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
陳阿姨做飯喜歡放枸杞,然而這碗雞蛋羹里除了調(diào)料,其他的東西干干凈凈。 裴應聲眼見著他吃了一小口就要放下勺子,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慌忙問道:“不好吃嗎?” 青年沒說話。 “沒事?!迸釕曔B說話也斟酌著語氣,“不好吃,那就不吃?!?/br> 江安遇原本是想放下湯勺離開的,他不想與裴應聲再有什么瓜葛,直到他無意間看見男人將自己受傷的那只手包裹的嚴嚴實實,不見半分傷口裸露在外面。 攥著湯勺的手一緊。 夏天這樣悶熱,裴應聲卻遮掩著傷口,僅僅只是因為他昨天說了一句‘裝可憐’。 “大概是涼了。”裴應聲神色無措,給自己找著江安遇不喜歡他的借口,說著便要用那只沒有戴手套的手,去收江安遇跟前的蛋羹。 裴應聲這樣如履薄冰。 那一瞬間,江安遇的目光落在裴應聲轉(zhuǎn)身走向流理臺的背影,不自覺地緊抿著唇。男人寬厚的背影此時卻盡是落寞。 這時候,他又不得不承認,他不是曾經(jīng)心如磐石的裴應聲,也還是會難過。 他只是裝的坦然而已。 如果看不見就好了。 在江安遇起身離開的那一瞬間,裴應聲聽到動靜倏然回頭,手里的蛋羹沒拿穩(wěn),順勢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碗四分五裂,里面的蛋羹濺的滿地都是。 可裴應聲卻無暇顧忌,只是愣愣看著被他驚擾站在原地的江安遇,隱匿在眼底的淺紅隨著江安遇的動作緩緩浮上眼角。 “我,我以為你要走?!迸釕暯忉?。 他試圖用狼狽和失態(tài)來遮掩幾乎藏不住的悲傷。 對上青年漠然的目光,裴應聲的解釋聽起來蒼白無力,“我不是發(fā)脾氣?!?/br> 男人重復著,“沒有發(fā)脾氣?!?/br> 可不管他怎樣說,眼前的青年始終是一副置身事外無動于衷的神色,仿佛這一只碎掉的碗,根本不會讓他想這么多。 裴應聲終于偃旗息鼓。 正當他以為江安遇不會再開口和他說任何一句話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青年喊他名字。 “裴應聲。” 他慌張回頭,眼里的殷切明顯,然而下一秒青年的話,卻讓他在一瞬間如墜冰窟。 “你還,要困我,多久,呢?” 裴應聲怔愣在原地。 直到將青年送到臥龍雪山,裴應聲看著青年在肖凌的帶領(lǐng)下,和那群人靦腆著聊天,他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不敢靠近一步。 腦海里回著青年那句‘你還要困我多久呢?’ 裴應聲想,他哪里困得住江安遇。 終于等到肖凌回來,裴應聲細細問他江安遇和那些人都聊了什么,肖凌都一一告訴他。 “裴哥,你怎么不過去?”肖凌問他,想知道江安遇說了什么,直接過去聽,或者走近些聽不好嗎。 裴應聲搖頭,“那些人怕我?!?/br> 他一過去,那些人就都跑了,阿遇就又是一個人了。 裴應聲緊緊攥著手,“我看著就好?!?/br> 肖凌看著穿得嚴嚴實實的,試圖用手語和別人交流的江安遇,即便說話不利落,在雪山里臉凍得通紅,但也能看出來是開心的。 “臥龍雪山這里有一個志愿者的項目,我猜小遇大概會很喜歡?!毙ち枵f。 裴應聲既然把江安遇交給他,他自然就要對江安遇負責,要給他規(guī)劃好以后的每一條路。 “什么項目?” “臥龍雪山這一帶,有一個村子叫獨頭村,和劇組很近,這個村子難以想象的落后,”肖凌看一眼裴應聲,繼續(xù)說,“那塊的中年人進城打工,充當廉價勞動力,又或者被騙到金三角,要么再沒回來,要么再回來就是缺胳膊短腿?!?/br> “政府也不作為。所以,整個村子里,最多的就是孤兒。有的孩子甚至剛一出生,父親就杳無音信。” “總之,這里很是混亂?!?/br> ‘孤兒’這兩個字一出來,裴應聲指尖攥的越發(fā)緊了。 “你知道的,阿遇曾經(jīng)和他們一樣?!?/br> 肖凌終于在這會兒說出了他最想說的那些話,“裴哥,我知道這可能聽起來很危險。但如果你能聽的進去,就別阻止他去做這些事情?!?/br> “拍一些志愿活動的邊角料,對他以后也有好處?!?/br> “他已經(jīng)沒辦法彈鋼琴了,能做自己唯二喜歡的事,對他來說,或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br> ... 這些天,劇組忙著布置外景,他們這些演員住在附近的旅館里,有時間會湊到一起圍讀劇本,但還是閑下來的時候居多。 這時候江安遇總是往兜里揣一把糖,等在村子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幾圈的時候,那些糖就分完了。就像肖凌說的,獨頭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可憐的孩子。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把他帶過來的最后一把奶糖塞進兜里,準備再去看看那些小家伙的時候,忽然聽見不遠處的木頭房子里傳來一陣小孩熱鬧的笑聲。 好奇心驅(qū)使著他過去。 然而剛走到門口的轉(zhuǎn)角處,江安遇的腳步驟然停住,連帶著呼吸也跟著一滯。透過那道微微敞開的門縫,他看見一向矜貴的男人,此刻正踩著梯子,手里抱著污臟的茅草,看上去像是在補那些被大雪壓塌的草屋。 羽絨服被搭在門口的木頭橫梁上,裴應聲身上原本干凈的白襯衫此刻盡是泥點,指尖也凍得通紅,可他看起來卻像是絲毫不在意。 --