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望沒有追上去，一個冒失的舉動，會帶來無盡的麻煩。何況，他不能否認，戴寧笙仍是他的妻子。

    俞景望驅(qū)車將戴寧笙送回家。車停在戴家樓下，她制止了他撥打電話的手，她睡了半程，恢復(fù)一點精神：“為什么要和我結(jié)婚？”

    戴寧笙看著他的眼神，愛戀之外，還有疑惑和不甘。俞景望能理解后者，哪怕它們再激進一點，化作怨恨。可是他理解不了她的愛，學生時代，她和他交集寥寥，結(jié)婚以后，聚少離多，他捫心自問，對她稱不上好。

    “你說不喜歡被視為合適的結(jié)婚對象。可能，我和他們沒有分別。”俞景望目視前方，“并且我以為，你對我也是一樣。”

    俞景望定義下的合適，和朱月的功利有所不同。他欣賞戴寧笙，她身上類似于湖泊的氣質(zhì)，能給予他平和寧靜的感覺。然而，他們之間始終缺少獨屬于對方的東西。

    “沒有喜歡嗎？”

    俞景望坦誠地說：“還有的話，我不會提出離婚。”

    俞景望知道他做的事情在道德上是錯誤的，只是他不認為任何人具有審判他的資格。所以，如果他想，這段婚姻就算千瘡百孔，他照樣能維持下去。ГoūsнūЩū.ρЩ（roushuwu.pw）

    戴寧笙的眼淚滑落，她沒有發(fā)出聲音，最大的勇氣已經(jīng)付出過了。俞景望遞給她紙巾，他放輕語氣：“寧笙，高中的事情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我希望你也能忘記?！?/br>
    李韻接到電話，披件外套下樓，估算到七七八八，覺得戴寧笙不夠堅強，又不忍苛責太多。她對前女婿板著臉，接走戴寧笙。

    俞景望駛離戴家所在的小區(qū)。他想起戴清嘉后退的一步，心情蒙上一層煩躁和陰翳。她能夠站在打滿燈光的舞臺上，卻一而再再而叁地隱藏在陰影里。

    戴清嘉可能會在她常去的酒吧，俞景望怠于再兜圈子，發(fā)消息問她在哪。他想著，她最好不要喝太多。

    戴清嘉傳來一家清吧的定位，俞景望到達的時候，她坐在僻靜角落的高腳凳上，和他預(yù)想的不同，她在用薯條沾番茄醬，桌面擺著一杯沒動過的長島冰茶：“我戒酒了。煙酒對嗓子不好?！?/br>
    聽起來很有覺悟，實際上戴清嘉是瞎說的，她不愿意喝醉，尤其是在俞景望面前，曝露是危險的。

    背景音樂是舒緩的爵士，俞景望在戴清嘉的對面站定，一束幽幽的藍光照在他的側(cè)臉。  她推一杯冰水過中線，閑聊般開口：“還記得我們在上海的club嗎？我那時想，雖然戀愛比作集郵是一個爛比喻。但是，我可以為你在集郵冊里保留一整頁的版面?！?/br>
    當時幾乎能想象俞景望聽到的反應(yīng)，必定是冷漠和輕視。

    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滾落，俞景望按住她往回收的手，他沉緩道：“如果我說，我要的不只是一頁呢？”

    戴清嘉一怔，混雜的情緒向上翻涌，如同在他公寓樓下的時候，她生生抑制住，彎唇笑道：“你憑什么這么說啊，俞醫(yī)生？是紆尊降貴，又要給我一個試一試的機會，還是因為明明是姐妹，我卻不像戴寧笙一樣喜歡你，所以你覺得很有挑戰(zhàn)性？”

    戴清嘉深呼吸一口氣：“俞景望，其實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不會愛一個人?！?/br>
    雖然她和俞景望來討論愛過于驚悚，但是，即使在否定句中，用喜歡代替愛依然是一種文字游戲。這是不同的兩種情感，她對宋予旸的喜歡乘以百倍，進入不了愛的研究范疇。

    “只是我還是不像你這么厲害，我暈血，我沒辦法用刀切開別人的皮膚，看見鮮血和器官還毫無感覺。”戴清嘉笑一下，“我也承認，對于你，我做不到‘無所謂’?！?/br>
    今晚見到俞景望和戴寧笙相擁，她的背影落寞地坍塌在他懷里。戴清嘉似乎走不近他們中間的任何一人。

    “如果你是指我對寧笙造成的傷害，我不會進行開脫。但是我說過，我從來不是一個感覺主導的人，上一次你告訴我應(yīng)該運用感覺，結(jié)果是你將它們推翻?！庇峋巴欀迹昂螞r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說這些沒有意義。我和寧笙的婚姻會成為過去式?！?/br>
    俞景望所能理解的最類似于愛的語詞，是身邊的同學說熱愛醫(yī)學。然而，連熱愛這個詞離他也很遙遠。

    當戴清嘉說出對于愛這個字眼，俞景望有瞬時的震動。他對她感情混沌復(fù)雜，他不會用愛來定義，但是目前至少看清楚了一點，他之所以停下腳步，并非好奇真相，本質(zhì)是對她有探究欲。

    “我和你也會成為過去式?！贝髑寮我а?，“你把音響送出去，就說明我們不可能再做情侶，你明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把我們綁在一起。”

    單純的吸引力是難以長久的，她和俞景望的再度糾纏，其實是叁角關(guān)系的負面投影。假如連那一點憤恨和不甘心也消亡，她就不應(yīng)該再回頭。

    “我們不會?！庇峋巴揭曀盁o論如何，瞳瞳，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br>
    他的眼睛像宇宙里深邃的漩渦，戴清嘉凝視良久，她極力避免陷入，心中窒悶：“你覺得我游戲人生，可是你沒有比我更好，世界對你來說是棋局，通過理性和能力就能cao控——但我不是一盤棋?！?/br>
    話音落下，室內(nèi)燈光全熄，戴清嘉一驚：“停電了嗎？”

    “地球一小時活動，這家酒吧零點開始，門口寫了?！庇峋巴?zhèn)定地說，“到我這來。”

    戴清嘉起身，走到俞景望身旁，他沉默著，在陰暗中握住她的手腕。過了一會，他們收到服務(wù)生發(fā)放的熒光棒和蠟燭。

    燭火搖曳，俞景望站起來，他的身影完全遮蔽住戴清嘉：“你今晚說了太多比喻了。”他低頭看著她，“你當然不是一盤棋。”

    戴清嘉的心情很差，她像一只反復(fù)無常的小刺猬，直白地說：“你永遠不會懂?！?/br>
    俞景望淡然道：“不要隨便說永遠?！?/br>
    不過，這也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再受制于視線的障礙，選擇直接將手探入迷霧，使用自己的方式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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