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昨天晚上很抱歉，我不該對你那樣粗暴?！?/br>
    夏皎心里惦記著客人訂購花束的時間，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立刻搖頭：“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br>
    不知道為什么，夏皎還是不習(xí)慣和溫崇月談?wù)撨@種事情，明明可以和姐妹肆無忌憚地傾訴，卻在面對他的時候口燥唇干。

    為了掩飾，夏皎特意舉起杯子，夸贊：“你今天挑的牛奶真新鮮耶，新鮮的像是牛親自擠到我嘴里面?！?/br>
    溫崇月說：“謝謝你的夸獎，不過也不用這么夸我——你的語氣像是我親自將奶擠到你嘴里。”

    夏皎：“……”

    無論如何，夏皎的確沒有生溫崇月的氣，她的可接受度原本就高，更何況對方并不會對她造成身體傷害。但溫崇月卻為此帶了愧疚，以唇以舌安撫他微醺后犯下的錯誤。

    他最近兩天的事情稍微有些多，避免不了飲酒的時候，仍舊會叫代駕，湊巧，又是上次的年輕人接單，不過對方穿得很正式，這次還帶了一個大禮盒，包裝綢帶上有著可可愛愛的檸檬掛飾。

    溫崇月笑著調(diào)侃他：“準(zhǔn)備送出去了？”

    年輕人笑著說了聲是，語調(diào)中滿滿的欣悅。

    年輕最為可貴。

    溫崇月喝了酒，他閉上眼睛休息，冷不丁地想，夏皎讀大學(xué)、讀高中時，是否也曾遇到過這樣一番珍貴的心意？

    她應(yīng)當(dāng)擁有，她值得。

    為了保存禮物盒，溫崇月建議男生將包好緞帶的箱子放在了后座之上，整個檸檬吊墜滴滴溜溜地晃，有著燦爛明亮的光輝。

    就像一顆新鮮的檸檬。

    纖細的手將鮮檸檬切開，取了幾片，泡在冰水中，夏皎一邊喝著水，一邊耐心地等待著那個叫做檸檬的客人過來。

    事實上，夏皎在大學(xué)時候并沒有遇到過羞澀的追求者，只有一個野驢般狂放不羈的宋兆聰。

    她害怕公眾場合被注視，宋兆聰就在大晚上去宿舍樓下擺蠟燭用擴音器大聲表白，幸好被舍管阿姨和警衛(wèi)叔叔聯(lián)手剿滅，才避免了夏皎的社會性死亡；

    夏皎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在她過生日時，宋兆聰不請自來、浩浩蕩蕩帶了一群人，說是為她慶生，把夏皎快給尷尬哭了，幸好有學(xué)姐江晚橘解圍；

    更不要說宋兆聰私下里針對夏皎的其他追求者，去警告和夏皎稍微親近一些的異性朋友……

    ……

    總而言之，托宋兆聰?shù)母?，夏皎的大學(xué)桃花一朵也沒開。

    但這并不妨礙她為客人精心選擇具備少女暗戀心事的花朵。

    夏皎提前看過了餐廳的位置和裝潢風(fēng)格，摒棄了大多數(shù)人會選擇的縐紗布和綢帶的裝扮，她用鮮花專用膠帶和#14細鐵絲固定、編織出一個鳥巢形狀的底座，選擇了十根柳條順著鐵絲脈絡(luò)將整個底座編織好。店里有很多可以編織用的藤蔓，團成一個球形，往里面插入短樹枝，用麻繩和茶色膠帶將底座和圓形球相連。

    同樣是螺旋式組合技法，這一次是從底座由上而下的放入花材。費約果樹葉、香桃木層次不齊，從枝頭微微垂下、像害羞低眸的桉樹葉，革葉蕨婉約如少女心事，在客人提供的預(yù)算中，夏皎精心挑選了未開的郁金香花苞、多頭小菊花、花毛茛、五加等等花材，高低差不同依次放入，最后用粉色薔薇將球狀地做圍起，選擇了紅、綠不同的常青藤纏繞，底座填充洋檸檬。

    不需要依靠就能夠穩(wěn)穩(wěn)地擺放在桌上，從上往下看，深綠淺綠中花枝搖曳，沉靜不發(fā)。

    檸檬很喜歡這份花，她的眼睛亮閃閃，開玩笑地對夏皎說：“如果成功的話，我就將花送給他；不成的話，我就將花帶走?！?/br>
    夏皎笑：“一定會成功的?！?/br>
    ——的確成功了。

    晚上鍛煉前，夏皎看到了檸檬的朋友圈，她發(fā)了自己和男友的合照，兩人捧著花朵，離得很近，開懷大笑。背后的桌子上放著系有綢帶的漂亮禮盒，上面懸掛著一顆可可愛愛的檸檬，閃閃發(fā)亮。

    溫崇月洗過澡，用毛巾擦拭著頭發(fā)，看夏皎趴在床上，翹起腳丫，捧著手機傻笑。

    溫崇月問：“你第一個十連就抽到了喜歡的卡？”

    “不是，”夏皎放下手機，“我找到自己的工作目標(biāo)啦?。?！”

    工作目標(biāo)。

    幼兒園，夏皎在工作目標(biāo)后歪歪扭扭地用拼音寫下：我想養(yǎng)恐龍。

    小學(xué)，夏皎在工作目標(biāo)后一筆一劃地寫：我想養(yǎng)熊貓。

    初中，夏皎在工作目標(biāo)相關(guān)的計劃中寫：我想養(yǎng)貓。

    高中，夏皎在工作目標(biāo)的高考作文里寫：人生在世，猶如滄海一粟；世間之大，好似浩瀚星空。唯獨在有限的生命中為人民奉獻自我，才不枉活這一生……為世間更美好而努力奮斗，為他人之幸福而拼搏。

    大學(xué)，夏皎熬紅了眼睛，給朋友發(fā)自己的工作目標(biāo)：

    不要996，拒絕酒局。

    小時候的夏皎絕對不會理解，長大后的她，工作目標(biāo)卑微到只要不加班、沒有酒局應(yīng)酬就好。

    就像現(xiàn)在的夏皎猛然回顧，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并不是在北京買套房。

    但是沒關(guān)系，她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小目標(biāo)。

    就像多年前那個錯過了公交的陰雨天，老師為她打開了回家的車門。

    只是這次的昆明之旅比夏皎的想象中時間更長，選擇靠譜的合作商并沒有夏皎想象中那樣容易，她和于曇姑姑在這里過了兩周，仍舊沒有簽下合同。

    這次還真的是借用了溫崇月那位朋友“老秦”的車，對方剛好帶著妻子在這里度假，對方妻子是一個蒼白有些病弱的女性，語調(diào)柔和而堅定，和她交談時讓人感覺到很舒服。不過幾個人也就在一起吃了一頓飯，老秦這邊找了兩個人輪流給她們開車，一來能讓她們省下更多精力用在正事上，二來也是保護她們的安全。

    除了夏皎外，于曇還帶了張云和來，師徒倆明顯十分默契，有些事情，不需要于曇開口，張云和就能理解其意。

    夏皎極為佩服這種能力。

    不過只剩下溫崇月一人獨守家中，兩人每晚都會有短暫的視頻通話，遺憾的是這似乎并不能令溫老師滿意。

    夏皎偶爾會偷偷地和溫崇月吐槽一些事情，比如在這里她吃米線米粉都要吃到爆炸了，再比如當(dāng)?shù)鼐用裆畎惨荩际侨丈先筒怕朴破饋碜錾?，完全找不到開門的早餐店，只能吃酒店里提供的早餐；再比如當(dāng)?shù)厝说木屏空娴暮每植?，不愧是“我們云南人，喝酒都是用缸滴”…?/br>
    溫崇月耐心地聽著她講，順帶著友好提醒她：“皎皎，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嗎？”

    ——夏皎完全不記得。

    ——這可真是個送命題。

    在心中急速計算，夏皎小心翼翼：“是我們結(jié)婚的第191天紀(jì)念日？”

    溫崇月：“……”

    他好脾氣地說：“是七夕，情人節(jié)?！?/br>
    “我買了一條很鮮美的鯉魚，”溫崇月說，“小蝦米和溫泉都饞瘋了，你不想回來嘗嘗嗎？”

    “嗯……”夏皎小小聲說，“但是可能還得幾天才能回去?！?/br>
    于曇挑選東西嚴(yán)格，這次出差時間的意外延長，并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溫崇月嘆氣：“難道今年的情人節(jié)要我一人過？”

    夏皎鄭重地安慰他：“溫老師，我們是合法夫妻，不是情人?！?/br>
    “所以我們不過情人節(jié)?！?/br>
    作者有話說：

    啵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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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26、班尼迪克蛋

    蜜桃烤排骨

    夏皎的安慰并沒有撫慰溫崇月的心靈, 溫崇月最終友好告知夏皎，他將盡量養(yǎng)著那條肥肥的小鯉魚，爭取養(yǎng)到夏皎從昆明回去。

    但返程的時間早晚, 并不是夏皎所能決定的。

    國內(nèi)的鮮花供應(yīng)基地只有兩處，一個是云南昆明斗南花卉市場, 另一所位于廣州芳村嶺南花卉市場。如果做一個統(tǒng)計，將會發(fā)現(xiàn)國內(nèi)市場百分之九十的鮮切花都來自于這兩個批發(fā)地。

    夏皎跟著于曇這么久, 外加上之前在店里和人的交談，多少能了解鮮花批發(fā)的途徑。對于花量需求小的花店來說，他們的鮮花來源一般是當(dāng)?shù)氐囊恍┒壟l(fā)商，而如于曇這種動輒訂單過六位數(shù)的花店，他們的花是直接從昆明斗南或者廣州嶺南來訂購的。

    而為這兩個市場提供花朵的, 則是花農(nóng)——產(chǎn)地花業(yè)公司基地。

    于曇看中鮮花的質(zhì)量和“獨家性”，眼光高, 挑剔得厲害, 直到最后三天才終于敲定合同。供貨合同可不是隨意就能簽的，于曇?guī)е酿? 逐個條款進行檢查、核對。尤其是進貨單，花的學(xué)名必須要中英文、照片、顏色甚至于花桿的長度、花冠的直徑等等都清晰地標(biāo)明, 絕對不會給供貨商任何錯漏點。

    夏皎老老實實地記著筆記。

    和她比起來，張云和明顯就輕車熟路多了。他經(jīng)驗豐富，和于曇配合的也默契，有時候于曇多看一眼花, 張云和就會意, 自覺和供貨商攀談, 詢問。

    夏皎只聽說先前張云和是于曇的得意弟子, 一開始蘇州這邊的店都是他打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 兩人鬧僵，張云和被于曇趕去北京。兩人很久沒有聯(lián)系，最近兩年才開始保持聯(lián)絡(luò)。

    現(xiàn)在恰好是昆明的雨季，幾乎每天都要下一會兒雨，不過不要緊，在不需要為烘干衣服發(fā)愁的前提下，霧蒙蒙的昆明別有一種風(fēng)味，難怪這里的菌子長得肥美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