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這木筒手指粗細(xì),雖小,卻很結(jié)實,以蠟封口,尾端還墜著兩根結(jié)實的線頭,似乎原本是系在什么東西上的。 木筒打開之后,滑落出的是一塊水一般的絲絹,這絲絹格外的輕薄通透,上面用蠅頭小楷寫滿了字跡,流出時小小的一塊,展開竟有手掌大小。 這一幕對面的蘇昭昭自然也留意到了,只不過隔著木案,看不清那絲絹上到底寫了什么。 開元帝接過絲絹,先看向她:“朕這幾日,一直在等這一道消息?!?/br> “關(guān)系到你性命的消息?!?/br> 蘇昭昭悚然一驚,一時間,幾乎以為給黎天睿下的毒已然被發(fā)現(xiàn)了。 但開元帝說得,似乎又并不是這件事。 他百無聊賴似的靠在榻后的引枕上,看罷了手上的密信,面色也沉靜如深水一般,一絲不露。 片刻之后,開元帝抬頭,突然道:“你可記著后天是什么日子?” 蘇昭昭皺皺眉頭,在滿腔心事中想了想:“已是七月,再過兩日就是……” 蘇昭昭猛地意識到什么,還有兩天就是“甄七巧”的生辰。 自從開元帝答應(yīng)讓她來靜平宮,她最近這陣子,滿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殺黎天睿報仇,哪里還記得什么生辰? 開元帝面色淡漠:“倒也難怪你不記得,七月七,是甄七巧的生辰,卻不是你的?!?/br> 說著頓了頓,他又嘲諷道:“你這名字選的好,甄七巧,真蹊蹺?!?/br> 這話說的平靜,但其中分量,卻重的叫人心驚。 蘇昭昭沉默一陣,然后用和葉茉很像的,一種天真懵懂的表情看他:“陛下在說什么?奴婢怎的聽不懂了?” “若不是陛下說起,奴婢確實忘了,宮女進宮,便一心只服侍主子了,哪里有過生辰的?” 開元帝話語幽幽:“你好大的膽子?!?/br> 他剛說到這兒,剛才避讓退下的魏公公卻又忽的跑了過來,面色焦灼:“陛下,庶人黎天睿不太好了!” 蘇昭昭的手心猛然攥緊! 她的雙眸緊緊一絲不錯的盯著魏寧海,連身體都不自覺的前傾,唯恐漏過對方的一個字,又怕對方說出的,不是她盼望的消息。 好在,魏公公的聲音中氣十足,很是清晰,說出內(nèi)容,對于蘇昭昭來說,也是十足十的好消息: “吃了膳食就開始吐,血都吐出來了,現(xiàn)在臉色發(fā)紫,喘不得氣。” “已宣了太醫(yī)來,只瞧著未必能趕上。” 越聽,蘇昭昭的面色就也越松,聽到最后,她緩緩的往后靠回來,眼眶微潤,嘴角卻不自覺的在笑。 開元帝也第一次露出一絲詫異來。 他用一種出乎意料的眼神看向蘇昭昭:“朕原以為,你費盡心機來著靜平宮,是想里應(yīng)外合,救黎天睿出去。” 蘇昭昭真心實意的瞪大眼睛:“我為什么要救那個罪人?” 開元帝面無表情:“那你為什么要殺他?” 蘇昭昭猛地一窒。 她繼續(xù)裝傻和坦白交代之中猶豫了幾息功夫,便平靜的選擇了后者。 倒不是她有多視死如歸,只是不承認(rèn)沒有意義。 河豚這種毒,發(fā)作起來太快了,在灌了藥之后立馬成這幅模樣,是個人也知道是喂進去的東西不對。 她在小廚房里的動作不止一個人見過。 那罪證珠釵還在她的懷里揣著呢! 現(xiàn)在不承認(rèn),讓人將證據(jù)甩在臉上,反而更難看。 蘇昭昭也收起了之前的靈動神色,看向開元帝,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為了報仇。黎天睿殺了我的兄長?!?/br> 開元帝卻忽的冷聲一笑,第一次對蘇昭昭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殺意:“他的確該死,卻未必輪得到你動手?!?/br> 蘇昭昭從一開始就清楚的知道開元帝的危險,他陰鷙冰冷,殺人如麻,如同鋒利至極、且毫不掩飾的刀鋒。 只不過從前她莫名堅信不會沖向自己的利刃,第一次逼近了她的面前—— 蘇昭昭沉默的站起身來,微微閉眼,深深的呼吸。 她沒有認(rèn)罪哭求,因為這幾個月來的了解,她知道這些東西影響不了開元帝的決定。 早在進宮之前,她對自己的結(jié)局就早有準(zhǔn)備,她也猜到自己動手之后,開元帝必然震怒,只靠自己與他真愛相似的長相,未必能保下她的性命。 唯一沒想到的,開元帝在意的,卻并不是黎天睿這個兄長的性命,而是因為她僭越,殺了她不配殺的人一般。 那是誰才配殺黎天睿呢?開元帝自己? 總不會是開元帝那個早亡的真愛,也和黎天睿有仇吧? 蘇昭昭自嘲似的彎了彎嘴角。 但她這一副有恃無恐般的態(tài)度,似乎越發(fā)觸怒了面前的帝王。 開元帝眸光森然:“你的兄長是誰?是誰幫你進的宮送到朕面前?背后勢力在何處?” 能讓黎天睿親手殺了的,想必也是從前朝中有名有姓的氏族,這“甄七巧”不在乎自己,未必不在意家人。 還有在她背后,教她按著蘇昭昭的性格脾性調(diào)假裝偽飾的人,他更要一個個抓出來,剝皮抽筋。 至于這“甄七巧……”開元帝微微凝眸,一時卻不愿承認(rèn)即便到了這一步,自己都不愿殺她一般,在心下暫且略過了對她的下場處置。 都已到了這份上了,蘇昭昭也沒有什么好隱瞞:“沒有人幫我,我自己一個進的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