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唐喆學忽然想起個細節(jié)，剛才武副局安排人送他們走的時候，改稱呼了，不再稱呼林冬為“林探長”。探長制是刑偵隊伍改革的重要舉措，打破領導終身制和論資排輩的現(xiàn)象，同時也是一種有效的競爭機制，讓真正有能力、有素質(zhì)、業(yè)務過硬的人脫穎而出。現(xiàn)如今能走上重要崗位的，有探組領導工作經(jīng)驗是必備的履歷。他琢磨之前武副局叫林冬“探長”應該有兩層意思：一是承認對方的業(yè)務能力，二是提醒林冬別越界。

    又想起剛和林冬認識那會，倆人一起去縣公安局翻案，中間碰上個煤堆尸塊案，林冬在現(xiàn)場闡述完觀點之后立刻向轄區(qū)負責人表示自己越界了，言語間的收放自如讓唐喆學著實佩服。畢竟幾個小時之前才在人家辦公室里受了大委屈，逮著機會卻不踩上一腳，這份能屈能伸的強大心理素質(zhì)，自然能贏得他人的尊重。

    “組長，有時候吧我就納悶，你說你這基因是怎么組合的？”唐喆學豎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掰著高訂皮手套數(shù)：“能記得住二十年前學的公式，又能一針見血的指出關鍵線索，人情世故手拿把攥，文可搞行政武能抓持槍嫌犯，你說你還有缺點么？”

    本來林冬想說“人無完人，只是完美的程度不同”，但考慮到唐某人的小心思，話到嘴邊變成了：“我可扛不住龍先那一手刀?！?/br>
    說著還伸手用尾指勾了下唐喆學脖子上隱隱而現(xiàn)的淤痕。擱以前要有這黏糊勁兒，唐喆學早上手把人壓過來一頓啃了，但今天不行，手上有傷，別作，所以僅僅是低頭親了下對方的手背。林冬也沒繼續(xù)招他，胡擼了一把便抽手掐煙，將車開出停車位。

    “真回去休息??？”唐喆學看時間還不到九點，感覺現(xiàn)在就回招待所睡覺有點早。

    “早點回去吧，等他們的信兒，不在咱的地盤上，做事不好喧賓奪主。”

    等了一會旁邊沒動靜，林冬偏頭看了唐喆學一眼，瞧對方一副心里的小九九都快從臉上冒出來的德行，無奈道：“你有什么打算？”

    唐喆學嘿嘿一樂：“我想走幾家酒店，問問有沒有人見過翁以嫻。”

    “你沒看卷宗??？全市的酒店都排查過了?！?/br>
    “酒店人員流動率高，而且白班夜班不是一波人，萬一有遺漏呢？”

    “你也想被武局喊‘探長’？”

    嘴上雖然不贊同，但林冬實際上只是不希望他太辛苦，畢竟傷還沒好利索。在他看來，唐喆學這個閑不住的德行簡直和當年的唐奎如出一轍。唐奎就是，連軸轉(zhuǎn)好幾天了，回辦公室拼倆椅子，睡著睡著突然詐尸而起，能給旁邊人嚇一激靈。問他怎么回事，他說夢見走訪出線索了，得立刻出去再轉(zhuǎn)悠一圈。

    唉，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都特么是自己找累受的命。

    —

    因偵察方向問題，有些嫌疑人會在初步排查時被篩掉，同理，掌握線索證人被漏掉也是時有發(fā)生的事情。從九點到十二點，兩人走訪了市內(nèi)超過十家酒店，終于在一家名為“橙心橙意”的快捷酒店里打聽出了點線索。根據(jù)酒店夜班經(jīng)理所述，大約在翁以嫻死亡前一周左右，她曾和一名男子出現(xiàn)于酒店外的步行道上。之所以會引起經(jīng)理的注意，是因為當時該男子打了翁以嫻一巴掌，他看到想上前了解下情況，卻被對方以“我教訓自家孩子輪不著外人插手”為由而阻止。

    當時的翁以嫻挨打之后并沒有大喊大叫，只是捂著臉默默的流淚，見到有人上前規(guī)勸，也并未主動求助。打她的男子大約四十來歲的模樣，一米七四七五的身高，體型偏瘦，上身穿一件藍白條polo衫，下身著卡其色西褲，看起來普普通通那么一個人。他只打了翁以嫻一下，經(jīng)理說如果他再打孩子，自己一定會報警。主要翁以嫻看起來并不像是個守規(guī)矩的姑娘，被氣憤的家長當街管教似乎也說的過去。按理說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正是該好好上學的年紀，但當時她化了妝，指甲涂得五彩斑斕，頭發(fā)染了，下面的超短短褲完全被上身的T恤蓋住了，露著兩條大長腿，猛一看還以為她沒穿褲子。

    交談間林冬敏銳的捕捉到一個細節(jié)：“你說，女孩染發(fā)了？”

    經(jīng)理點點頭。

    “她染的什么位置？”

    “大概到這吧?！?/br>
    他抬手往腮側(cè)的位置比劃了一下。林冬見狀立刻與唐喆學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事實上翁以嫻被撞身亡時，頭發(fā)沒有漂染過的痕跡，也沒有這么長，所以她在死前剪了頭發(fā)，確切的說，是逃跑之前剪了頭發(fā)。

    對于女孩子來說，剪發(fā)大概率是一種懲罰的手段，翁以嫻被對方控制了一年多的時間都沒逃跑，卻在剪了頭發(fā)之后跑了，說明她明確的感受到了威脅。也許是有其他的女孩被剪了頭發(fā)之后又遭到了更嚴厲的懲罰，她見過，所以她害怕，甚至怕到看見一輛載過自己的網(wǎng)約車都會不顧一切的奔逃——這進一步佐證了林冬先前提出的觀點。

    林冬轉(zhuǎn)身走開，給武副局打電話匯報情況，也不管這個鐘點對方睡沒睡覺，反正干刑偵的大多是夜貓子。武副局確實還沒休息，接到他的電話也沒表示出任何不悅，立刻派人過來跟進。

    等林冬掛上電話，唐喆學小聲問：“這回他沒叫你‘林探長’吧？”

    林冬斜睨了他一眼，語氣略帶調(diào)侃之意：“我跟他說，是我們唐探長堅持要走訪才發(fā)現(xiàn)的線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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