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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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折散開幾頁,露出半邊仔細勾描的畫像來。 “謝繁青”三字映入眼簾,碎玉一頓,隨意擦拭了手上沾染的顏色,竟也來了點興致將那折子取出來。 這是北魏樞密院院使吾魯圖的密折。 內(nèi)容他是知道的,卻是從兄長口中聽來的,他也并未見過這折子里的畫像。 隨意瞧了一眼,碎玉便將其扔在案上,卻致使其一端從桌角墜下去,內(nèi)頁便一一鋪展開來。 燭火照亮那內(nèi)頁上的字痕與兩幅畫像,他才重新握起的筆驟然落在膝上,頓時墨跡沾上他的衣袂。 隔了許久,他幾乎不敢置信般,遲鈍地捧起那密折的一頁。 紙上勾勒的輪廓細致入微,便連她鼻梁上的一顆殷紅的小痣也十分清晰。 他大腦有一瞬空白,半晌,他的目光落在畫像一旁的小字上。 “來人!” 碎玉當即起身掀簾出去,在一名護衛(wèi)聞聲跑過來時,他抓住此人的衣襟,將密折上的女子畫像舉到護衛(wèi)眼前: “她就是戚寸心?南黎的太子妃?” 第96章 夜風擦著臉有些生疼,戚寸心鼻間滿是少年身上的血腥味,過分濃密的樹蔭擋住了太多月亮的華光,她在這樣晦暗的光線里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他的呼吸似乎變得凌亂,戚寸心幾乎是毫無準備地便隨著他從半空下墜。 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她聽見他的一聲悶哼,隨即她睜開眼睛,正見將她護在懷里的少年唇畔又添血跡。 “緲緲!”戚寸心連忙坐起身,將他扶著坐起身時,她的手掌又在他腰腹間觸摸到濡濕的血跡。 “娘子,還記得我今日給你看過的地圖嗎?”謝緲輕輕喘息,他勉力提劍,指向一處,“朝那個方向,我們?nèi)X云崖。” “我記得的?!逼荽缧狞c點頭,她眼眶已經(jīng)濕潤了,可眼下耽誤不起時間,她扶著謝緲站起來,往他所指的方向去。 林子里似乎有了些異動,籠罩的陰影猶如蟄伏的毒蛇正用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注視著他們一般,戚寸心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她不敢回頭,只能扶著謝緲盡己所能地快步往前。 “緲緲,你疼不疼?”不小心又碰到他手臂上的一處傷口,她壓不住有點哽咽。 “不疼?!?/br> 少年聲音有點輕,已經(jīng)在盡力回答她。 戚寸心不敢讓眼淚模糊視線,她已經(jīng)騰不出手擦眼淚,只能強忍下去,咬著牙繼續(xù)朝林子里去。 黑夜籠罩下的密林更顯詭秘幽深,蘭濤等人并不能準確判斷戚寸心與謝緲逃去了哪個方向,便只能分頭搜尋。 戚寸心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謝緲帶著閃身后退。 她只見他手中的鉤霜猶如一道冷淡銀光般飛出去閃爍幾下,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衣人個個倒地。 而鉤霜再回到他手里時,已沾滿鮮血。 “走?!?/br> 謝緲說道。 戚寸心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聽他的話,盡可能地快步往前走。 他似乎已經(jīng)有些脫力,依靠著她被動地走出十幾步,便有些踉蹌恍惚。 戚寸心不防,他身體壓下來時她也被牽連著摔倒在地。 她連著喚了他幾聲,隔了片刻才聽到他模糊的應答,她沒有辦法,只能用盡力氣將他往濃蔭底下豐茂的草木后挪動。 很快便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燃燒的火把照得林中半明半暗,戚寸心抱著謝緲蜷縮在草叢里,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動也不敢動。 聲音漸漸近了,那些人踩在細草上發(fā)出的軟綿聲音幾乎清晰可聞,戚寸心的手指不由蜷縮起來,屏住呼吸。 “小公子?!?/br> 她忽然聽見一道聲音,“您怎么來了?大公子不是說您……” “既然這里搜過了,”緊接著是一道尚有些青澀的嗓音,帶有幾分病中的虛浮,“還愣著做什么?太子夫婦若是跑了,你們就死在南黎好了?!?/br> “屬下這就去。” 那人應一聲,便喚著眾人忙順著另一邊匆匆跑去。 火把的光亮逐漸遠去,林子里寂靜到除了風聲便是草叢內(nèi)近在咫尺的蛐鳴。 戚寸心仍舊沒動,縮在草叢里許久,外面似乎沒有什么異樣,她才猶豫著要不要探身出去,卻忽然聽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一聲聲,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 “jiejie,是你嗎?” 那道聲音忽然傳來,同時一盞燈火映照于她頭頂凝露的草葉之上,她在露水燈影里抬頭,正對上那少年蒼白稚氣的面龐。 戚寸心一下站起身,將謝緲擋在身后。 她的裙袂觸碰著草葉微晃,少年目光下移便能隱約在其中瞧見一抹殷紅衣袂。 “真的是你。” 他仔細端詳過她的面容。 但見戚寸心滿眼警惕,甚至后退了兩步,他似乎有些失落,但也只是片刻,他便望著她說,“jiejie不記得我了嗎?你在去緹陽的路上救過我。” 他瞥了一眼她身后,“你那天也是這樣,將我藏在身邊,翌日臨走,還給過我兩個燒餅?!?/br> 他說得詳細了些,戚寸心便是一怔,很快想起當初自己往緹陽去時,同一群難民夜宿山林時,曾救過一個被北魏官差追殺的少年。 那時她情急之下在他臉上涂了許多塵灰,也沒仔細注意過他的樣貌,并不知他洗凈之后,原是眼前這般秀氣干凈的模樣。 “你是北魏樞密院的人?” 她沒忘了方才自己聽到的話。 一個不肯被強征入伍,被北魏官差追殺的漢人少年,怎么如今卻成了北魏樞密院的人? “不算是。” 他搖頭,隨即道,“我姓殷,名碎玉,我的生父殷如文曾是南黎的正三品通政使,因抱樸黨之首何鳳行的蓄意構(gòu)陷而含冤致死……就如同jiejie你的祖父與父親被后來的清渠黨構(gòu)陷至死?!?/br> “所以你就去了北魏?” 戚寸心沒料到他曾經(jīng)竟還是南黎通政使的兒子。 “依照南黎律法,我父親所犯之罪足以牽連我殷家上下,我與兄長既是逃犯,自然不能留在南黎?!?/br> 殷碎玉咳嗽了一陣,才又道:“我的兄長殷長歲在帶著我離開南黎后,便將我放在緹陽城的表親家里寄養(yǎng),而他則獨自一人去了麟都?!?/br> 殷長歲做過北魏樞密院手底下可隨意差使的漢人奴,所以他耳畔才會留有伊赫人給漢人奴隸的刺青。 “在北魏,少有漢人可以得到與伊赫人一般的地位,但我兄長卻不一樣,他不但得到了他想要的地位,更成了當今北魏丞相烏落宗德的養(yǎng)子?!?/br> 殷長歲多次識破南黎派至北魏麟都潛伏的歸鄉(xiāng)人,死在他手中的歸鄉(xiāng)人不知凡幾,便是謝緲逃出北魏皇宮后,畫像未出麟都便被調(diào)換一事也是殷長歲查清的,涉事的漢人官如今已不知爛在了哪座荒冢里。 殷碎玉朝她微微一笑,“若非是jiejie當初救我性命,我只怕還等不到我兄長,更不會被義父收作他的第二個養(yǎng)子,他與別的伊赫人不一樣,他從不輕視漢人?!?/br> “此前我不知jiejie便是南黎太子的元妃,如今知道后,卻更不敢信,”他定定地望著她,“jiejie祖父與父親的死都是因南黎謝氏昏聵無能所致,為何jiejie卻還要做謝家的兒媳?” “你該恨謝氏,恨南黎?!?/br> 他說。 “怎樣才算作是恨?”戚寸心卻反問他。 “如你與你兄長一般,投靠北魏?” “難道jiejie還對這爛透的南黎,心存希冀?” 殷碎玉不解,“南黎朝堂內(nèi)這般自殺自斗的可笑行徑,難道你還沒看透嗎?伊赫人兵強馬壯,入關(guān)已有三十多年,北魏攻占南黎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你我都該順應時局?!?/br> “順應時局?” 戚寸心搖頭,“若我還在東陵,若我還只是萬千百姓中的一人,我或許會相信你今日所言,可往緹陽的那條路上,你不是沒見過北魏官差是如何對待漢人的,你那時也差點因此而死,若伊赫人真的占了南黎,這天下徹底成了外族人的天下,你以為他們又會如何對待我漢人百姓?” “我義父之名,想來jiejie也聽過,他最是主張給予漢人與伊赫人同等的地位,輕視只是暫時的,將來天下大定,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殷碎玉認真地說道。 戚寸心只覺得這話聽來好笑,伊赫人歧視漢人三十載未改,北魏皇室尚且如此,縱然烏落宗德有心,他也無力。 而殷家這對兄弟從來只有眼前的家仇,并不關(guān)心其他漢人如何,但說到底,他們的父親的確死于南黎的黨爭,而他們也不過是萬千漢人疾苦中最無奈的一種。 “jiejie,你救過我,所以今夜,我理當救你?!?/br> 殷碎玉的目光停在她身后,莫名有些冰涼,“但他必須死?!?/br> 戚寸心聞言便下意識地伸展雙臂擋在他的面前。 她也許并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有多可憐,殷碎玉沒見到她身上有什么作為南黎太子妃的尊榮,一張臉被細草割破幾道血痕,烏黑的發(fā)髻凌亂,沾著濕潤的露水,她滿掌都是未干的血跡,連身上煙青色的棉布裙也沾染了不少臟污血跡。 “jiejie,你看你跟著他又能得到什么?”他打量著她的臉,語氣慢吞吞的,“他的父皇與皇兄都想讓他死,你在他身邊,你也會死。” 戚寸心已見他身后的黑衣人已經(jīng)抽出一柄長劍來,那劍鋒寒光凜冽,她瞳孔微縮,卻仍舊擋在昏迷的謝緲身前,未曾挪動半步。 她分明看清遠處有火光再現(xiàn),也許是蘭濤等人近了,她再度看向眼前這看起來大概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 他回頭,也望見了那片朦朧的火光。 很快,他們就要過來了。 再回頭時,他卻見戚寸心竟已回過身去努力地將昏迷的謝緲扶起來,他的神情變了,身側(cè)的人已經(jīng)舉劍橫在她脖頸間。 那樣近,再近半寸便能劃破她的脖頸。 “jiejie,我說過了,你只能自己走,你帶著他,是走不了的?!币笏橛竦晱娬{(diào)。 戚寸心垂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劍刃,下一刻,她卻忽然抬手,以手中鉤霜的劍鋒指向他。 “住手!” 殷碎玉有一瞬怔忡,見護衛(wèi)的劍鋒要貼近她的脖頸便當即阻止。 鉤霜帶血,血腥的味道幾乎令他有些胸悶。 他望見那姑娘的一雙眼睛,竟比劍鋒還要冷。 “殷碎玉,要么,你就當我從沒救過你,也不必施舍給我你的這份善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