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安不知道第十九代是多少年前了，但可以確定，眼前這位對她來說一定是長輩就是了……

    因此，程亦安微微低了低頭道：“前輩你好?！?/br>
    不卑不亢，舉止有禮。東方知雅對程亦安的第一印象不錯，也不擺什么高人姿態(tài)，隨和道：“我與你的祖先相識，不介意的話，你隨我東方家的小輩稱我一句老祖宗也是使得的?！?/br>
    聞言，程亦安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位嘴中的祖先應(yīng)該就是程家那大術(shù)師祖爺爺。

    順應(yīng)道：“老祖宗，亦安有禮?！?/br>
    東方知雅笑了笑道：“可惜沒有真人見面，不然怎么也得給一個見面禮，便先欠下吧……你如今已到了這個境界，相見的時候應(yīng)該不遠了。”

    程亦安笑笑道：“晚輩就先謝老祖宗了……”

    這邊兩人有了個和諧的開頭，兩邊的旁觀人員卻不怎么樂意。

    程亦安這邊還好，有意見也只能憋著……

    東方知雅那邊旁觀的卻都是一些和她同級別的大佬。

    聲影同步，所以程亦安很清晰聽到對面?zhèn)鱽砹艘宦暱桃獾目人裕缓笫且粋€有些蒼老的聲音道：“東方知雅，正事要緊……”

    程亦安目光一直落在東方知雅身上，所以能敏銳捕捉到，在這道聲音響起時，她臉上柔和的表情瞬間冷了一瞬。

    雖然很快又調(diào)整了過來，但程亦安知道，這天外天的斗爭，只怕一點也不必地球內(nèi)部少……

    因為有人打斷，東方知雅也不多言他話了，對程亦安點了點頭道：“這一次找你是為了你在遺跡里得到的那枚碎片。這邊……有人想要和你做交易，因為你是我神龍域人，又在神龍域境內(nèi)，所以才托我來與你說?！?/br>
    聽到還是為了碎片的事，程亦安眨了眨眼，問道：“是約旦林？”

    聽她說出這個名字，東方知雅看著她，“你認識他？”

    程亦安用陳述的語氣道：“就在三天前，遺跡入口，他與一個風系大術(shù)師一齊來堵我，不過我找機會跑了。”

    東方知雅顯然不知道有這么回事，目光往旁邊瞥了冰冷的一眼，繼續(xù)問：“你們打起來了？”

    程亦安一本正經(jīng)，實話實說道：“小打了一場?！?/br>
    她大概可以猜到，天外天的人對地球也有地域區(qū)分。跑到地球其他領(lǐng)域去干架這種行為，在天外天應(yīng)該也不是可以輕易獲允的……

    果不其然，聽她這么說，東方知雅臉上的表情更冷了……她側(cè)頭過去，盯著蒼老聲音傳來的方向，冷聲質(zhì)問道：“道林，她說的可是事實？”

    那邊沉默了一下，蒼老聲音再度響起，卻顯得有些氣虛道：“……那只是意外，而且他們并沒有過度?！?/br>
    東方知雅冷笑一聲，“規(guī)矩是什么需要我再來和你說一遍？”

    道林：“……我會提供補償?shù)模憷^續(xù)。”

    這么快就妥協(xié)了，看來這個碎片對他很重要。程亦安垂了一下眼瞼，心中有了計較……

    大概是對方認錯得足夠快，東方知雅雖然仍然不悅，但還是再次回到了與程亦安的談話上。

    不過如果說一開始還是認真地在溝通這件事，現(xiàn)在態(tài)度就有些漫不經(jīng)心了。

    她抬手比了比那個方向道：“剛才說話的，就是想和你做交易的人。他說如果你能拿出碎片，他可以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這?？诰涂涞糜行┐罅恕@個叫道林的肯定不能給出她想要的任何東西。只是他既然這么說，大概也是有想要程亦安識時務(wù)的意思在。如果她說的要求太離譜，他也就有借口硬來……

    而那時，同為天外天一方巨擘的東方知雅，也就沒立場阻止他了。

    算計得倒是挺好，可就是在想peach！

    程亦安還是佯裝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后才對東方知雅道：“我可以直接和那一位來交談嗎？”

    聽到這個要求，東方知雅眼神微異，不過還是沒有拒絕，點點頭讓出了投影中心的位置。

    隨后，一個蒼老瘦削的身影走了進來……

    程亦安看著這個從外形上看仿佛就要行將就木的老人，只有他的眼神還透露著與外形不符的野心。

    如荒漠中餓狼一般犀利的眼神盯在程亦安身上，讓她有種被當作獵物鎖定的感覺……

    他微躬著背，手捂在嘴邊咳了兩聲，“咳咳，小姑娘，你讓我過來是想好了要提什么要求嗎？”

    程亦安咧嘴笑了一下，人果然是越老越精，他這話竟是直接當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在那對懾人的眼睛注視下，程亦安搖了搖頭，無視身上的冷光道：“這位……老先生你誤會了，我以為已經(jīng)和你的屬下講明白了，他沒有轉(zhuǎn)達給你嗎？東西我已經(jīng)用掉，就算我想給你，也無能為力?！?/br>
    這話說完，道林臉上的表情還沒變，他緩緩道：“小姑娘，騙人可不好。不然東西用了，用在哪里，你總得和我說清楚，好讓我……死……心……”

    最后兩個字說得又輕又慢，其中的意味卻令站在一旁的皇帝都不覺打了個寒噤。

    程亦安站在壓力的正中心自然不會毫無感覺，不過她卻依然面不改色道：“我不會騙人?！?/br>
    眼神不躲不避地望著他，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繼續(xù)道：“東西已經(jīng)物歸原主了。老先生你……要別人的東西干什么呢？”

    這話一出，道林臉色猛地一沉，目光陰霾地射向她，懷疑與審視交錯……半晌，才一抖褶皺的臉皮，啞著嗓子道：“小姑娘……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誰嗎？”

    程亦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我知道啊，它不一直與我們站在一起嗎？”

    地球這邊有人清楚，有人似懂非懂。

    天外天那邊卻無人不知這個年輕的姑娘在說什么……

    東方知雅恍了下神，與身邊的男人對視一眼，表情凝重。

    其他人心中也是各有思量……

    只有直面程亦安的道林因為自身的原因，并不愿意相信她的話，而一臉冰冷。

    他再次開口道：“小姑娘你還年輕，不要太過自負。這世界天外有天……你這才剛開始?！?/br>
    “守不住的東西拿了也燙手，你確定要這樣嗎？”

    第187章 、走與留

    咄咄逼人的話語隔著投影砸了過來……

    程亦安卻只是半掩著眼皮, 神情令人看不清晰，她還沒開口……

    “道林, 你太急了。”東方知雅先一步出聲提醒道, “碎片本不是我們?nèi)祟惸茈S意利用的東西, 你不如聽這小姑娘詳細說完再做判斷?！?/br>
    她這么一講話，有點明晃晃站程亦安的意思在，所以道林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臉上如老樹皮蠕動的皺紋再次顫了顫，半晌, 神情駭人地瞪了程亦安一眼, 聲音緩慢道：“那老夫就聽聽……你是怎么個物歸原主法……”

    程亦安此時的內(nèi)心其實已經(jīng)想好了接下來要說的話，抬頭正要開口……

    “等一下?！睎|方知雅打斷的聲音卻再度響起。

    程亦安張開的嘴又閉上了，也不急著發(fā)音。

    只聽她對皇帝道：“青云，你先帶其他人出去, 這里留程亦安一人就可。”

    話只讓聽半截，作為皇帝的東方青云頓感郁卒，不過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滿足好奇心的時候, 干脆地將其他人都帶了出去。

    大門在眼前關(guān)上，偌大的廳堂只剩下她一人……

    程亦安面容平靜地回視著對面仍虎視眈眈的道林, 心里卻想著自己從塔克荒漠出來后聽到的消息。

    阿爾維斯向全世界售賣逃離地球的船票, 天外天那邊卻對a研究所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這二者背后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因為讓她會有所顧及的人已經(jīng)離開, 程亦安臉上謙和的神態(tài)隱去，抬了抬下巴，直白地開口道：“在我講述自己的理由之前，有一事想請教在各位?！?/br>
    她這沒有正面的回答讓道林臉上惱意閃過, 對這般又是推諉又是談條件的行為甚感不悅……

    不過身旁的東方知雅卻依然沒給他掌握主動權(quán)的機會，她仿佛看出了一點不同，走到道林身邊，再次入了鏡……

    她做主道：“你說......”

    程亦安也不在意在她身旁的道林臉色有多難看，徑自開口道：“在地球，有一部分人類已經(jīng)知道了危機，想要去往星外文明另尋出路……

    不知道各位是和他們一樣的選擇，還是與地球共存亡？”

    這個問題一出，不止投影顯現(xiàn)的道林與東方知雅表情有了變化……就連一旁圍觀的其他人皆是神情微妙起來。

    這個問題在天外天諸人聽來一點都不陌生……自地球傳來消息，以東方知雅為首的勢力出面證實消息準確性后，天外天就迅速分為了兩派。

    一派認為這是一個新的出路，且迫不及待想要出發(fā)。天外天的源能來自地球核心碎片的殘骸，總有用完的一天……如果能找到一個新的生存之地，這對于他們以后的發(fā)展大有裨益。

    另一派則偏保守，外星文明一片未知，他們認為人類不能放棄自己的家園，而應(yīng)該想辦法拯救地球。

    兩派人后者占少數(shù)，因為一千多年，地球內(nèi)憂外患不斷，并且都沒有好的解決辦法……這讓他們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失去了共存亡的信心。

    程亦安問這個問題出來不是為了來給兩派人判個對錯，只是這將決定了她怎么處理道林的要求。

    “你是用什么立場問出這話？”東方知雅目光銳利道。

    “我不會走?！背桃喟参⑿Α?/br>
    東方知雅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各人與各人不盡相同，你是想說什么？”

    這樣說了等于沒說，程亦安笑著搖搖頭，換了個談話對象。她將目光移向了道林，問：“那么老先生，你是怎么決定的呢？”

    倒成了被提問的對象……道林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碰到過這樣狂妄的小輩了，鼻下哼了一聲，反問道：“如果我的決定是離開，你待如何？”

    程亦安回以微笑，“那咱們就不用繼續(xù)交流了，我的回答不會改變?！?/br>
    聞言，道林怒極反笑，譏誚道：“那我若留下，你難道還能把碎片雙手奉上？”

    程亦安神態(tài)巋然不動道：“雙手奉上不可能，不過晚輩或許能多說幾句，幫忙想想辦法。”

    “不知所謂……”聽到這么大言不慚的話，道林幾乎要忍不住斥罵，手下的拐杖重重地砸了下地面！

    地面一震……

    一旁的東方知雅長發(fā)飄起，及時出手擋下了他這怒火之勢。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程亦安身上，在這姑娘與道林一來一回間，察覺到的東西比道林這個當局者還要多。

    見道林又有了幾分瘋瘴，伸手攔了一下，再次問道：“你不打算走？”

    程亦安不否認，“我會留下。”

    東方知雅卻感到疑惑：“為什么？”

    事實上，在天外天愿意離開地球的人中，年輕的占大多數(shù)。不愿意離開的基本上是一些性格偏穩(wěn)的老一輩職業(yè)者……道林這個老東西是老一輩中的特例。

    程亦安卻說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話，她說：“因為地球不想等死，它需要盟友?！?/br>
    這話一出，東方知雅目光頓時變得諱莫如深，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準確抓到重心道：“……你見過它？”

    程亦安知道“它”指的是誰，微微頷首道：“算是吧……”

    東方知雅目光恍然了一下，看程亦安的眼神又變了變，心里閃過某種糾結(jié)，擰緊了眉問道：“它不希望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