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了，馮肅還真能比他多賣出去這么多臺電器，搞不好是馮肅自己掏腰包下的訂單。但人家真金白銀掏了錢，旁人也不能說什么。等打了電視廣告，銷量起來后，馮肅手里囤的這批貨也能很快就消化，完全不是問題。

    程周正想掛電話，葉蔓不急不緩的聲音又從話筒里傳來：“程老板的努力我們都在看在眼里，江省那邊的廣告投放時間比菖蘭省推遲一個月。沒什么意外的話，三月總部會安排人去跟江省電視臺談廣告合作的事，四月正式投放廣告?！?/br>
    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啊，程周欣喜若狂，不敢置信地問道：“葉總，你沒開玩笑？我們江省也能投放廣告？”

    “程老板這是不信任我葉蔓啊。咱們上次聊的時候，不說過了嗎？兩個省都會投放廣告，只是早晚的差別而已?！比~蔓半開玩笑地說道。

    程周趕緊否認：“沒……沒有的事，葉總金口玉言，我當然信，只是沒想到這么快而已?！?/br>
    他其實真沒把葉蔓那話當真，成王敗寇嘛，怎么可能還給輸家打廣告，估計就是安撫他的說辭，這樣的話他聽多了，但沒想到，葉蔓竟是來真的。雖然要比菖蘭省晚一個月，但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葉蔓也沒追著這點不放，而是說：“程老板，前期先投入一個月的廣告，看看效果，再決定要不要繼續(xù)投放廣告。這個成本不低，我們還是要考慮投入產(chǎn)出比，希望你能諒解?！?/br>
    不是廠家投放廣告就完事了，他還得拿出業(yè)績才能獲得更多的資源投入。

    程周心里一凜，腦子突然就清醒了，趕緊表態(tài)：“葉總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br>
    葉蔓笑著說：“我相信程老板，先就這樣吧，回頭鐘秘書去了江省，麻煩你接待一下?！?/br>
    “那是當然，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鐘秘書。”程周特別積極。

    葉蔓笑著說好，然后掛了電話，忍不住搖了搖頭。程周真是白擔心了，除非不想要江省這么大個市場，不然她鐵定要去那邊打廣告，擴大老師傅的知名度的啊。

    讓他們倆形成競爭關(guān)系也好，這樣更有危機感，工作也更賣力。

    ……

    老師傅家電這一系列營銷活動在年后初顯成效，直營店和經(jīng)銷商的銷售業(yè)績都有明顯的增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擠壓了其他廠商的生產(chǎn)空間。

    言副廠長看著銷售業(yè)績，非常不悅，嘴唇抿得緊緊的，盯著對面的銷售經(jīng)理，直接將報表摔在了辦公桌上：“你就給我看這個？為什么開年以來，我們的業(yè)績會下滑這么厲害？”

    銷售經(jīng)理面露苦色，無奈地說：“言副廠長，我們調(diào)查過了，過年起，老師傅家電就一直搞促銷活動，什么預(yù)付款模式，還送冰箱優(yōu)惠券等等，年后甲天下那邊也跟了上來，搞出新春有禮活動，凡是進店購買家電的，都會根據(jù)所購家電金額予以一定的實物獎勵。兩家店的這些活動，拉走了不少人氣，百貨公司那邊最近一段時間，家電的銷量都在下滑。”

    而他們的主要銷售渠道就是百貨公司。

    蕭舒陽見葉蔓他們搞活動拉來了不少流量，他也學(xué)精了，過完年就緊隨其后，開展進店有禮活動，凡是進店的顧客，無論買不買，都送一雙襪子，只要購買任一家電，就送一袋十斤裝的大米。購買產(chǎn)品超過一千元，還將額外獲得一次抽獎機會，兩千元則獲得兩次抽獎機會。

    他們雖然起步比葉蔓晚，但襪子比掛歷的應(yīng)用范圍更廣，因此人、流量非常不錯，銷量也跟著漲了不少。

    而甲天下和老師傅家電都沒銷售他們富友的產(chǎn)品。他們的客流量增加，其實就意味著百貨公司的客流量減少，富友的銷量自然也會跟著降低。

    所以最近這大半個月，富友的銷量下滑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但言副廠長不管這些，他只看成績。

    將煩心的報表推到一邊，他兩只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瞪著銷售經(jīng)理質(zhì)問：“你是吃干飯的嗎？他們都能想出這么多法子增加銷量，你怎么就不想想？”

    銷售經(jīng)理有苦難言，他試著跟言副廠長講道理：“這……言副廠長，老師傅家電跟甲天下，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門店，想怎么做，說一聲就完了，簡單得很。但咱們……我們想搞活動，那還得百貨公司那邊同意才行，而且這筆營銷的費用，也需要廠里面審批?！?/br>
    他們不可能像老師傅和甲天下一樣，說干就干。

    言副廠長睨了他一眼：“那就去做啊，計劃拿出來，我要看到成績！”

    銷售經(jīng)理抿了抿唇：“那……那我去聯(lián)系一下百貨公司那邊?！?/br>
    這個事，還得百貨公司那邊配合才行，不然光他們有想法是沒法做的。

    銷售經(jīng)理聯(lián)系了一下百貨公司負責這塊工作的人。但對方對他的提議明顯不感興趣。

    百貨公司的家電產(chǎn)品門類太多了，不管是學(xué)老師傅的預(yù)付款模式還是甲天下的購物送禮抽獎活動，其涉及的都不僅僅只是富友一個品牌。他們有幾十上百種各種品牌和型號的家電產(chǎn)品，怎么搞？只有富友做活動嗎？那其他的牌子呢？老師傅家電的牌子、奉河市電視機廠和洗衣機廠的產(chǎn)品要不要做活動？不做的話，消費者問起來，他們怎么說？

    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就拿死工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賣多賣少，對他們的工資又沒有多大影響，誰愿意多攬個事在身上？打工人嘛，又沒績效獎勵，當然不愿給自己找事。

    銷售經(jīng)理跟對方溝通了兩天，對方一會兒扯這個，一會兒扯那個，反正就是不肯痛快答應(yīng)。

    而言副廠長這邊又催得急，沒辦法，他只能如實交代：“言副廠長，百貨公司那邊的同志說，這個事有一定的難度，我……依我看，還是直接聯(lián)系薛總可能比較好辦一些?！?/br>
    言副廠長陰惻惻地盯著他：“兩天時間，你就干了這點事？”

    銷售經(jīng)理抿了抿唇，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兩人回頭，看章回站在門口，銷售經(jīng)理連忙喊道：“章總！”

    章回的目光從兩人臉上滑過，沒忽略辦公室里緊張的氣憤，他淺淺笑道：“看來我這來得不是時候啊?！?/br>
    對他，言副廠長還是要客氣很多的，當即對銷售經(jīng)理說：“你回去，重新做個方案，明早拿過來?！?/br>
    銷售經(jīng)理垂頭喪氣地出了門。

    章回坐到言副廠長對面，笑意盈盈地望著他說：“怎么，他惹言副廠長生氣了？”

    言副廠長氣沖沖地說：“酒囊飯袋，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算了，不提這個，章總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章回往后一倚，靠在椅背上，翹起腿，說道：“聽說最近咱們廠的銷量不是很樂觀，我來向言副廠長了解一下情況?！?/br>
    言副廠長臉上當即換上了一副苦惱的神色：“我剛才就是為了這個跟他發(fā)火呢。過年期間，這老師傅跟甲天下也不消停，天天搞活動，將咱們的客戶拉了不少走。我正讓銷售經(jīng)理想個方案出來呢，章總不用擔心，他們總不可能天天搞活動?！?/br>
    章回慢悠悠地點頭：“你這話也有道理。不過，咱們的銷量受到了沖擊是不爭的事實。銷售部那邊有什么應(yīng)對的方案嗎？”

    言副廠長立馬說道：“有的，我們準備聯(lián)手百貨公司那邊，也弄一個促銷活動，購買咱們富友，送一袋大米面粉之類的。”

    聽到這話，章回就蹙眉。他們富友可是高端品牌，結(jié)果跟大米白面劃上等號，太降逼格了。老師傅家電和甲天下都沒這么搞吧，老師傅那邊是減錢，甲天下那邊，購買中高端產(chǎn)品送的也是奶粉之類，比較上檔次的禮物。

    這個言副廠長，學(xué)人都沒抓住精髓，都搞的什么啊。要讓他這么搞下去，富友豎起來的品牌形象遲早要毀。

    但礙于言副廠長的身份，他也不好將這話說得太直白，于是低咳了一聲說：“送大米白面太便宜了，換個吧，送手表、自行車、縫紉機這類的產(chǎn)品?！?/br>
    言副廠長聽到這話，有些不贊同：“章總，這可不便宜，這怎么也得花一百多塊吧?！?/br>
    也就相當于一臺家電，他們要少賺一百多元，積累起來，可不是小數(shù)目。

    章回說：“咱們怎么也要將老師傅和甲天下壓下去吧？送出的東西比他們便宜，會惹人笑話的。換你自己，買得起咱們富友的產(chǎn)品，還會在意那不到十塊錢一袋的大米和白面嗎？”

    言副廠長將自己代入想了一下，他自然不在乎那么點大米白面的。

    “成，就聽章總你的。”言副廠長當即道。

    章回笑著點頭說：“雖然利潤薄了一些，但只要能搶回市場，也是值得的。言副廠長，我看這個事，你不如親自跟薛總對接一下，早點辦起來，咱們倉庫里堆了不少貨?。　?/br>
    言副廠長點頭：“好，我一會兒就聯(lián)系薛總?！?/br>
    他這次沒失言，章回走后，立即親自撥給了薛總。

    薛總接到電話，笑呵呵地說：“言副廠長啊，什么事？”

    言副廠長說：“章總，我們廠準備讓利消費者，搞一波促銷活動，凡是購買咱們富友牌家電的送一只上海牌手表，你看怎么樣？”

    薛總在奉河，對春節(jié)期間老師傅和甲天下的動向可比言副廠長還要早就知道。一聽這話，他就明白言副廠長的目的了，什么讓利消費者，搶顧客而已。

    反正又不是他們出錢，言副廠長想送手表就送唄，多賣點，他們百貨公司的業(yè)績也更好。

    “我覺得言副廠長這個提議特別好。你們將手表送過來吧，我讓下面的人配合你們的工作?！?/br>
    言副廠長連忙感激地說：“那真是謝謝薛總了，我這就讓人去安排?！?/br>
    不過采購手表，送到百貨公司都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

    另一邊，章回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拉下了臉。

    助手連忙給他泡了一杯咖啡：“章總，你的咖啡?！?/br>
    “謝謝。”章回端著咖啡抿了一口，直搖頭，“這個言副廠長，目光短淺，剛愎自用，難堪大用?！?/br>
    要不是目光短淺，當初也不會為了爭權(quán)奪利，站在章回他們這邊，削弱自己原本的優(yōu)勢品牌，極力推廣日方品牌了。

    助手聞言，輕聲說：“章總是為了銷量的事發(fā)愁嗎？”

    “哎！”章回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們砸了幾個月的廣告，但還是沒能壓制住老師傅家電和奉河市的幾個家電廠，這個投入產(chǎn)出比太差了。當初若是收購了老師傅家電，葉蔓能為我們所用就好了，局面一定不會是這樣?！?/br>
    助理贊同：“確實，老師傅家電目前還活得很滋潤，受影響不大。不過葉總那樣的人，連縣里的面子都不買，個性太強，注定很難為我們所用?！?/br>
    章回贊許地點頭：“沒錯，她這性子比很多男人都要強，而且堅決，說一不二，即便達成合作，也很難控制?！?/br>
    只能說各有各的好吧，只是有時候飛雪這邊進展不是那么如意的時候，他免不了會想起錯過的老師傅家電。就跟渣男有了白玫瑰，惦記著紅玫瑰一樣，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助手給他續(xù)上咖啡，專撿好聽的說：“言副廠長那邊答應(yīng)跟百貨公司聯(lián)系，應(yīng)該很快就會做出相應(yīng)的調(diào)整，章總不用擔心，咱們的銷量肯定會升上去。”

    章回托著下巴，不是特別看好這件事：“百貨公司的反應(yīng)太慢了，而且員工積極性遠不如老師傅家電和甲天下。光指望他們不行，你看老師傅家電和甲天下搞事這么久了，他們都沒通知咱們這邊一聲。依我看，咱們還是得尋找更多更高效的銷售渠道，不能將希望全寄托在百貨公司上。”

    助手問：“你是指老師傅和甲天下嗎？恐怕很難，老師傅已經(jīng)開始涉足中高端彩電洗衣機這塊了。而甲天下的蕭總是奉河市電視機廠孫廠長的小舅子，電視機廠跟咱們也有競爭關(guān)系，他恐怕也不會答應(yīng)咱們?！?/br>
    年前，言副廠長特意去了奉河一趟，就想拿下這兩個銷售渠道，結(jié)果只是葉蔓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而已。

    章回跟葉蔓打過交道，深知其難纏。他想了一會兒說：“難辦也得試試，這是最快的途徑，明天我們?nèi)シ詈右惶?，我要會會蕭舒陽?！?/br>
    相比較之下，蕭舒陽比葉蔓更好說動。

    ……

    次日，他就帶著助手趕到奉河，找到了蕭舒陽，說明了來意。

    蕭舒陽頗意外：“章總，你們富友的產(chǎn)品暢銷省內(nèi)，這，咱們甲天下不過……”

    “一百元！”章回直接伸出手對蕭舒陽說，“我們提供給甲天下的拿貨價比百貨公司還便宜一百元。蕭總，我今天來非常有誠意的，請你認真考慮考慮。咱們生意人嘛，不就為了賺錢嗎？我相信蕭總跟錢沒有仇。”

    別說，蕭舒陽還真有點心動。富友的產(chǎn)品利潤本來就高，這拿貨價又降一百元，他又能賺更多的錢。

    但他從小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姐夫家長大的，姐夫給他開過家長會，給他講過題，帶他出去玩，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了半個父親的角色，是他生命中亦師亦友的至親。

    他不可能為了這點錢就背叛姐夫，奉河市電視機廠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他要再引入富友這個牌子，電視機廠的情況會雪上加霜，姐夫的日子也不好過。

    “謝謝章總抬愛，我考慮考慮吧。”蕭舒陽不想得罪，章回，也沒一口拒絕。

    但章回何其精明的人，蕭舒陽連拿貨價都沒問一聲，也沒詢問過合作的任何相關(guān)事宜，這考慮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他笑了一下說道：“我以為蕭總是聰明人，沒想到蕭總也這么瞻前顧后?！?/br>
    這明晃晃的奚落讓蕭舒陽馬上變了臉：“你什么意思？”

    “不是嗎？”章回譏誚地看著他，“你拒絕我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你姐夫嗎？可據(jù)我所知，孫廠長只是電視機廠的廠長而已，每個月就拿那點死工資，電視機廠破產(chǎn)又怎么樣？他頂多就提前退休，而蕭總竟然為了這幾百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就拒絕我這賺大錢的提議，這不是瞻前顧后，優(yōu)柔寡斷是什么？”

    蕭舒陽沉默了片刻說：“那不一樣?！?/br>
    章回攤手：“怎么不一樣？蕭總，據(jù)我所知，葉蔓的老師傅在省內(nèi)也開了15家門店，而且還積極向省外開門店，門店數(shù)量很快就要追上甲天下了，而且他們的門店跟甲天下所覆蓋的市場多有重合。但葉蔓背后有老師傅家電廠做支持，她能拿到比你更便宜的貨，在價格上壓死甲天下。這點，蕭總應(yīng)該深有體會才是，一山不容二虎，蕭總，你好好考慮考慮我的提議，甲天下能不能走得更遠，賺更多的錢，勢必要選擇更有利的供貨廠家，而那絕對不是奉河市電視機廠。我實在不忍蕭總這樣的人才，因為感情用事，從而敗給老師傅家電啊！”

    這些話說到了蕭舒陽的心坎里。

    他其實也有很重的危機感，老師傅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在自營門店這塊已經(jīng)隱隱有超過甲天下的趨勢。若是再算上龐大的經(jīng)銷商的銷量，他們甲天下根本沒法與老師傅家電比。而且老師傅家電明顯在轉(zhuǎn)型，除了低端市場，也在積極進軍中高端市場，若不是富友橫插一腳，他們兩家現(xiàn)在興許已經(jīng)斗了起來。

    他也試圖做過努力，改變這一切，但就像章回所說，他的供貨渠道遠不如葉蔓，很多時候沒法放手去干。

    看蕭舒陽的臉色陰晴不定，章回就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

    凡事過猶不及，說話也是如此，點到為止即可，再說下去，可能會適得其反，令他反感，反倒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