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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挽沒要到錢。 她靠在醫(yī)院雪白的墻壁,吸了吸鼻子,重新回陳醫(yī)生辦公室。 剛走到門口,她聽到里面的聲音,忽的腳步一頓。 “剛才你干嘛不讓我勸挽挽。”是護士jiejie的聲音,“你明知道她那個媽不可能給這么多錢?!?/br> 陳醫(yī)生:“她自己不走這一遭,你怎么勸都沒用。” “可現(xiàn)在不是白叫她傷心一回?!弊o士jiejie嘆了口氣,“當初周軍對她那么好,他那瘤一查出來,郭湘菱不就立馬同意放棄治療了嗎?” “醫(yī)院每天那么多生老病死的,這樣的事你還少見么?!?/br> “我就是氣不過!她丈夫那么好的人,女兒又那么懂事,她怎么能絕情到這地步!” 立馬同意放棄治療。 立馬同意放棄治療。 立馬同意放棄治療。 …… 這幾個字眼不斷在周挽腦海里碰撞。 她轉(zhuǎn)動門把手。 護士jiejie看到她,愣了下,又見她鮮紅的眼眶,頓時手足無措:“挽挽……” “所以,那時候,我爸爸本來可以活下來的?!敝芡煲蛔忠活D道。 陳醫(yī)生快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肩膀:“挽挽,你聽我說,你爸爸那時候已經(jīng)是晚期,癌細胞擴散,來不及了。” “那至少,還能多活一段時間。”周挽眼眶紅得像是要滴血,“是嗎?” 這回陳醫(yī)生也說不出什么。 周挽胸腔劇烈起伏,努力克制哽咽的聲線:“是她殺了我爸爸?!?/br> “挽挽,那時候你還小,是你爸爸不讓我告訴你具體的病情,那個時候你爸爸自己也是決定放棄治療?!?/br> 陳醫(yī)生聲音溫柔,就像從前爸爸跟她說話時的模樣—— “他說,他的挽挽是個很聰明的小朋友,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會有很寬廣的未來和很深厚的見識,挽挽會替他去這個世界各處走走,替他再好好活一遭?!?/br> “所以,他不想再茍延殘喘,一來不愿意讓你看到他因為化療而憔悴的樣子,再來也是想剩些錢,好讓挽挽往前走的時候可以有錢買車票?!?/br> “他想讓挽挽成為一個自由自在、沒有煩惱的孩子,可以永遠有大步向前的勇氣,也有重頭再來的底氣。” 好讓挽挽往前走的時候可以有錢買車票。 這是周軍的愿望。 卻是現(xiàn)在的周挽從來沒有卻想過的奢愿。 她是一只稚鷹,她可以往前飛,但永遠有一根繩子束縛著她,只要飛遠就會一點一點把她往回拽。 拽得生疼,羽翼剝落,血rou模糊。 * 小巷里的路燈昏暗,縱橫交錯的電線在頭頂纏繞,黑壓壓的像是整片黑夜都要覆下來。 她明白爸爸的想法。 也能理解他做出放棄治療的決定。 但這一切真相都來得太突然,讓她無法承受。 所有的一切,她最無法原諒的還是郭湘菱。 她無法想象,在爸爸決定放棄治療后,又聽到自己同床共枕多年、愛護多年的妻子也立馬同意時,他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至少會有一點點唏噓和委屈吧。 而周挽更清楚一點。 郭湘菱這么做沒有一絲一毫是因為她或這個家,全是為了自己。 所以,就是她殺了爸爸。 周挽的心尖像是被什么掐住了,濕漉漉地開始往下滴血。 她是個極為理智的人,但此刻,有什么情緒似乎在失控,一步步走向更加糟糕的方向。 她從未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恨過郭湘菱。 她甚至很陰暗很惡毒地想—— 為什么當初,死的不是郭湘菱。 這個念頭出來的那瞬間,周挽自己都嚇了跳。 但也僅此而已,這個念頭沒消失,她只是自嘲地想,她終究還是像郭湘菱多一點,如果是爸爸,一定不會有這種念頭。 她想要讓郭湘菱失去一切。 她想要讓郭湘菱付出代價。 她想要讓郭湘菱痛不欲生。 她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未來,也要為父親掙回一口氣。 她這么想著,低頭往前走,額頭忽然撞到一人胸膛。 抬頭,對上陸西驍帶著笑意卻又慣常淡漠的眼。 他伸出手,指尖在她臉上很輕地碰了下:“站這半天了,又裝看不見我?” 周挽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心間鼻間都涌上一種滔天的委屈,她眼眶迅速濕潤,連帶著呼吸凌亂又脆弱,一滴眼淚砸落在地。 她狼狽地想低下頭,卻在下一刻被陸西驍錮住下巴抬了起來。 他并沒有因為她突然的眼淚而無措,只是挑了挑眉,淡聲問:“怎么,誰欺負你了?” 她沒說話,她說不出話,喉嚨被什么堵住,只能溢出幾聲濕噠噠的哭腔,更多的眼淚落下來,濡濕了他的指尖。 陸西驍俯身,指尖順著她眼睫觸碰,刮蹭下淚珠。 他嘆了口氣,低聲:“怕什么,老子給你出氣。” 這回,周挽再也克制不住。 她下巴掌握在陸西驍手中,只能抬著頭,眼淚就這么大顆大顆地直接砸下去,沾濕了整張臉,就連嗚咽都忍不住,痛哭出聲。 陸西驍見過許多女生哭,但沒見過周挽這樣的。 她是內(nèi)斂安靜的,卻被滔天的酸澀淹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