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心上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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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陛下?!弊o衛(wèi)聲音響亮,蓋過了文武官嘈雜的抱怨。 文武官齊齊轉過身,打量著殿門外侍衛(wèi)單膝跪下的身體,橫眉冷眼。 因為有人擅自擊鼓,打斷了他們對蕭恕的審判,就像是被刺破了的魚鰾,難有最初的氣勢。 現(xiàn)在這斷斷續(xù)續(xù)的一兩句話再也對皇帝起不到作用。 他們都十分不滿,不等高允出聲已經開始指責這位護衛(wèi)辦事不力,竟讓人擾了重要的朝會。 護衛(wèi)只垂著腦袋,并不應聲。 他要做的只是安靜地等候皇帝的指令。 高允與憤怒的群臣相比,是大大松了一口氣,文武百官對他的步步緊逼讓他十分不好受,可偏偏他還沒有到發(fā)作的時機。 這是一忍再忍,難以忍受。 雖然有人擊了登聞鼓,擺明要鬧事,但高允還是提起了一分精神,隔著攢動的人頭詢問道:“外面何事?” 老太監(jiān)本著謹慎的態(tài)度帶了一隊宮內護衛(wèi)過去探查的,因而在路上又耽擱了一點時間。 等他冒雨而來,用兩只手遮在眼睛上看清雨幕中的情況,有些發(fā)愣。 宮門外的登聞鼓旁不但有幾個可疑的人,不遠處還有許多撐著油紙傘又或者淋著雨的百姓。 他們三三兩兩,或聚或散地站著,這么大的雨也沒能讓他們離開此地,像是一株株已經扎根在地下的植物,紋絲不動。 他們都在這里做什么? 太監(jiān)心里有些不安。 上一次這樣百姓聚集在宮門口的時候還是先皇打算抄殺曇王滿門的時候。 老太監(jiān)踩著雨水,拖著濕漉的衣擺走近人群,正要指揮著內宮護衛(wèi)維持秩序卻冷不丁聽見了一些聲音。 見鬼了‘曇王’二字依稀傳入了耳中。 又是曇王。 老太監(jiān)本能地站住了腳。 不過這一次他們喊得與上一回截然不一樣。 “曇王是冤枉的!” “曇王是被害的!” 老太監(jiān)心里一緊,同時在這個時候他也看清了跪在雨水里的人。 經常跟在新帝身邊,他自然也認識雨中的少女。 正是因為他認出了她,所以更驚訝。 她不是應該被送出城去了,怎么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除此之外,他還看見在百姓之中有幾個眼生的人并不是老老實實站著看熱鬧,他們頗為活躍,到處與人交頭接耳,仿佛正在傳遞什么信息,至于原本護衛(wèi)則戒備地持劍與另一幫人對峙著,十幾人都在雨水中模糊了表情。 但從肢體動作上可見,兩邊的人都不敢亂動。 少女的脖子上架著一把劍,而落敗的護衛(wèi)長也正被一個高大粗曠的男人踩在腳下,一把大刀大咧咧地橫在他脖子上。 他們都有威脅的對象,所以僵持不下。 老太監(jiān)大喘了口氣,“這、這是怎么回事!” 他轉過頭又問了一句:“江、江姑娘,你這是……” 江燕如在密集的雨珠抬起臉,她的臉部一向柔和所以總給人一種十分柔弱的感覺。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怯弱地藏在蕭統(tǒng)領的身后,潤黑的瞳仁像是林中小獸初見外物時的倉皇和無措。 這是一個無害又軟弱的姑娘,就像是被養(yǎng)在溫室里的花,甚至都不曾生出自保的尖刺。 一道閃電在灰黑的云層里亮了一瞬,水珠從她臉上一層層滾下去,不斷沖刷著她的長睫、流淌過她的眼睛,然后擦著她蒼白的唇角往下滴落。 “他還活著嗎?”江燕如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隔著雨簾,她也記得老太監(jiān)這張臉,知道他是皇帝身邊的人。 宮門外護衛(wèi)不知道的東西,他定然清楚,江燕如兩眼的神采都落在他身上。 老太監(jiān)下意識就點頭,不過很快他又止住了動作,偏頭咳了一聲。 再轉頭的時候,他佝著腰搓著手道:“江姑娘,您當心啊,這刀劍無眼,小心傷了你?!?/br> 江燕如直起身,絲毫不懼怕那柄劍在她白嫩的脖子已經上刮出一道血痕。 “我不怕!”江燕如的聲音清脆,“登聞鼓響,陛下得見我,他們不敢殺了我?!?/br> 老太監(jiān)抹了一下臉,不知道是為了擦掉雨水還是那不存在的汗水。 他心里想:你還真敢說,現(xiàn)在朝廷上本來就是一鍋快煮好的粥,偏偏被你這鼓聲給攪和,現(xiàn)在滿殿的人都恨不得撕了你。 想歸想,老太監(jiān)還是愁眉苦臉地垂下腦袋,“江姑娘,你還是快起來離開吧!” 老太監(jiān)邊說邊用眼神示意護衛(wèi)把劍撤開。 但是侍衛(wèi)卻耿直固執(zhí),不肯放人,冷聲道:“不行,他們的人抓了我們的護衛(wèi)長,是暴民?!?/br> 老太監(jiān)把心一橫,揮手道:“那行,把他們都抓起來!” 先抓起來帶走,也好過在這門前讓人圍觀。 江燕如卻不知道老太監(jiān)的良苦用心,她正抬起頭,臉上浮現(xiàn)出抗拒的神色。 老太監(jiān)身后的護衛(wèi)正摩拳擦掌準備上前。 “慢著?!?/br> “陛、陛下駕到!” 傳話的太監(jiān)聲緊隨著皇帝的指令傳來,有些氣喘,仿佛是沒能跟上皇帝急切的步伐。 在場人都在雨中循聲望去,見遠處華蓋如云,遮天蔽地,而在這些華蓋之旁還有一群烏泱泱的人。 高允走在最前頭,雖然頭上的金線紋龍華蓋替他遮住了密集的急雨,但是腳邊的鞋履與衣擺已經被水沾濕,隨著走動顯出不正常的晃動。 “是陛下出來了!”百姓中看見這個陣仗,有人先吃驚地喊了一聲,緊跟著有更多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是聽到了我們的聲音,出來了!” “必須得讓他們說出當年曇王的真相!” 曇王曾經就是大周群眾心中的神,就連江燕如小時候都聽過很多他的事跡,哪怕那時候他已經回歸塵土,不復存在。 他的事跡還在民間流傳,而江燕如聽到的是出自江懷魄的講述,在江懷魄口中他更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可以說大周能有現(xiàn)在的穩(wěn)定,有一半的功勞是曇王的,但是十五年前他忽然背叛了大周,與西狄勾結,導致后面幾乎從上到下的恐慌。 民心是很容易被煽動的。 當初他們由愛致恨,如今卻有了被蒙蔽的憤怒。 一定是這些知道真相的人編造出的謊言,蒙騙了他們,才導致他們對曇王的惡行,這不是他們的本意。 所以他們被江燕如帶來的話鼓動,這個可怕的事實是這些權貴高官們所想掩埋真相。 十五年他們把曇王拿來頂了罪,如今卻要把這個罪再按在他僥幸存活的兒子身上。 這些人也不一定是真的為了曇王、為了蕭恕,但這是對高高在上的權臣重臣中飽私囊、徇私枉法行為反抗的一個機會,他們就滿腔憤怒地站了出來。 “陛下駕到!——”太監(jiān)又大喊了一聲,企圖威嚇周圍的百姓。 他們也的確后退了幾步,但是依然沒有人散去,甚至抗議的口號聲還源源不斷傳來。 江燕如看著高允的身影慢慢走近,她抬起頭,有些奇怪。 沒想到自己敲了登聞鼓并沒有被帶進宮去,反而是皇帝屈尊降貴出來了。 她并不知道高允只不過想從煩悶的大殿里逃出來,沒想到兩邊的大臣洞察了他的心思也沒放過他,一窩蜂跟著出來,這才造成她眼前浩浩蕩蕩的架勢。 高允帶著群臣在她面前十步的距離停下了。 “江姑娘?!?/br> “陛下?!苯嗳绫揪褪枪蛑?,此刻更是低下了腦袋。 “關于曇王的事,我們定然也會派人去查的。”皇帝語氣雖然生硬,但看起來并不想處置這位姑娘。 至少那老太監(jiān)剛剛還想抓人,這時候已經垂著腦袋退到了高允的身后。 “陛下,她是在污蔑皇族、若當初錦衣衛(wèi)的判斷有誤,那曇王也有權反抗,他沒有,這就說明當初沒判錯!”有名穿著紅衣的武官走了出來,對高允就這樣輕輕放過,有了很大的異議,“這樣的人,應該抓起來交給錦衣衛(wèi)好好審理!”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高允忽而抬手指著江燕如,問他。 仿佛紅衣武官說的話,很好笑,他有意點出這個笑點。 紅衣武官擰起粗眉,“臣不知?!?/br> 江燕如抬起頭:“我是前錦衣衛(wèi)同知江懷魄之女,此前所言句句屬實?!?/br> 她話音剛落皇帝身邊的大臣就交頭接耳起來。 “江懷魄……不就是那個……” “對,就是他,他怎么會……” “……難道她說得是真的?” “你好大的膽子!”紅衣武官臉紅脖子粗,氣的鼻孔煽動,完全忽略掉她的話,把自己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揮:“你可知道造謠生事是要殺頭的?!?/br> 若是以前,江燕如或許還會為他這一句殺頭而害怕,但此刻她看著眼前這些人,心底卻沒有一絲畏縮恐懼。 “你就是殺了我,這也是真的!”她用更大的聲音反駁道,讓身后的百姓在雨中也聽得真切。 江燕如從沒有這樣過。 她甚至很平靜地開始想,倘若他們真的因為這個殺了她,這反倒證明了他們內心的惶恐,害怕這個真相。 他們對曇王的死推波助瀾,用那些無辜的性命粉飾了自己的太平,曇王雖是自愿成為眾矢之的,但是他卻依然是他們的恩人。 曇王以身赴死沒有要求任何回報,卻不想這些為了一己私欲又或者說為了掩飾自己曾經的懦弱和謊言,卻要把要他唯一的后人也釘死在罪惡的刑柱上。 江燕如抬起下顎,讓雨珠順著她的緊繃的弧線落下,她憤怒的眸子里像有燃燒起的篝火,看著紅衣武官沒有一點退讓。 她不會退讓,就是死也不會。 雨沒有再變大,也沒有收小,仿佛從天空垂下的珍珠串緊緊連接在一塊,從高空直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