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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彈得太難聽了,整個旅館的人都快被你吵醒了。” 來人站在門口,身上搭著一條毛毯,“小遇走了,你不跟上去看看?” 裴應聲聽出崔書的聲音,頭也沒抬,只是續(xù)完了最后那一首鋼琴曲。那一瞬間,他終于明白,天賦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他的阿遇有這樣難得的天賦,卻因他把自己貶低到塵埃里。 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江安遇,只有在他這里,才會氣餒,甚至平庸。 左右逃不過一個愛字。 冬夜寒涼,裴應聲抬頭,借著路邊的燈光,看著江安遇踩出的那一排整齊的腳印,眼睛一眨,眼淚就滾著往下掉。 “秦墨醒了?!?/br> 崔書點頭,“我知道。剛才在旅館那條路上,我看見江安遇了,他在打車,應該是要回去。” 他的話說的很隱晦。這樣晚了,又是這樣的天氣,這時候是不會有車的。 “你勸勸他吧?!贝迺f,“在外面等一晚上,會凍壞的。” 裴應聲搖頭,倏然紅著眼起身,“他等秦墨等了太久?!?/br> 沒人比他更知道,那種長達半年的煎熬,有多么折騰人。這半年里,只要他聽到和江安遇有關(guān)的消息,從來都是坐不住的。 江安遇也是。更何況,那人是秦墨。 裴應聲苦澀地想,他當初不顧先來后到地帶走江安遇,后來又不知禮義廉恥地闖入秦墨家中...如果他是秦墨,他大概會恨透這樣的自己。 料想秦墨大抵也不是很喜歡他。 可曾經(jīng)的江安遇為什么會喜歡他這樣差勁的人呢。 裴應聲踩著雪走出去。 “如果你不勸他,也別攔著他。” 崔書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裴應聲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 月光下,男人身上被落雪覆蓋著,泛著淡淡的一層光,然而那雙泛著紅意的眼睛,卻仿佛要被大海淹沒一般悲傷。 “我總得送送他最后一程?!?/br> 山長水遠,遙遙一程,他和江安遇匆匆十年如白駒過隙,還是走散在這茫茫人海里。 男人走出去那一瞬間,忽然對崔書說了一句無厘頭的話,“如果任凜然回來,你能原諒他嗎?” 崔書臉上的神色一滯,眉頭輕輕皺著,不懂他為什么會這樣問,“如果你是我,你會原諒他嗎?” 裴應聲語塞,片刻低頭失笑。 他和任凜然那樣的人,是沒有本質(zhì)差別的,當然也不值得被原諒。 崔書看著裴應聲離開的背影,他忽然覺得感傷,裴應聲和江安遇,曾經(jīng)都是多驕傲的人啊,如今一個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終日,另一個強撐幼骨食不知味。 可謂情字害人不淺。 兜里的手機震動著,打破了夜里的寂靜。崔書拿出來看了一眼,是裴應聲發(fā)過來的消息。 一瞬間,崔書指尖攥的蒼白。 “他回來了?!?/br> “你是阿遇不多的朋友,我會替他保護你?!?/br> ... 夜色里,青年坐在路口的臺階上,不時地往手心里哈一口氣,看樣子是真的要凍壞了,但是他眼角微微彎著,看起來很開心。 裴應聲坐在車里,忽然想起江安遇去赴星大廈的那一夜,也是下的這樣大的雪,可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那時候,青年紅著眼睛,神色木訥呆滯,不像這會兒,他甚至覺得,連江安遇身邊的空氣,也是甜的。 見到青年離開他活的自在暢意,裴應聲強咽下喉頭的哽咽,把車緩緩開到路邊,吱呀吱呀壓著雪的聲音明顯。 “上車?!?/br> 車窗被放下來那一瞬間,江安遇倏然從地上站起來,警惕著往后退兩步,緊接著如同一頭小狼,提防著裴應聲要帶走他。 他反應太大了。 裴應聲不自覺攥緊方向盤,說話時的嗓音如同在沙漠里被風干的泉眼,“送你去看秦墨。” 他話音剛落,站在原地的青年輕輕松開攥著的手,試探著問了一句,“真,假?” 江安遇這樣期待的目光,刺激的裴應聲瞬間又紅了眼眶。 秦墨醒過來,他該有多開心。 “上車?!蹦腥藙e過臉,掩著泛紅的眼角,開了副駕車門的鎖。 青年一步一試探,直到確認裴應聲是真的會把他送到秦墨跟前的時候,他才啞著聲,坐在說了一句‘謝謝’。 短短兩個字,卻讓裴應聲神思一頓,倏然啞了聲。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車子緩緩啟動,外面的風雪太大,可裴應聲還是希望,這條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透過晶亮的后視鏡,男人看著后座上正往外瞧著的江安遇,瓷白的臉干凈的不像話,和外面潔凈的雪花一樣,惹人心疼。 兩人一路無言。 車停在醫(yī)院門口那一刻,裴應聲終于按捺不住,看著從車上下來的江安遇,忽然朝著江安遇伸開手臂,他聲音沙啞著,“阿遇,讓小叔抱一抱,成嗎?” 就當這白駒過隙的十年,最后一程的離別禮。 他的眼光太過灼熱,但又隱約透著一絲絕望。 江安遇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動作的寓意是什么,卻隱隱覺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時間像是停頓一般,裴應聲連呼吸聲也淺淺,生怕一舉一動不對,驚擾到面前的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