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果然是考驗人的承受能力。

    所以，葉安然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的給人喂藥好了。

    期間葉安然找過呼延傲菡過來看，后者甫一診脈，又看看兩個人，道：“這只手就不要動了，躺著就好，吃東西讓人喂?！?/br>
    蘇九禍原本打算過幾天就悄悄摸摸的回了寨子，不曾想變故突生。

    衛(wèi)子玄當(dāng)晚帶著人進了明月書院，正好看見正在吃飯的蘇九禍與顧齋二人。

    “給我拿下！”

    衛(wèi)子玄話一出口，跟在衛(wèi)子玄身后的黑衣人拿著武器就沖了上來。不等蘇九禍動手，顧齋順手將手里的扇子飛出去了一圈，所到之處血色飛濺，尸體七橫八豎的倒了一地。

    衛(wèi)子玄立馬就認(rèn)出來顧齋就是當(dāng)初差點沒有一刀殺了他的人。

    大駭之下，衛(wèi)子玄知道眼前的情況不容自己后退。

    于是一揮手，又出來數(shù)名黑衣人，朝顧齋沖了過來。

    就在那么一瞬間的功夫，蘇九禍毫無防備之下，被衛(wèi)子玄拿下！

    速度快的蘇九禍都震驚了！

    衛(wèi)子玄明明中了沉檀糯米親手調(diào)制的“生機散”，怎么武功不退反進？

    當(dāng)然衛(wèi)子玄是不會讓蘇九禍有機會思考這個問題的。顧齋收回扇子，自然是現(xiàn)蘇九禍被衛(wèi)子玄抓住了。

    二話不說，眼底紫光大盛。

    衛(wèi)子玄猝不及防的中了招，有那么一瞬間的晃神。但是只是晃神而已，那么一點兒的功夫壓根就沒有給蘇九禍逃脫的機會。

    更讓人驚詫的是，衛(wèi)子玄居然當(dāng)著顧齋的面，一把提了蘇九禍就離開了明月書院。

    看樣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顧齋自然也是現(xiàn)了這一點，可是就在他要收回控心之術(shù)的時候，一口血涌了上來！

    顧齋捂住胸口，無力的跪地吐了一口血出來，緊接著更為怪異的事生了。

    男人原本一頭烏墨色的長，居然盡數(shù)變白！

    春度樓。

    楚清微瞪大了眸子看向顧齋那一頭如雪的華，驚愕道：“你這是……”

    顧齋云淡風(fēng)輕道：“反噬?！?/br>
    “你該不會說是……”楚清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樣，面色驚恐。

    “沒錯，是我大意了?！鳖欭S端起溫?zé)岬乃?，一飲而盡。

    “沒有想到衛(wèi)子玄居然真的敢進來明月書院，更沒有想到他的武功居然增長了許多?！?/br>
    顧齋嘆了一口氣，臉上盡失血色。沉默了一會，又要起身，被楚清微的按下：

    “我的顧先生，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兒養(yǎng)傷吧。”楚清微無奈扶額。難道他不知道控心之術(shù)反噬之后，控心者本人會有段時間動用不了控心之術(shù)形同普通人嗎？

    說明白點，顧齋現(xiàn)在要是過去了，怕是分分鐘被衛(wèi)子玄手下的人給殺了。

    見顧齋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楚清微一拍腦袋，道：

    “你放心，我肯定會把消息傳給皓月山寨?！?/br>
    后者這才收回目光，繼續(xù)看著空了的藥碗呆。

    蘇九禍被衛(wèi)子玄親自抓回了縣衙，前者直接被帶到一個密封的院子里頭，衛(wèi)子玄親自指派了一堆人盯著，就怕蘇九禍又跑了。

    “姓衛(wèi)的！你最好放姑奶奶我出去！”

    小院內(nèi)，尚未恢復(fù)武功的蘇九禍把房門拍的震天響。

    “不然姑奶奶我拆了這個破地方！”

    房門外的衛(wèi)子玄冷毒道：“放了你？蘇九禍，我告訴你，別做夢了！現(xiàn)在哪怕是風(fēng)宸過來，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說完，衛(wèi)子玄不理會蘇九禍的叫喊，轉(zhuǎn)身就要走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名黑衣人飛奔而來道：

    “回稟衛(wèi)大人，那位差點尋死！”

    衛(wèi)子玄的目光冷的如毒蛇一樣，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要走的時候，警告的來了一句：

    “蘇九禍，我勸你老實點。你要是敢玩自戕的把戲，別怪我不客氣衛(wèi)子玄踏平你那個破寨子！”

    里頭的蘇九禍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繼而大喊道：

    “衛(wèi)子玄你個惡魔——！”

    “看好她，別讓死了?！毙l(wèi)子玄留下這句話，跟著前來報信的黑衣人走了過去。

    兩個人趁著夜色，腳步匆匆很快就來到了位于衛(wèi)子玄房間里頭的一處密室里。

    密室里，借著昏暗的火把看去，一衣衫襤褸臉色慘白的女子被吊在十字架上！

    隔著凌亂的頭，隱約可判斷這女子一息尚存。

    一旁給人上好藥的黑衣人見衛(wèi)子玄來了，忙退去一邊。

    那女子察覺有人前來，低垂的頭顱微微抬起，目光恨毒的盯著來人，聲音沙啞的如垂暮的老嫗一樣：

    “衛(wèi)子玄——！”

    “還有力氣叫喚，看樣子是活的?！毙l(wèi)子玄輕蔑一笑，繼續(xù)道：“月筱，怎么樣，這日子還算有滋有味吧？”

    “你個忘恩負(fù)義的小人！你就不怕天下人唾罵嗎！”月筱情緒激動的牽連了綁在四肢的鐵鏈嘩嘩直響，在這陰暗寂靜的密室里顯得有些恐怖。

    月筱沒有想到衛(wèi)子玄手下的人居然那么快的就抓住了她。起初月筱以為衛(wèi)子玄要毀了她清白奪那**秘術(shù)，不曾想這男人居然如瘋子一樣每日放了她一碗血，又取她身上之rou食之！簡直無異于江湖上記載的那些殺人魔頭！

    面對月筱嘶啞的怒罵聲，衛(wèi)子玄從袖間拿出來一把精致的匕首，拍了拍月筱那沾滿血污的臉：

    “那又如何？若是成了梟雄，怕是還沒有人敢動本王！”

    “本王”二字驚得月筱雙眼瞪大的如銅鈴一般：“本王？你衛(wèi)——”

    月筱忽然一下子就住了嘴，聲音沙?。?/br>
    “你居然是，前朝余孽——”

    衛(wèi)子玄目光一凜，繼而冷笑道：“不錯，本王確實是前朝余孽——”

    “浮曦，昌黎衛(wèi)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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